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的步伐比前幾日更加沉重,昨日整整討論了一天,他這樣的人本是不應該參加這種討論,卻因為陛下格外開恩,與重臣同堂,談這黃巾之亂。


    不同人的角度,同樣一句話,有不同的解釋,眼前的黃巾之亂放在後世,有兩種說話:一是黃巾之亂,曆朝曆代都有;二是黃巾起義,每朝每代也有。


    這究竟誰對誰錯?


    “北地太守皇甫嵩,尚書令盧植,諫議大夫朱儁。“他默默念叨,這是已經定下來的三個人,負責統帥大軍,平定黃巾。


    除此之外,河南尹何進將出任大將軍,這是劉宏借題發揮,故意任命,三個人除了盧植,都是朝中大夫推薦出來,貼近自己利益。


    這是主將。


    盧植的副將將是周慎,皇甫嵩與朱儁的還沒有確認,不出意外,將是世家大族。


    這是一次盛宴,便是議郎曹操都確認出任騎都尉,世家大族瓜分了中層不算,傳言中的書信將送到雒陽,作為交換。


    別的不說,對於黨錮程亮是支持的,作為非士人,他樂意看到士族吃癟,被打擊。


    作為一心想要光複漢室的人,世家的弱小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地球是圓的,從任意一個點,不間斷的走下去,都會迴到原點,距離,危險姑且不論,這是可行的。


    但這一圈迴來,這個點還是當初的那個點嗎?程亮不止一次彷徨,作為一個大漢主義者,嘴上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屬於這個時代,大多時候少言,冷眼旁觀,這一點,說得容易,卻做不到。


    漢帝劉宏有一切好皇帝的品格不假,同時也有一切壞皇帝的性格,喜奢侈,享受多過於付出的他不知道庶民的苦難,目光一直都在朝堂。


    他深謀遠慮不假,卻自負高人一等,每每做事,總是高人一等,並非全然不知下麵人的所作所為,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朝廷百官下手很正常,他們有自己的敵人,但對整個大漢的基礎,哪怕隻是一個郡,所帶來的後果都是他無法承受的。


    這一個郡若是偏遠了,皇帝二字隨著“天高皇帝遠”有幾人願意理會?


    若是近了,河內郡,河東郡,弘農,有多少世家大族,這三公罷了也除之不淨。


    到現在,一個月零六天,河南尹明天一早就將成為大將軍,那尚書令盧植就任北中郎將,前往河內,約束軍隊,等待援軍,進軍冀州。


    北地太守皇甫嵩放棄追殺漢陽馬賊,迴到北地,上書,等待。


    諫議大夫朱儁開始編練新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對自己說:我應該做點事情。


    絞盡腦汁,去前線的想法被自己否則,實際上,防守不是容易的事,從出生到現在,之所以沒有當太守,他的原因是不相信自己。


    小小的語文課代表,怎麽能夠統帥大軍,又怎麽又足夠的魅力招募手下,難道全靠交易?他程亮,程公明,有什麽?


    抬頭望天,值得慶幸的是明月高懸,凍的人少了胡思亂想,慘白的影子被拉長,變淡,消失在水池邊,別了冰柱上的涓涓流水。


    二月,雒陽依舊冰冷如鐵,手伸出袖口可以說是考驗,也可以說是嚐試。


    阿秀身著大紅色襦裙,這是程亮喜歡的顏色,聽聞黃巾暴亂後拉住她的手,在大街小巷遊蕩,以至於忘了換上尋常的衣服,還是朝服,讓周遭人見了便退避。


    玉簪價值十五貫,在侯府多年的她不過尋常婢女,還是頭一次見店老板點頭哈腰的遞過玉簪,睫毛彎彎,看著他將簪子插在自己頭領,心暖了。


    “這是我的信物,去我府上拿錢,我是程亮。”他說罷,出了門。


    這是這個時代常見的,十五貫銅錢便是一萬五千枚,帶上身上多為不便,富貴人家常有小廝帶錢,或是帶到府上取錢。


    程亮是官身,對這樣的信用支付,起初有些驚奇,一二日之後,倒有些喜歡。


    在大航海時代之前,沒有大量銀子湧入,每個朝代,金銀都是貴重品,不足以平常人使用。


    黃金是貴重品,不是流通的貨幣,很值錢,但拿出去花的幾乎沒有,多是權貴之前交易的東西,如珠寶一般,珍貴,卻不是貨幣。


    那日之後,他忙於朝事,她便是在府中,都曾聽聞那蛾賊蟻附而來,綿綿不絕,數不勝數,號稱百萬。


    即便昨夜程亮說:“號稱大多是假的,因為沒有,才有號稱。若是黃巾有百萬人,恐怕就得號稱千萬。”


    她噗嗤一笑,心道這不就是吹牛。微微抬頭,見到他火熱的目光,自覺地低下頭,綾羅輕解,褪去衣衫,除卻嬌喘,真是一夜無話。


    程亮不知道阿秀想著什麽,望著皎潔的月亮,被遮掩的點點星空,遠遠近近影影錯錯,倒是有些熟悉的東西,卻不知道在後世難得一見的星空是否是這樣的。


    茶香隨著沸水注入,變得濃鬱,並非後世法製作的茶味道不算美,隻能說不錯,能夠緩解緊張。


    這是朝堂,寥寥數語,他們便爭鋒相對,容他大方的看著,表情各不相同,又有中立派駐足旁觀,老狐狸閉目養神,看著他們為利益爭鬥。


    到了他們位置,爭鬥變得風起雲淡,三公之間和和美美,下麵的人互相攻悍。九卿關係不錯,不會輕易下死手,更多的是笑吟吟的和友人看著,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高坐的劉宏懶洋洋的看著他們爭鬥,卻不能繼續插手,一個大將軍,隻是外戚,盧植忠於自己,卻資曆不足,不足以攀登高位,更不會貫通自己的意思,他便提到北中郎將,便作罷,不曾在他下麵添加佐官,任由世家爭奪。


    他想的腦袋疼,把朝堂上的官吏劃做一黨又一黨,卻不能把自己心情表露出來,不動聲色的站起身,頭一次想去見見前河內太守何邡何憂之,古語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怕提攜他的北中郎將盧植未來可不好。


    笑容嘎然而止,他不知道盧植為什麽會被左豐問罪,這怎麽想,都有些荒謬。


    唯一一個沒有代表世家利益的統帥被拿下,繼任者是董卓,傾向於世家,跟宦官勾勾搭搭的人。


    再之後,是左中郎將皇甫嵩,如今的北地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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