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王獻出泰山一帶,武帝置泰山郡的時候,大抵沒想過35年之後,隨著他的自殺,濟北國除,後世的濟北國與他無關,泰山郡開始在濟北的土地紮根生長,泰山封禪也成了曆史的一部分。


    王嶂不記得上一次泰山封禪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那郡丞,縣尉想做什麽。


    泰山並非邊郡,不置長史,也沒有都尉。


    一千五百人隻聽從太守命令,其中有一百騎兵,充當斥候。


    如果一時間聽到太多壞消息會為之動容,一個好消息讓王嶂鬆了口氣。


    他徑直走出郡守府,身後跟著幾個賊捕。


    這不是後來的朝代,王嶂也不適應大隊人馬出行。


    白雪未消,喜歡芙蓉的他有些不適應這般天氣,忽的開始羨慕暖氣。


    跺跺腳,把已知的東西整理起來,風不曾出現,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


    賊捕地位不高,在郡府卻必不可少,這般小吏,洞悉人事,又長在地方,機敏靈活,比那羅成更了解這泰山郡。


    郡丞高高在上,賊捕阿諛奉承,矮矮在下。


    一句“做的不錯”讓那兩個賊捕興高采烈,心中美的不行,全然不知這是王嶂的慣用伎倆。


    所謂太守,泰山郡最高長官又如何?還不是十幾個縣令一起蒙騙的對象。


    欺上瞞下,久而久之,利益的共同體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在巨大的威脅,徹底崩毀雪球之前,他們絕不會反目,大抵因為新的太守不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


    王嶂還不清楚這個時代所謂的政治是什麽樣,隻知道曾經的二把手體驗過一把手的滋味後沒放手,就得鏟除。


    用合理的方式。


    讓權利急劇壯大的關東聯軍還有五年多方才時間組建,不知有幾個人會參加那場盛宴。


    “大人。”


    有賊捕在他身後唿道,“周縣尉在郡守府求見。”


    王嶂腦中閃過的念頭伴著揮動衣袖的聲音蕩然無存。


    去時匆匆,他總算看清楚了奉高的模樣,低矮的城牆,沒什麽精神的士卒,這還是泰山一角。


    “粉飾的太平尚且如此,這泰山……”他在太守府前駐足,倒是想知道那周陽帶來了什麽好消息。


    他缺人,也缺威信。


    周陽神采奕奕,端坐不住,幾次想要站起身,翹首以望。


    “大哥,該不會新來的太守想讓你我二人知曉他的理法!”說話的人比周陽稍減幾歲,談不上俊朗,身材也不夠健碩,一襲玄衣倒有幾分味道。


    他叫周清,萊蕪縣尉,今日剛至奉高,聞新任太守到來,不免有幾分好奇。


    周清知道兄長性格乖張,對上官向來恭敬,今日有些例外,卻沒被他放在心上。


    門被賊捕推開,這本應該是下人的工作,此刻交由賊捕,正是因為王嶂骨子裏還不是太守。


    一言一行,他都和公司裏一樣,談不上平易,也決然不是高冷。


    “二位久等,還不快去奉茶?!”


    周清沒有兄長的敏捷,眨眨眼,看清了太守相貌,方才施施然起身,拱手請罪都慢上半拍。


    王嶂細細打量二人,聽那眨眼的人自稱萊蕪縣尉,叫周清,便認真了分。


    待他坐下,周陽口說不敢,半推半就的也坐了下來。


    周清早就厭倦禮節,跟著兄長一道,推遲,坐下便伸出手,剛剛觸及幹果便被嗬斥。


    一兄一弟,一真性情,一裝模作樣。


    王嶂心中笑笑,不由問道:“不知周校尉此番有何要事?”


    周清不顧兄長眼色,張口便道:“久聞太守之名,此番到來,有一事相請。”


    他並非士人,豪族出身,說話間自然免去繁文縟節,不但沒有求的味道,反倒直視王嶂。


    王嶂笑了,出了雒陽,他還是第一個敢直視自己的人。


    頓了頓,他方才說:“但說無妨。”


    一句話的功夫,氣氛陡然嚴肅,周清坐直身子,總算帶了點懇切:“萊蕪城小,兵不過百,甲胄武器缺乏,還請太守大人相助。”


    周陽如遭雷擊,瞪大眼睛,萬萬想不到弟弟會一本正經的掀開泰山底子。


    “此言差矣!”


