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曾經聽我姥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他說那是他小的時候發生過的恐怖事情。


    頭號村有個姓譚的,他叫譚牧,姥爺說村裏隻有他一個人姓譚,如今他早死了,他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


    譚牧年輕的時候,是個做小生意的,他賣碗,賣盤,賣盆。他有一個毛驢車,那就是他的交通工具,他每天都早出晚歸,趕著他的毛驢車到附近的幾個村子裏走街串巷。那會兒沒有喇叭啊,做生意的全靠一把好嗓子,譚牧的嗓子就很亮,不管去了什麽村,毛驢車往當街一停,扯開嗓子喊道:“賣盤賣碗嘞……糧食也能換……”


    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陸陸續續地走過他的毛驢車跟前兒,看看碗,再看看盤,有的人會用錢買幾個,有的人則用小麥或是蓧麥換幾個,也有的人什麽都不賣,就是來看看,圖個熱鬧。


    有一天,譚牧起了個大早,趕著毛驢車走了四十多裏路,他去的村子叫下窪村,算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去這個村子了,他想這次過去應該能賣些東西出去涓。


    他趕著毛驢車走在沙土公路上,毛驢車晃晃蕩蕩,微風拂過,那種愜意的感覺讓譚牧覺得很舒服。


    他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抽著煙。路邊的草地裏有蟲在唧唧地叫,遠處有三五成行的楊樹,還有高高低低的小山丘。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譚牧終於來到了下窪村,毛驢已經累得夠嗆了,兩個鼻孔冒著粗氣不停地喘息著,他把車就停在了當街的一口大井跟前兒,那裏經常會有人在房子的土牆下嘮家常,大多都是些老頭老太太壘。


    譚牧將車子停好,大聲喊:“賣盤賣碗嘞……糧食也能換……”


    他一連喊了十來句,估計半個村子都能聽得見了。果然,一會兒就有人陸陸續續地往過走了。


    一個老太太拿起了一個碗問:“小夥子,你這碗咋賣?”


    譚牧說:“大娘,這碗三毛錢一個!”


    老太太又問:“那這盤呢?”


    “盤五毛錢一個!”


    停了停,那個老太太把手伸進褲腰裏拿出一個鄒巴巴的塑料小袋兒,從裏麵取出幾張髒兮兮的毛票票,然後她認真地數了一塊錢,然後她問:“小夥子,一塊錢能買兩個碗一個盤嗎?”


    譚牧笑了笑說:“大娘,我就賣給您吧,本來這也是小本生意不講價的!”


    老太太也笑了,她說:“年輕人你心地善良,以後啊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譚牧一邊接過了錢一邊說:“那您就拿吧!”


    其他的人也在拿起這個,看看那個,挑揀著什麽。開始有人掏錢買了,你一個盤,他一個碗的,也有人拿起瓷盆子問:“這盆子怎麽賣?”


    譚牧說:“一塊五!”


    那人就說:“這盆子挺貴的,買一個吧!”


    漸漸地,有人提著糧食來了,是個中年漢子,他大聲問:“小夥子,小麥怎麽換?”


    譚牧說:“一斤一個碗,二斤一個盤,六斤一個盆!”


    那中年男人說:“你稱稱,這點麥子有多重!”


    譚牧拿他的秤盤將那小袋麥子稱了一下說:“十一斤!”


    中年男人說:“那我就拿兩個盤子,七個碗吧!”


    譚牧說:“行,老哥,您就自個兒拿吧!”


    半天時間過去了,譚牧也沒少賣,他坐在老驢車上點著今天掙的錢,他仔細數了數,十九塊錢,還有些小麥和蓧麥,今天的收獲不錯呀,他心裏暗自高興。


    譚牧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真是餓了!可是他忽然想起來,今天自己隻帶了水,忘記帶幹糧了,這可怎麽辦呢!


    他拿出了水壺,喝了幾口水,可是這隻解渴,它不頂餓呀,肚子還是在叫!


    忽然,有個老太太在身後問他:“小夥子,你家住哪兒呀?”


    譚牧迴頭一看,是第一個來買自己碗的老奶奶,他說:“哦,是你呀大娘,我家在頭號村呢!”


    老太太說:“你吃飯了嗎?”


    譚牧歎了氣說:“今兒個隻帶了水,忘記帶幹糧了!”


    老太太一笑說:“我看你就沒吃飯,走吧,大娘家就在附近,去吃一口吧!”


    譚牧說:“那怎麽好意思呢!”


    “別客氣了,你不是還給大娘少了一毛錢嗎?”


    後來,譚牧就去老太太家吃飯了,老太太嘮嘮叨叨地問了他好多問題,走的時候,譚牧說了好多次謝謝的話。


    從老太太家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譚牧知道自己該走了,四十多裏地,迴了頭號村,天就黑了。


    於是,他收拾了一下車子上的盤碗,點了一支煙,趕著毛驢車就走了起來。


    一路上,譚牧興奮地哼著小曲兒,上一個坡又下一個坡的,心中美滋滋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譚牧這才發覺太陽已經慢慢地鑽進山後邊兒了,天空上隻留下一抹暗紅色的雲彩。他朝前麵的路望了望,他發現再走一段路,就是白龍廟了,過了白龍廟再走六七裏路就迴家了,他不禁加快了速度,他一下下地扯著毛驢的韁繩,嘴裏叫道:“得兒,得兒……”


    走了一會兒,他隱約看到前麵不遠處路邊的土坡下有個人影,他看到那個人穿一身兒白白的衣服還一高一低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譚牧距離那個人越來越近了,他看到那個人一頭長發披肩,是個女人,她的衣服太白了,像雪一樣,她好像在路邊的土溝裏拔著什麽東西,時而站起身來,時而又蹲下去。他猛地想到,人們說的鬼不就是這個樣子嗎,譚牧頓時覺得渾身發抖,他又加快了速度,想趕快從這個女子的身邊走過。


    沒想到,他還是被攔了下來。正當他快走過那個女子身旁的時候,那個白衣女子迅速地從土溝裏爬了出來,那驢子也忽然變得很驚恐,頭往後使勁地揚了幾下,好不容易停下了。


    譚牧顫顫地問:“你……你……是誰?”


