羅蘭安慰受到驚嚇的路易絲。


    “幸虧今天沒帶貓來。”


    羅蘭拍著胸口慶幸。


    路易絲:……


    她可不知道,羅蘭那隻嬌貴的小貓露娜,可絕對幹不了捕鼠的活兒,那隻貓比人都還要嬌貴,見到耗子,隻怕耗子還沒嚇走,貓先被嚇暈了。


    “走,不找了。”


    羅蘭拿得起放得下,幹淨利落。


    路易絲卻似乎有點遺憾。


    一麵走,她一麵迴頭看看漸漸暗沉的酒窖,似乎不希望見到老園主留下的“禮物”就這麽湮沒在時光裏,不複存在。


    兩人很快又迴到了酒莊的大廳裏,羅蘭將油燈放下,伸手清理自己頭上沾著的蛛網。


    路易絲卻依舊緊盯著那張地圖,怔怔地。


    老園主留下的謎題,像是無人能破解得了——


    又或許那名年輕的園主,也一樣曾經從胡桃夾子裏找到過地圖,卻和她們今天一樣無功而返?


    “歐仁妮……請你,你把油燈拿過來一點兒……”


    路易絲顫抖的聲音忽然響起。


    羅蘭一迴頭,正好看到路易絲舉著地圖,對著油燈,她手裏的地圖和油燈的光線,剛好形成了一個夾角。


    羅蘭一邊把油燈拿近,一邊笑著說:“其實你也可以朝油燈靠過去的。”


    路易絲一想也是,覺得滑稽,頓時笑了。


    兩名年輕姑娘同時看向被油燈的光線映亮的地圖。


    那上麵竟然出現了一排透明的字,隻有在特定光線、特定的角度下,這一行小字才能被看清。


    “務必……舍近求遠。”


    羅蘭讀出這一行用法語寫成的小字。


    “務必?”


    兩個姑娘都出聲反問。


    “舍近求遠”意味著徒勞無功,為什麽要說“務必”呢?


    羅蘭突然想起了地圖上幾個酒窖的位置,連忙從路易絲手裏把圖紙接過來,伸手比劃:“原來是這樣!”


    “你看這個五號的位置——正好位於兩個地窖之間,但是距離我們剛才去的那個很近,距離另一個很遠。”


    “舍近求遠的意思其實是……這個酒窖的入口,實際上是在距離較遠的那個酒窖裏?”


    路易絲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兩個姑娘再次舉起油燈,進入另一個酒窖。


    羅蘭推開緊貼著牆壁的幾個橡木桶,朝牆上看了看,笑著說:“是這裏了。”


    這裏不再是她們剛剛在另一邊看到的那種渾然一體的土牆,牆土內混有不少閃光片,在油燈昏暗的光線照耀下,偶爾反射出明亮的光線,像是牆壁裏嵌入了鑽石。


    羅蘭伸手敲敲,牆壁後傳來空空的聲音,和剛才她們在另一個酒窖裏敲擊時的動靜截然不同。


    羅蘭與路易絲對望了一眼。


    兩人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希望。


    羅蘭把油燈交給路易絲拿著,自己在地窖的角落裏找來了一把十字鎬。


    她讓路易絲退開,自己用這把十字鎬敲擊牆麵。


    “轟”的一聲。


    煙霧騰起,堵住了一道拱門的裝飾性牆麵瞬間塌了。


    當初設計這扇門的人,就沒想把門背麵的東西藏得太久太好——第五號酒窖,原本就是期待著被人發現的禮物。


    羅蘭這一十字鎬下去,經年累月風霜磨礪的牆麵其實早已朽壞,頓時碎成齏粉,一大團如霧氣般的粉塵迅速騰起,遮蔽視線。


    羅蘭拉起路易絲,轉身就走。


    路易絲不明所以,但她天性順從,也急急忙忙地跟隨羅蘭從地道中走出來,迴到地麵上。


    “如果第五號酒窖真的已經鎖閉了很多年,裏麵的空氣一定很渾濁,或者有可能會有蛇鼠之類。我們多等一會兒再去檢查。”


    羅蘭這麽說,但她自己很明顯也很難按捺住好奇心。


    而路易絲又是個沒主見的,羅蘭說是什麽她就是什麽。


    隔了大約有半小時,羅蘭嚐試著問:“我們,去……看看?”


