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邊境一處山穀深處,山間綠樹掩映,溪水潺潺,林間一座小巧精致的茅屋孤零零立在那裏,被附近一棵巨大的梧桐樹茂密的葉子遮蔽。茅屋前圍了一圈的矮籬笆,籬笆上爬滿了紅的粉的野牽牛。


    蕭雲涵慵懶的坐在石凳上,旁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鬟手中拿著一把團扇一下一下為她慢慢搖著。旁邊的石桌上,一盤鮮豔的野草莓鮮紅欲滴,蕭雲涵時不時撚一個放進嘴裏,滿意的眯起眼睛來。


    “青桃,現在是幾月份了?”蕭雲涵圓潤修長的手指捏起一顆紅豔豔的小草莓,一邊往嘴巴裏放,一邊問旁邊的小丫鬟道。


    “迴王妃,如今已經進入十月份了。”青桃迴答道。


    蕭雲涵點了點頭,已經十月了啊,時間過得好快,迴想起她來南陵都已經又兩個多月了,腹中孩子都已經六七個月大了。這個時候的北齊天氣應該已經轉冷了吧?若是自己還身在北齊穿上夾襖都抵禦不住冷風的侵襲,還得再披上一件狐毛鬥篷。不知道祁墨在府裏過得好不好。柳岑一有沒有經常纏著他。想到這裏,蕭雲涵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既然她已經離開了那裏,還想祁墨他們做什麽呢?無端為自己增添煩惱,還不如好好享受眼下的清幽生活。


    蕭雲涵和青桃又閑聊了一些季節花木的事情,正聊得開心,忽然一陣清風拂麵而過竟吹來陣陣桂花的清香。“哪來的桂花?”蕭雲涵疑惑的問道,一抬頭,見以為身穿紫衣的翩翩公子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又在曬太陽?整日在院子裏坐著也不怕著涼?”赫宇文拎著食盒進了籬笆小院,將食盒放在石桌上,然後抖一抖衣袍下擺,坐在了蕭雲涵的對麵。


    蕭雲涵用鼻子使勁嗅著食盒中傳來的陣陣桂花的清香,眯起眼睛說道:“這裏可比北齊暖和多了,才不會著涼呢。你帶了什麽吃食來?桂花味道好香甜。”


    “哈哈哈,鼻子倒是蠻靈敏,是禦廚房新做的桂花百合糕,還有桂花蓮葉粥,我特地給你送來,還熱乎著呢。”赫宇文笑了,一邊說一邊幫蕭雲涵打開了食盒的蓋子,頓時清香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動。


    “不錯不錯,你們這的禦廚房有長進,這水平真的快追上北齊皇宮裏一等一的廚子了。”一塊香甜可口的桂花百合糕入口,蕭雲涵更是對赫宇文送來的吃食讚不絕口一邊誇著,一邊又吃了三四塊。


    赫宇文隻是麵帶微笑的看著她,一臉寵溺的表情。


    蕭雲涵不為所動,此刻她的注意力幾乎全被桂花百合糕吸引了過去。在這個環境隱蔽的小茅屋生活,她已經不想以前在祁王府時那樣,隨時可以吃到美味精致的點心了。雖然赫宇文和商闌珂隔三差五就會來看看她,為她帶些好吃的點心飯食,但與之前在北齊王府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有這麽好吃?那我真是太欣慰了。”赫宇文笑得意味深長,單手托腮目光停留在蕭雲涵絕美的臉孔上。


    將口中的碎糕點咽下,蕭雲涵白了他一眼,調侃道:“都是成果親的人了,怎麽還是這幅風流浪蕩的樣子?怎麽,三皇子妃都管不住你了嗎?”


    “你知道那冊封大典就是個儀式,我對那個李家小姐一點意思都沒有。”赫宇文說的雲淡風輕,一雙波光流轉的眼眸更加神采奕奕。


    蕭雲涵聽出了他話中隱藏的意思,隨即放下了手中的點心,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可是,你既然已經成家,那總是要有子嗣的,還有南陵的皇位,不也早晚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又何必......”


    “何必怎樣?”赫宇文輕輕笑開,信手捏起一顆野草莓放進自己的嘴巴裏,然後道,“何必顛顛兒的到這裏來給你獻殷勤嗎?”


