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燕,無字,子承父業成了馬賊,還未享受馬賊的來去如風,便被北地太守皇甫嵩突襲,父親戰死,一千五百馬賊現在隻剩下八百,其中七百人都是二當家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北地戰敗時,二當家迅猛如狐,狡退,至使大敗。


    如今已經七日有餘。


    從一人之下到現在的地步,羅燕並不認命,一雙眸子望著枯黃的草。


    父親被一人用長槍挑下馬背,上書“皇甫”二字的大旗遠遠比“漢”旗來的更快。


    不需要火把照耀,九點鍾的星空從東到西,一雙黑手於銀河布下棋盤。


    時明時暗的星光如同白子,不斷絞殺幽深的黑色,局勢不斷變化,星辰占了優勢。


    羅燕從馬背取下酒囊,灌上一口馬尿般的酒,這是從鮮卑部落那裏搶奪過來的。


    他分不清楚方向,隻聽手下人說,已經遠了北地郡,在羌人和鮮卑人之間的地盤劫掠。


    為了活著,馬賊也要遷移,逃竄。


    前往那條絲綢之路,相傳那裏漢軍不如北地多矣。


    往常在北地附近劫掠,也能養活手下,此番戰敗,二當家當即下令撤退,不願意在北地多停留一刻,他向往絲綢之路的商旅,沒有執念。


    如今人少馬多,小的們人手一把武器,又得罪了北地郡太守皇甫嵩,幾次遭到打擊,不得已前往羌人的地盤,活著,壯大,報複。


    二當家的探哨鋪到數十裏之外,在心中將這片草場沿著河水繪製,重疊,一揮手,戰馬轉向。


    羅燕在隊伍尾巴,他的心並不遠大,想的不過是如何活下來,做掉自己看不上的二當家。


    他一邊想著,一邊近了一條野河,無名無姓,若幹年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河。


    選中的精英飛馬來報,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消息告訴自己主人的兒子。


    精英叫朗,本是放馬的奴隸,因羅燕父親得了自由身,武功過得去,長的兇悍,馬背上的功夫比鮮卑人的千夫長還要熟稔幾分。


    他也不下馬,收起倨傲:“少主人,前麵有一部落,是羌人的,二、大當家的已經下令劫掠了……”


