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邡騎在高頭大馬,瞥著軍官們茫然的模樣,心中暗笑。


    從程亮派人傳遞消息,讓他咬緊牙關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還有救,哪怕長達十餘天的牢獄之災。


    他迫切的想找到一個人,跟他炫耀一下自己的經曆,從高官變成階下囚,又變成高官,這一切如彈指一揮間,那般快捷。


    人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事,會很想把自己藏著掖著的話告訴一個人,分享自己的心情,而非憋著。


    可惜三千人,皆是帶甲之士,不是同一個時代,沒有共同的話語,他自信,不安,拚命想表現自己的價值。


    人活著,可不就是為了麵子,一天天,一年年的隱忍,勾踐三千越甲。


    輕笑一聲,手指從光溜溜的馬脖子撫過,身旁人的目光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想著自己如勾踐一般,也不是不可。


    可範蠡,文種又在何處,又如何收服在手下,熬到諸侯討董,製霸一方,多多少少也能讓後代花點錢,在史書上留下名姓。


    他隨即自艾自怨,在這個世界連女人的手都沒碰,未來在何方,得看白雪。


    馬名白雪,模樣騷包,裝逼一流。所謂的白馬王子與白雪,就在眼前。


    大隊士卒路過,斥候被他盯著,深吸一口氣方才迴報:“大人,蛾賊探哨出現在十餘裏外,激戰,無人投降。”


    何邡也不意外,斥候一向是重中之重,每朝每代斥候一樣,是精銳當中的精銳,比之所謂特種兵,也不差太多。


    當然,將領不同,斥候也就不同。真的對上了,還得用血與火證明自己。


    他不覺得蛾賊就應該不堪一擊,尤其是肯定有人加盟的情況下。


    小渠帥可比他們這些太守重要的多,最最最重要的是,大賢良師張角與渠帥們都是師生關係,在這個時代,他們跟張角的命運捆綁在一起,同進退。


    這樣的人跟張角建議,遠遠比自己跟靈帝見麵簡單。不對,他還不是靈帝,還活的好好的,還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程亮不曾分享自己的苦悶,風起雲淡的模樣也就騙騙外人,在雒陽,這些世家子,會容易相處?


    講真,他每天都在受氣,奈何冷暖自知。


    何邡不知,也不想知,在蕩陰看著數不勝數的黃巾賊,鋪天蓋地。


    “蛾賊果真是蛾賊,頭顱,臂膀綁上黃巾,便是黃巾,看這陣勢,不知劫掠了多少鄉裏,城池。”一軍候緊緊隨著他,此情此景,不免將所見所聞道出。


    何邡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指著連綿不絕的蛾賊說:“黃巾雖眾,卻無陣型,咋看人多,卻無戰力,當一戰破之!”


    眾司馬,軍候,連聲道好,摩拳擦掌,等著主薄大人一聲令下,全軍出擊。


    何邡沒有讓他們就等,微微頷首:“劉司馬本部作為左翼,即克處理,趙司馬右側進軍,我親率中軍。不知你二人何時能到黃巾賊那裏?”


    順著他的目光,他們看著黃色的旗幟,默默估算出一個大概時間。


    “一刻”


    “一刻又一柱香前後。”


    何邡頷首,沒有繼續指手畫腳:“如此便在半個時辰之後準時發起進攻,強攻!”


    看著離去的兩隊人馬,將權利下放。


    以往玩遊戲的時候,他通常下達命令,等待屬下自己完成。其中,估算時間卻是他不得不做的。


    計算出一個精準的時間,有了情報的保證,強打弱,若是不剩,這遊戲也就不用玩了。


    他想著熟稔的那句話:“違者下野。”


    心底裏發笑。


    人的一輩子會經曆很多事,在一個遊戲裏鬥智鬥勇,被吊打,從菜鳥逐漸成長成一個老鳥。


    即便成長了,路上的風景依舊不那麽美。


    江湖兒女多豪邁,燕趙男兒係長刀,何人敢欺?


    世界這是如此現實,他輕歎抬手間,戰馬嘶鳴,二百騎護衛左右,步兵撞上了慌亂的黃巾賊。


    和以前一樣,左校直接圍了小小的蕩陰,力求最快拿下河內的門戶。


    從繁陽得了軍令,親自操刀入雒陽,左校渾身顫抖,這是激動的。


    他並非渠帥,卻也是黃巾的嫡係,能力見識都有,在孟清手下被委以重任,鄴城,繁陽,蕩陰,他在堅城下徘徊,帶著二百黃巾軍。


    這二百人都參加過繁陽之戰,皆有先登之功,為首者更是生擒了繁陽的年輕隊率,那名叫蔣奇的人。


    無需懷疑,在冀州,黃巾的情報來源比中原更靠譜,有更多的信徒裹挾流民,庶民,成為黃巾的一份子,在廝殺中成長。


    這聚集的二萬餘黃巾被管轄著,本身沒有任何軍事才能的黃巾軍帶著麾下的黃巾賊作戰。


    左校看著數不清的“信徒”,相信他們活下來的人都會成為精英。


    蕩陰很小,堅在於城牆並非某些城市那般殘破,小而彌堅。


    二百餘守軍帶著義勇軍,黃巾賊憑借雲梯,巨木,士氣一點點增加,?眼見破城之際,地平麵黑壓壓的漢軍撲了過來。


    左校尚在西門,連番攻城,他算明白了。帥旗出現的地方,漢軍數量會比其他地方更多,也會有官吏指揮,從而變得堅韌。


    他在四個門輪流出現,大旗不斷轉動,以他的名義出現。


    他則一直在西門,作為主攻的門。


    巨木撞擊在城門上,薄薄的鐵皮下被撞的咚咚作響,大概沒有比這個更美妙的聲音了。


    他指揮著進攻,看著雲梯上密密麻麻的士卒,廝殺。


    南麵的消息來的太晚,以至於漢軍撞上不知進退的黃巾,喊殺聲震天。


    第一次殺人的漢軍惶恐著被推動,手中環首刀被迫舉起,橫著,殺人。


    被迫抵擋的黃巾賊同樣惶恐,這些官軍如狼似虎,從一側殺了過來。他們大多人不知道官軍的數量,沒有自稱黃巾,稱他們是官軍。


    人的觀念很難短時間轉變,這種情況下菜鳥盲從於一個人的號令時常有之,炸營最初還是一人引起的。


    左校愣了幾秒,不敢相信的自問自答,這是他在城池外麵碰到的第一隊漢軍。


    他剛想揮軍南下便發現城池已經陷落,歡唿著的信徒全然不知南門的慘烈,慌亂,一個勁的歡唿,朝著恐懼的官軍揮舞武器。


    五千餘黃巾賊被擊潰的時候,左校的軍令已經傳遍全軍,剩下的一萬多黃巾除了西門的進了蕩陰,其他兩軍就地防禦,隻等城門大開。


    匆匆登上城門,左校故作鎮定,望著城外頗有軍容,卻不曾進城的漢軍,對左右道:“切不可傷民,派騎兵告知渠帥大人。”


    左右對視一眼,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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