    蕭雲涵語塞,無奈的搖了搖頭,赫宇文說話還是這樣直戳要害,噎得人說不出話來。她用小湯匙舀了一勺桂花蓮葉粥,放在嘴裏嚐了嚐,然後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既然娶了人家做三皇子妃,就該好好待人家,女子的一生幸或不幸可都托付在她所嫁的男子身上了。”


    說完,她悠悠的歎了口氣,一雙稅務氤氳的美麗眸子瞬間變得迷離起來。


    “那你呢?你嫁給祁墨,是幸還是不幸呢?”赫宇文狡黠的眯起了眼睛,看著蕭雲涵,悠悠的問道。


    “他?不幸中的萬幸,萬幸之中的不幸吧。”蕭雲涵挑了挑嘴角,笑容淡的幾乎看不見。


    沒錯,雖然自己是為了完成任務,為了博取林天雪的信任才嫁給了祁墨,但是她沒有想到,祁墨後來竟然真的愛上了自己,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吧;若說萬幸中的不幸,便是在她終於可以敞開心扉,一心一意接受祁墨的時候,卻得知他就是聯合北齊滅掉她的國家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的敵人。他們之間這倒鴻溝是永遠無法逾越的。


    像知道她心裏所想一般,赫宇文用他那修長的手指骨節一下下敲擊著石桌桌麵,口中喃喃:“其實,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他也有他的難處。雲涵,你要學會放下過去,人都是在不斷前進的,你也不能總揪著他的過去不放。”


    蕭雲涵看著他那認真的模樣,突然笑了:“你知道他過去的什麽事情?你憑什麽這麽要求我,憑什麽替他說話?”


    “我怎麽知道?如今他的事情我可是比你清楚。”赫宇文笑了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他什麽事情?他現在過得不好嗎?”蕭雲涵聽到這話,握緊了手掌,心中突然一抖。


    “豈止是不好,簡直......”赫宇文突然不說了,神色稍稍變了變,伸手捏了一個櫻桃塞進嘴巴裏,試圖掩飾過去。


    然而,蕭雲涵不依不饒傾身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怎麽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他......”赫宇文見她神色緊張,麵露難色,他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和蕭雲涵說祁墨的事情,如今她懷孕已經六七個月了,是絕對不能隨隨便便著急生氣的,可是看她如今焦急的神色若是不說出來,恐怕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他的身世被林天駿知道了,如今林天駿正在派人四處追殺她。他如今已經不在北齊了,從南陵離開之後我就和他失去了聯係。”赫宇文認真看著蕭雲涵的表情迴答道。


    “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蕭雲涵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她咬緊了嘴唇,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頓時氤氳起了層層水氣,“這件事情你瞞了我多久?!是不是我剛剛到南陵不久就發生了?!”


    赫宇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件事情確實是他不對,瞞著蕭雲涵這麽久,但是,也完全是出於為她考慮。


    “他的任何消息你都沒有了嗎?”蕭雲涵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單手撐在石桌上,微微俯下身問赫宇文道,“那祁王府呢?那邊你有什麽消息?”


    “祁王府早在兩個月以前就被查封了,府中的丫鬟侍衛都被收入宮中,其他的姨娘什麽的閑雜人等都各自解放迴家了。”赫宇文麵色淡然,把他知道的消息一一講給蕭雲涵聽。


    “原來,林天駿這麽大動作......”蕭雲涵頹然倒進了椅子裏,單手輕輕托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臉上一片慘淡的光景,“嗬嗬,那想必,我作為祁墨的發妻,也是不可能迴去北齊了。沒想到我這次跳崖竟然是因禍得福,逃過一劫。”


    隻是,她卻沒有想到林天駿動作這麽幹淨利索。那麽如果當初她沒有跳下斷情崖,沒有被赫宇文帶來南陵,林天駿又會怎麽做呢?會不會看在他們之前曾經是盟友的份上,放她一馬?還是抓住她處死,亦或流放?不過,她很快就苦笑著搖了搖頭,林天駿不會那麽好心的,更不會顧念舊日情分,這是所有帝王的通病:多疑,狠戾,冷酷,無情。


    而這些除了多疑之外,其餘的在祁墨身上似乎都能找到。想到這裏蕭雲涵突然自嘲的笑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她竟然還在想著祁墨,想著他日後有沒有機會重新振作,推翻林天駿。祁墨是風雲壇壇主,手中頗有一些勢力,而且與一些舊臣也有聯係,若不是突然發生這種事情的話,推翻林天駿那是指日可待,可是如今......


    蕭雲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緊緊咬著牙齒露出憤然的神色。突然,她感覺肚子一陣絞痛,緊接著額角就落下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嗯......啊......”劇烈額疼痛讓她忍不住叫出了聲音,身體也無力的靠著石凳滑落下去。


    “雲涵!”赫宇文擔憂的大叫一聲,趕緊上前將她攔腰抱在了懷裏,就見她此刻已經疼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三皇子不要驚慌,還是讓奴婢看看吧。”一旁的青桃趕緊走了過來,對赫宇文說道。


    青桃是赫宇文從皇宮中挑選出來的一名侍女,別看年紀小,在醫術上頗有些造詣。


    吩咐赫宇文將蕭雲涵抱進茅屋,輕輕放在鋪著棉被的床榻上,青桃先是掀開蕭雲涵的衣裙下擺看了看,發現沒有見紅,才鬆了口氣,然後將自己的手指搭在了蕭雲涵白皙的手腕上,開始為她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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