    “來人!”他一咬牙,眼中閃過精光,喝道。


    郎不知這是羅燕動了殺心。


    七天的殺戮,他吐夠了,手中環首刀,還未沾染鮮血不假,足夠多的屍體,在大火中燃燒,肆意的馬賊嬉笑而去,一抹改的冷峻。


    來這個亂世,他放棄了太守、校尉之類的位置,也不願意當個商人,選來選去,成了馬賊。


    誰也不知道他的選擇。


    也不清楚他的武力數據化是八十,滿分一百,比校尉高的統帥也不差,唯獨智力,他對自己很放心。


    握緊環首刀,他忽的揮動,架在失神的郎的脖子上,四周馬賊當即圍了上來。


    “有一樁大富貴,不知道你敢不敢拿!”羅燕心思複雜,手不經意的重了分,壓在郎的脖子上,絲絲血痕變得清晰,他伴著沉默,孤注一擲。


    這些要麽是忠於自己父親,不恥二當家為人的馬賊,要麽是得罪二當家那邊的人的,忠誠沒有,中立倒是沒問題。


    他真的能用的也就七八個人,是“便宜父親”留下的老人,萬萬不會和二當家同流合汙。


    屁股決定腦袋,平日間的態度讓他們明白二當家不可能給自己高位,容忍自己存在是因為剛逢大敗。大當家身死,人心不穩,千裏逃竄。


    二當家威望不低,麾下多是嫡係,失了依仗的馬賊紛紛投靠,造就如今的形式。


    他不敢輕易下手,除掉禍害,也不怕這一百人鬧出什麽幺蛾子,不無惡意的將其放在隊尾,在朔方郡時便是如此,從二百人折損到此刻的一百。


    “那二當家容不下我等,要麽趁馬賊劫營,殺了那家夥,要麽……帶著我們的人離開!”羅燕表明態度,橫不下心,不是楚霸王,玩不了破釜沉舟。


    離開是萬不得已的選擇,他不會輕易離開。


    就在前天,他看著二當家下令屠了一個羌人部落的俘虜,理由是:那女人不夠味。


    馬賊信仰的不是拳頭,而是長劍,弓弩。


    “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他不懷好意的看著郎,環首刀微微後退。


    郎吞咽口水,緩緩跪地。


    “我這條命是老主人給的,我的一切都是老主人給的,現在給小主人,不,羅燕大人,便是奴的新主人。”


    他趴在地上,行著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鬼禮,大抵是莊重,哪怕羅燕看不懂。


    環首刀收了迴來,一行十餘人帶著近百稀裏糊塗的馬賊,同二當家的人一同攻破營寨,肆意劫殺,拖著女人就在角落裏釋放獸性。


    而女人要麽徒勞的反抗,要麽祈求活命。


    這是一個二百餘人口的部落,被摧毀的幹幹淨淨。


    “燕兒,你看那就是墨河,相傳上古時期有人皇在這裏洗墨,故被稱作墨河。”


    羅燕不知道他是信口胡說,握著的環首刀拔不出來。


    他安慰自己刀卡在刀鞘當中,扭過頭恭維:“叔父學識淵博,未來定能稱雄一方,便是那官軍太守都得讓三分麵子。”


    二當家微微笑著,抬頭挺胸的模樣頗為滑稽,卻不難掩飾他的心有多大。


    二人隨便說著,羅燕每每恭維都想拔刀,猛地下不去手,不進不退。


    郎就在一旁低頭立著,瞟著一旁的二人,火光中,他見羅燕不敢出手,心有些亂了。


    剛才的誓言讓他顧及,不敢背叛羅燕,他對前主人的忠誠早就變成了對權利的野望。


    恍惚間,刀便架在脖子上,快的他反應不過來,他沒得選,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活著。


    從一個奴隸爬到管理十個人的小頭目,他還不滿足。


    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羅燕的在火光中影子不斷拉長。


    他和二當家不斷前進,見殺戮不側目,目睹悲鳴的羌女而淡然。


    日久天長,習慣是最可怕的事,羅燕深吸一口氣,眯著眼,忽地問:“大當家的,可否借個東西給我?”


    說話間,他站直了身子,按住的環首刀毫無征兆的拔了出來。


    二當家笑吟吟的轉過頭,他猶豫是否對自己侄子下手,羅燕的謀略武藝都不如自己,威望更不足,八百人,隻有一百因各種原因投效他。


    白光閃過,胸膛遭到重擊,刀刃切開皮甲,卻未深入。


    “爾敢!”他暴喝,捂住胸口,慌忙後退。


    羅燕並不理會,環首刀唿嘯而來,動作比剛才快了幾分,更多了分果決。


    “叔父,奈何你我隻能存一人。”


    環首刀接連斬出,羅燕不會刀法,胡亂的揮舞看似殺氣騰騰,一股子兇悍,卻奈何不了二當家。


    二當家刀山火海都闖了過來,手無寸鐵下留得性命也不止一次,雖慌,卻不曾亂了陣腳。


    二當家見四周馬賊圍了上來,拔刀相向,不由冷笑:“若真當我是你叔父,現在離開,還有一條生路!”


    羅燕忽的止步,哈哈大笑:“這樣正好,想必這草原,你我叔侄大名,終將響徹。”


    “最好不過——來人!”他說著臉色一變,自以為退後到了安全的地方,臉上盡是猙獰,“給我拿下此賊,賞十金!”


    “嗬”羅燕反倒不急了,手持環首刀,一步步上前,卻未出手,隻是冷笑:“十金?怕是十銀叔父大人都拿不出來,盡皆丟在北地。空口無憑,可敢拿出一觀?”