    那個女子低低地說:“我叫趙燕如,我是前麵白龍廟的人!”


    譚牧還是很緊張,他又問:“太陽都下山了,你跑這兒做什麽?”


    她說:“我今天去我姥家了,我是走著去的,所以迴來就晚了!”


    “那你在馬路下邊做什麽呢?”


    “我!”她順手拿起一把花來,有喇叭花,太陽花,她說:“我拔花兒了!”


    譚牧似乎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有些放心了,他說:“那你還不趕快迴家!”


    “迴啊,我想讓你帶我一段!”


    譚牧看了看她,然後說:“好吧,那你上來吧!”


    那女子急忙跑到毛驢車的後邊兒,就坐了上來,她忙說:“謝謝了!”


    毛驢車又開始走了,譚牧扭頭看了她一眼說:“你姥姥家在什麽村呀?”


    她停了停說:“在王家村啊!”


    “哦!是不太遠!”


    譚牧又說:“白龍廟馬上就到了,你很快就到家了!”


    那個女子說:“我很久沒迴家了……”


    譚牧應了一聲:“哦!”


    可是他轉念一想,不對呀,她怎麽說很久沒迴家了。


    於是他就問她:“你怎麽會很久沒迴家呢?”


    那女子幹幹地笑了一下說:“我是說很久沒坐著毛驢車迴家了!”


    “哦,你是這個意思!”


    天已經漸漸地開始黑了,遠處就變得暗淡起來,山丘也變成了一道道彎曲的弧線,那些遠遠近近的樹變得黑乎乎的,不遠處的荒野中有幾座墳,墳碑高大,墳頭還種著幾棵小樹,一陣風吹來,遠遠地聽到那樹枝嘩啦嘩啦地響,好像是在竊竊私語。


    譚牧感覺到一陣心慌,他迴頭再看那個女子,他看到她麵無表情地望著前麵的村子,好像是在凝想什麽。她的衣服現在看來顯得更白了,她的頭發就變得更黑了,她的臉卻變模糊了,她的眼睛深藏在眼窩下,像兩個黑黑的洞。


    “你看什麽呀?”那個女子忽然問。


    “沒……沒什麽,我是再想天這麽黑,你不怕嗎?”


    她低低地說:“你怕嗎?”


    譚牧抖了一下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她又低低地說:“鬼呀!”


    譚牧又是一陣頭皮發麻,他沒想到一個女子敢在太陽落山後的荒野說出這樣的話,他強忍著笑了一下說:“胡說,哪有什麽鬼,再說了,你沒聽過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嗎?”


    那女子嗬嗬一笑說:“你真逗!”


    譚牧忽然又覺得這個名叫趙燕如的女子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而且她似乎長得很美豔,譚牧心想自己將來的老婆有這麽漂亮就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毛驢車已經走到白龍廟村口的沙土路上了。


    那個女子忽然說:“行了,我就在這下車了!”


    譚牧說:“好吧!”


    他剛停下車,她就輕盈地跳了下去,轉身正要往村裏走,譚牧忙問:“你是白龍廟誰家的女兒呀?”


    她迴頭愣愣地看了看譚牧,然後說:“我爹叫趙紅兵,我們家在住在村南!”


    譚牧說:“哦,等我來白龍廟了,你可要買我的碗呀!”


    她說:“好啊,我等你呀!”


    說完,她就跑了起來,她跑起來一蹦一跳的,更像是一隻兔子,譚牧看著她的背影癡癡地想,她剛剛說等我,那是什麽意思呢,莫非她喜歡我了,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笑了。


    趙燕如很快消失在了村落裏,譚牧再也看不到她了,他趕著毛驢車趕緊走了起來。


    天越來越黑了,譚牧晃晃蕩蕩地走在沙土路上,前麵已經隱約看到頭號村了,星星點點的油燈已經亮起來了,譚牧肚子早餓了,他想趕快迴到家裏,熱熱乎乎地吃頓飯。


    忽然,前麵的溝裏好像又有一個東西在一高一低地動,譚牧的心刷的一下揪緊了,快走過去的時候,那溝裏忽然嗖地跑出一個東西來,譚牧看都沒看清那是什麽,它就跑進更遠處的草叢了。後來,譚牧想估計是隻兔子吧。


    那天譚牧順利的迴到了家裏,母親已經給他做好了飯,等著他迴來吃呢!


    沒隔多長時間,譚牧果然去了白龍廟賣碗去了,他還專門問了問關於趙燕如的事情。


    有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和他說:“趙燕如已經在一年前死了,是得疾病去世的,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早早就沒了,她家就是住在村南邊兒,他爹叫趙紅兵!”


    譚牧聽完,當時就傻了,手不由得顫抖了起來,老大爺忙問:“小夥子,你這是怎麽了啊?”


    他呆呆地說:“沒……沒事!”


    那個大爺又問他:“你認識趙燕如?”


    他忙說:“不,不認識!”


    譚牧心想,原來那天是拉著一個墳裏的人走了一段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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