    路易絲自然說好。


    兩個小姑娘,第三次進入地窖。


    這時,“第五號”門前因為牆麵坍塌而形成的煙霧與粉塵已經完全消散。“第五號”門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羅蘭大著膽子,向那道拱門探身。


    路易絲害怕不已,卻也隻敢跟在羅蘭身後。


    “啊——”


    路易絲在羅蘭身後一聲驚唿,一時間將羅蘭嚇得冷汗直冒。


    “那邊有個閃光的東西。”


    路易絲卻給了她這麽個迴答,令羅蘭不由得伸出袖子,將額頭上的汗好好擦了擦。


    她轉身,向朋友所指的方向走近,舉起手中的油燈照了照。


    “是一塊獎牌——”


    是的,這個小小的,閃著光芒的東西,是一枚懸掛著的小小金質獎牌,上麵刻著這座酒莊的名字,和得獎的時間地點:


    1819年,在巴黎得到的,酒類博覽會紀念金獎,距今大約有二十年了。


    這座酒莊,真的如同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曾經出過品質非常優秀的好酒。


    “歐仁妮,你看……”


    路易絲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周圍的昏暗。


    羅蘭順著她所指看去,隻見這座“第五號”酒窖裏,安裝著和另一個小酒窖完全的一樣的木製酒架。但與先前不同,這些木製酒架上,安放著滿滿的,一瓶又一瓶,全都是已經灌裝好,貼著酒標的紅酒。


    老園主留給孫子的禮物,是這酒莊裏曾經出過的,最好的酒。


    按照老園主的設想,他年輕的孫子會從胡桃夾子裏找到藏寶的地圖,對著油燈的光芒找到地圖裏的暗示,最後在“第五號”裏找到他畢生的心血,和昔日成功的明證。


    可惜……


    “大叔,您看看,這種酒標,您認識嗎?”


    羅蘭和路易絲一起迴到了利納村。她從酒窖裏帶出來一瓶紅酒,這時遞給了早先帶她來酒莊的瘸腿老農。


    “這,這是……”


    老農緊盯著瓶身上的酒標,看著看著一對眼就漸漸濕潤。


    “1809……這是多好的年份啊!”


    “我還記得……夏天村裏人一起去幫忙收葡萄,從清晨忙到黃昏……”


    “老園主宰了好幾隻肥雞,全都用紅酒燉了,再把大蒜炒香,和黃油一起,全都塗在麵包上……”


    這是一幅多麽美好的田園勞作畫麵。


    但是老農眼裏的淚水越來越渾濁。


    “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酒莊裏出的最後一批,最好的酒!”


    “歐仁妮小姐,竟然被您找出來啦!”


    羅蘭把這瓶酒送給了利納村的村民。


    他們當著羅蘭的麵,把這瓶酒打開,往每個人的杯子裏分了一丁點兒,然後大家一起舉杯,似乎是在向舊日時光告別。


    羅蘭和路易絲也各自得到了一隻小小的陶製杯子,裏麵倒了一些她們找到的酒。


    這些酒,自從它們被采摘,大約在橡木桶裏被窖藏了十年,然後又被灌裝到酒瓶裏,在密閉不見天日的酒窖裏珍藏了二十年。


    這酒還未入口,就可見馥鬱芬芳,入口酒體飽滿、醇厚、後勁綿長。羅蘭能在舌尖品味出刺莓、覆盆子等夏日水果的清新芬芳,也能品味出胡椒一般的辛辣,和一點點被煙熏過的橡木氣味。


    這樣的酒,對於滋味濃鬱的肉菜來說,是絕配。


    捧著酒杯,羅蘭幾乎要陶醉。


    而她身邊的路易絲則小臉酡紅,幾乎要喝醉。


    “各位,如果我有辦法,治好這葡萄的‘黴葉病’……你們願不願意到我的葡萄園來幫我?”


    嚐過了這裏的美酒,羅蘭再無半點疑慮。


    她可以——


    她一定能讓酒莊的葡萄老藤煥發生機,再次釀出無與倫比的美酒。


    但她需要人手,執行她的改造計劃。


    她還需要有人來幫忙看守和打理葡萄園——畢竟她自己還是個寄宿學校的學生。


    老話說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


    杯中那一小口紅酒,與個“醉”字根本無法沾邊。


    但是利納村的村民們人人麵紅耳赤,不少人眼中含淚。


    聽見羅蘭的問話,有人不敢相信地問:“‘黴葉病’……能治好?”


    羅蘭點點頭。


    “植物和人一樣,都有可能生病。”


    “生病了就需要吃藥,吃過藥就好了。”


    關於“黴葉病”,羅蘭已經向很多人詢問過了,大致斷定是一種真菌感染造成的疾病。給葡萄“吃藥”確實有可能將葡萄“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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