    “周縣尉”王嶂保持嚴肅,壓住笑意,揮手打斷他:“據我所知,萊蕪有一百五十人防衛,為何萊蕪縣尉此刻言萊蕪城小,兵不過百?你二人一母同胞……言語未免相差甚遠!”


    周陽此刻方才醒轉,辯解道:“萊蕪城小,承平已久……”


    “有何關係?”王嶂深知先聲奪人,冷笑道:“若是他人,我定然不信,可周清縣尉,恐怕不會陷害兄弟,所言大抵是實情!”


    周陽無從反駁,兄弟之間有的是相互幫持,捅刀子,他不信自己弟弟會對自己下手。


    出了太守府,周陽腦袋裏還迴蕩著周清輕蔑的話語。


    “汝不過區區一奉高尉,即非泰山尉,亦不是長史。”


    周清生性跳脫,略有武功,隱隱覺得身為奉高尉的兄長,前些日子的書信,竟是用一種上官的語調,他在萊蕪思忖,不得不承認,人是會變的。


    碰上新任太守,這是意外。他不曾想到官老爺會快馬趕赴奉高,所言除了軍備,便是糧秣。


    他聽聞泰山鬧賊,時常劫掠鄉裏,附近縣尉卻無可奈何。


    三日前站在萊蕪北城門,來來往往的庶民比以往更多,不少都拖家帶口,在本該在家享受空閑的日子。


    庶民不等於流民,也不是饑民,還能控製。


    可人一多,宵小之徒也就多了,他不得不派出全部人手,協助縣令整治快成流民的庶民,一日竟抓捕小賊二三十人。


    到了奉高,一路還算承平,泰山不算富裕,也不窮困。


    他不清楚太守留下自己緣故,按住心中高興,抿了一口薑茶,驅散了一月的寒意。


    沒有焚香,也沒有多餘的話,王嶂喜歡單刀直入,尤其是跟下屬。


    他問詢:“泰山一地,此時還有多少士卒,兵馬各有多少?萊蕪又有多少?”


    周清清楚自己會得罪很多人,真論起來,泰山上上下下都是利益的分享者。


    可他不怕。


    王嶂大抵是怕他不願意繼續得罪泰山郡其餘縣尉,成眾矢之的,補充了一句:“姑且討論萊蕪。”


    周清聳了聳肩,眼珠子轉動,笑不出來:“萊蕪本應有一百五十士卒,去年七月我上任時,兵不過七十八人,現如今,幾經周折也不過增添至一百零三人,武器甲胄滿打滿算隻能供給八十人,糧秣匱乏……”


    王嶂不動聲色:“萊蕪士卒比其餘縣差多少,又需要多少物資,兵員方能補足?若是賊寇來襲,能否守住萊蕪?”


    周清逐條迴答:“泰山常有賊,兵馬大多保持在原本的七成左右,越安定的地方,兵馬越匱乏。至於物資,兵員,自然是多多益善。若有賊寇,二百人野戰能以一抵十,守住萊蕪綽綽有餘。”


    王嶂樂了:“那即日起,從贏縣,蓋縣,牟縣各抽調五十精壯,補其甲胄,20日前齊聚萊蕪,交由你統帥。”


    他說:“兵不再多,在精。”


    周清不以為然,依舊欣然領命,三百人,比原本的一百五多出一倍,擇選精壯,更配齊甲胄。


    尚未出郡守府,他便看到郡丞羅成,拱拱手,離去。


    羅成臉色不渝,王嶂、周清此番動作,已然不把他放在眼中。


    扣了門,待王嶂聲音響起,他方才進屋。


    屋子有些昏暗,暖烘烘的,王嶂軟中帶硬:“郡丞大人,我命蓋縣,贏縣,牟縣各抽調五十人前往萊蕪。萊蕪形式可不樂觀,一百五十士卒,在籍的不過七事八事人,他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聖上。”


    羅成拱手道:“太守大人所言甚是,昨日屬下醍醐灌頂,方才知曉如今形式之險惡,若不正法典,補齊兵數,難免被刺史責罰。”


    王嶂出乎意料,止住興高采烈,不知套路在何處,索性道:“如此甚好。”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招來賊捕,問詢得知臧霸劫獄,現在不知所蹤。


    至於於禁,賊捕略有耳聞,不知是那裏人,身處何處,這位可沒有臧霸那位爺鬧出那麽大的響動。


    王嶂失望了,他不知道泰山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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