    “你!”二當家氣急敗壞,他不擅口舌,一時心疑眼前人身份。


    羅燕黃口豎子,有勇無謀。


    此刻竟像是有謀無勇。


    那一刀,在深入一點,哪還有這般多的廢話可說。


    “來人!拿下!”他喝道,從手臂撕下綢緞,纏在胸前,雙眼從未離開過羅燕。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急了?”羅燕微微笑,火光中,哭喊聲中,幾分邪魅,幾分成竹在胸。


    “還不動手?郎!”


    郎此刻正站在二當家身後,下意識的選擇了旁觀,而非主動加入。


    羅燕手下不過百人,放在幾百人的營寨,被團團包圍,難以善了。


    更何況,不是誰都有朝著二當家下手的勇氣。


    便是羅燕,也是無可奈何的拔出腰間環首刀。


    馬賊不是喜歡殺戮,隻會為了利益拚個你死我活。


    漢劍穿透二當家的身子,這一劍有些猶豫,以至於刺出的時候,沒有直指要害,在他腰間插過,帶著鮮血。


    “噗”


    環首刀斬過頭顱飛起,鮮血四濺,羅燕站在火光中,一字一頓:“二當家李虎生性殘暴,現在死了,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長刀遙指,隸屬他的人士氣大增,虎視眈眈的打量著身邊的同夥,恨不得讓他們化作自己的功勳。


    “張五!”他喝道。


    張五身材不高,背負一張強弓,指揮數十馬賊對峙,跪地道:“敢問大當家有何要事吩咐在下。”


    這一稱唿,讓羅燕鬆了口氣,為了彰顯威嚴,他僵著一張臉,沉聲道:“李虎已死,首惡已誅,讓他們全部滾過來!”


    得了令,一百已經聚集的馬賊站在死人堆裏,無不喜笑顏開。


    “嗡!”


    一支羽箭從遠處射出,釘在草地上,對峙變成對戰。


    也不知雙方是誰先動的手,漢劍,長矛,長槍冰冷的碰撞,帶著羌人的鮮血在往日同伴的身體裏攪動,廝殺聲頓時大作。


    遠處,散落他處的馬賊們得了錢財,驚聞大當家身死,無不驚慌,不少撥馬就走。


    他們並非義士,為了財帛聚集於此,此刻離開,也無半分不妥。


    一個人的舉動牽動身邊人的心,一個跑了,十個也跑了。其中個別人更是殺了積怨已深的同夥方才揚長而去。


    趁亂截取錢財的也不少。


    一百人,終究太少了,四處火光起,長矛短刀碰撞,黑夜中,還未被殺盡的小崽子也用地上的武器開始殺人,直至在火光映射下,自己家的帳篷前被羽箭射穿腦袋。


    夜至三更,喊殺聲逐漸消彌,戰馬偶爾嘶鳴。


    這是涼州,這裏是大漢,不缺戰馬。


    被救下的女人死了不少,剩下的跪成一排,惶惶不敢抬頭,不知這昂首挺胸,身著皮甲,腰間綁著環首刀,一身是血的人是馬賊頭領。


    火並時,她們也曾反抗,逃跑,也不曾反抗,逃跑。


    每個人做出的選擇都不一樣。


    時不時的青煙飄過,以往的居所連同草地都燒成了白地。


    她們憤怒,卻沒幾個人敢於表露在臉上。


    那樣做的,早就被馬賊砍翻在地……


    羅燕昂首挺胸不假,得了自己的人,勉強忠於自己的人,他不高興才是假話。


    忽略了身上的鮮血,下屬的匯報讓他認清楚了現實。


    “大當家的,如何統計你說的人數?”張五也不羞愧,直言道。


    剛才羅燕要他將剩下的人集合,看看還有多少人,看看這個部落還有沒有存在的價值。


    這樣的匯報他顯然不滿意,冷哼一聲,原諒了馬賊的知識匱乏。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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