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請進!”


    黃巾軍整齊劃一,站列在大營門口,一隊隊士卒朝著北方進發。


    荀萍看著,想著,念著,在宛城待了一夜,吳俊便差孫夏將她送到汝南郡。


    “兜兜轉轉,又是豫州。”小遊俠撇撇嘴,了無興致。


    做宛城他一夜未睡,醒來時發現自己保護的人消失不見,慌了神,拔劍尋找,惹出不小的亂子。


    四十來歲,精壯的漢子原諒了他,拍著他僵硬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人於世,萬萬不可輕言動怒,更不可拔劍傷人。”


    小遊俠嘴上喏喏,心裏一個勁鄙夷這些個亂匪,不敢拂去肩膀上的手,大眼睛水汪汪。對他說的話,絲毫不信。


    縱然是遊俠,和庶民,官吏都有交道,他可憐庶民,卻對官吏無甚怨恨。便沒有同仇敵愾,沒有共通的心。


    迴到潁川他才知道,此人是黃巾大渠帥,張曼成。


    “營帳都是從漢軍手中奪來的,不知荀小姐有何感想,又如何看待我太平道。”波才笑吟吟的挖著坑,請君入甕。


    荀萍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尷尬,成敗都在這一身份。


    她不知道小遊俠在自己不是荀家小姐時,是否對自己依舊,也不知道吳俊心中有多少謀劃,隻見他意氣風發:那南陽,旦夕可破。


    想想也對,元旦,除夕還有十個月,時間充足。


    若非荀家身份還算特殊,又是潁川大族,張曼成說話未必那麽客氣,威逼但還差不多。


    在宛城,汝南太守趙謙被擊敗,梁國相被殺的消息被快馬傳遞而來。


    新時代來人,對信息都有莫名的感情,追求詳細的信息,隻為了掌控一切。


    起義之前,還算通暢的消息此刻變得寸步難行,黃巾與漢軍交織,每日都有勝負消息傳來,勝者即是正義。黃巾威名此刻遠揚,人盡皆知。


    便是荀萍,都有些悸動。


    此刻,悸動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微微笑:“黃天勢如破竹,豫州之地,恐無人能製肘將軍,不知將軍尊姓大名,目標又是何方。”


    波才哈哈大笑,覺得此人如張曼成所言,頗有才德,不可小視眼,也不再責難,認真道:“荀大家可真要聽?”


    小遊俠一點就通,卻不能替她拿主意,一旁幹著急,像姑娘一般直跺腳。


    荀萍摸摸他的腦袋,同樣認真:“若是我不願意,將軍會將在下引薦給天公將軍?”


    “自是不會。”


    “那還是坐著說的好。”


    托荀萍的福,小遊俠得了座位,坐在一旁,垂頭喪氣的躲閃不時襲來的粉拳。


    “曼城對姑娘多有讚譽,言荀萍荀子丹多有才學,我不信。但見姑娘舉止,落落大方,姑且喚上一聲大家。不知大家如何看待這豫州局勢。”


    聽罷,她有些猶豫,曆史上黃巾被撲滅,做出不符合曆史的事會出現什麽姑且不論,豫州黃巾她確是不熟,隻知眼前人看似尋常,街坊時常能夠碰見。卻不知此刻豫州形式如何。


    她斟酌,一字一頓:“不知將軍麾下有哪些將領,兵馬又有多少,斥候有哪些消息,這豫州有多少人相助將軍。”


    “豫州郡國不計,彭脫在宋國再次擊敗汝南太守趙謙,留龔都駐守,正率大軍趕往召陵,某家則領軍前往定穎。”


    荀萍眨眨眼睛:“召陵在哪兒……”


    波才有點懵,剛想解釋就聽小遊俠說:“召陵就是姐姐你走錯的地方,西南方便是定穎,是汝南前往穎川的官道所在。”


    荀萍大概明白,她對地理並不熟悉,從小喜歡規則,剛剛拿到律師證,進了一家還算不錯的律師事務所。


    這無關緊要,她不指望自己學的東西是萬金油,什麽時候都能夠派的上用場。


    實際上,她學的東西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東漢淩駕於法律之上的東西太多。


    輕歎一聲,她說:“兩軍同在潁川外,勢必合擊潁川,攻入河南,進取雒陽。隻是,那雒陽,可不好進。”


    她記得曆史上,正是唐周的告密讓本身就各自為戰,看似紅紅火火的攻勢變成一團散沙。


    那傳說中荊揚的大渠帥馬元義哪怕能夠多支撐一兩天,讓雒陽亂起來,地方良吏再多,沒了中央調度,失了雒陽,還剩什麽?


    月色撩人,美的不可方物,就在營帳當中,波才款款而談:“雒陽兵馬不眾,馬師兄於退至兗州,於陳留起,一二日便席卷兗州,大勢可期。”


    荀萍沒空糾結出現的人名,和大多數人一樣,她不記得黃巾之亂是怎麽迴事,隻知道去歲大旱,家中常有人這般說,又聽今歲大雪連綿不絕,雖未成災,來年……


    她想了又想,把可能發生的火燒長社推演了一遍,把兗州黃巾放置一旁,得出結論。


    “若是兗州黃巾進攻雒陽,漢軍必然分兵,若是豫州黃巾進軍潁川,漢軍必然派軍先行平定。隻可惜,兗州黃巾未必有能力進取雒陽。”


    曆史上發生未發生的事被堆到一起,組成的東西未必如人意。


    荀萍弱弱的補充了一句:“個人觀點,僅供參考。”


    波才沒有失望,也沒有高興,隻是道:“馬師兄從雒陽而來,加之兗州卜己部,必定進軍雒陽,同我等會師。”


    荀萍冷靜的潑了冷水:“雒陽城高,兵強馬壯,若無十萬人,恐難以拿下。”


    波才咧嘴一笑:“那青州王晟言:黃巾雖眾,不過烏合之眾,難堪大用,不如擇其精壯,配齊甲胄,成軍。又如何,供養一黃巾軍花費高於十流民,如何擇其精壯,雒陽城高,得用人填。”


    作為律師,她覺得自己夠冷靜。當聽到他這般說,要用人命填雒陽城時,仍舊不免眼皮直跳。


    “我是認真的。”他補充。


    荀萍張張嘴:“實難可行。”


    波才搖搖頭:“漢軍至今未曾派出甲士,各郡各自為戰,那梁國坐視汝南太守趙謙被擊破,卻不願意出國救援,眼睜睜的看著漢軍大敗。此並非一地,我黃巾縱橫九州,人強馬壯,如何不能飲馬雒陽?”


    荀萍懶得繼續解釋,翻了個白眼:“至少現在是對的。”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荀萍心中冷笑,頭一次覺得黃巾的失敗是注定的。


    人的一生麵臨很多抉擇,若是波才編練精銳,十萬隻剩一萬,以萬人擊潰十萬又有何難?


    這便是現實,波才不迷信人多,他隻是需要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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