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裏孩子不少,五歲的童男童女不難找,後選人有五個,三男娃兩女娃,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祭奠巫神,於是在選誰上麵大家鬧起起了分歧。

    程依聽說巫醫要燒童男童女的話後氣得破口大罵,她是二十一世紀學過科學知識的人,殺死童男童女祭奠某某神的做法純粹是莫明其妙,這是瘟疫,與什麽巫神半點關係都沒有!看族人們平靜到麻木的臉她猜測這活燒孩童的事大概不是頭一次發生了,既然大家都認為這樣做沒什麽奇怪和過分的,那憑她一己之力更難說服大眾。

    “阿蠻,不能燒孩子,巫醫在騙人!”程依如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棵浮木一樣緊緊地抓住阿蠻的胳膊大聲說道。

    阿蠻搖了搖頭,拍著程依的手道:“我作不了主。”

    “這是瘟疫!就算燒了童男童女也沒用!”程依急了,在心中將巫醫詛咒了無數遍,巫醫給自己留了一手,說什麽若童男童女令巫神不滿意的話災難還將繼續,多麽不付責任的話,燒死孩子後若瘟疫還沒停止,巫醫就會說是兩個孩子沒討得巫神的歡心,而非她無能!然後呢?她會繼續妖言惑眾地慫恿族人們燒第三個、第四個孩子,王八巫醫,就是將所有的孩子都燒死了也阻止不了瘟疫的擴散!

    阿蠻攬過急躁不堪的程依,輕撫她僵直的後背道:“我們聽巫醫的。”

    “不要!”程依自阿蠻懷中抬起頭,雙眼直直地盯著他,“巫醫在害人,燒死童男童女根本控製不住瘟疫!”

    “程依,絕對不要在外麵說巫醫的壞話。”阿蠻一臉嚴肅地看著程依,語氣中透著十分的認真。

    “我明白。”程依急得直跺腳,族裏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活潑可愛,他們叫“程依”這個名字時聲音清脆動聽,經常纏著她給他們編螞蚱,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一想到明天中午就會有兩個天使被燒成灰燼她就受不了,“阿蠻你去找阿達阻止這件事好不好?給我點時間,我來想辦法治瘟疫。”

    “你若執意要管,會成為全族人眼中的敵人!”阿蠻皺著眉望著程依說著殘忍的事實。

    程依聞言腳立刻發軟癱在了阿蠻懷中,他說的話正是她所擔心的,族人們不會聽她的話,若想阻止巫醫,隻能在明天中午之前找到瘟疫的源頭和治療方法,可這比登天還難,就算她運氣好一天內找到了治療的方法,病人們也不會立刻就能恢複健康,到時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是得死!

    現在不是認命的時候!程依收拾好情緒推開阿蠻,

    戴上口罩和手套後跑了出去,為防瘟疫加速擴散,要時刻注意防毒和消毒,這裏沒有消毒液,獸皮、盆和碗隻能草草地用開水多燙幾遍,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屋子裏則沒法消毒了,條件所限,隻能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防禦上。

    趕製出來的八十多個口罩已經分發了出去,程依沒有再繼續做口罩,因為族人們聽了巫醫的話認為這口罩戴上後更易生病,於是都不敢戴,是阿泰和淼不怕死地先戴上了這個“危險的東西”,其他的族人才在阿蠻等人的勸服下勉強戴上口罩,隻有八十多個人戴了,相比隻會治傷不會巫法的程依,其他人更信服巫醫的話。

    程依的口罩都是用透氣性比較好的獸皮做的,就是為了戴起來不會憋得慌。

    病患共占了六間屋子,負責照顧他們的除了一心想救人的程依外,還有患者的家人,這些人都被程依逼著戴上了口罩,在他們喂完病人飯和水立刻就讓他們用熱水淨手。

    通過阿蠻的口說服了族長,於是在族長的命令下族人們每天都要洗無數次手,至少洗一次澡,吃飯前盆和碗都要用開水仔細燙過,飯後依然要用開水燙,連他們穿的衣服都要日日換,洗過後用開水燙過一遍再拿去晾。

    部落附近還有一處水源,那處水源在山角下,類似瀑布似的一直從上麵往下流著水,淌成很淺的小溪,因為這處水源較少又無法洗澡,於是族人們更習慣用河裏的水,現在鬧了瘟疫,在程依的建議下,族人們開始分開用水,患者們的一切物品都去河裏清洗,沒中瘟疫的族人們則用山泉水。

    為了防瘟疫,族人們從來就沒這麽勤快過,為了能不生病,所有人都盡可能地清潔周遭的環境還有日常用具,包括自己。

    走進隔離房,看到被瘟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族人,程依緊緊地咬住牙,命令自己盡快找到治療的方法,將這些可憐的人拯救出來。

    程依給不停咳嗽的病人把脈,他們的病症類似感冒引起的肺炎,但卻又不同於肺炎,沒食欲、咳嗽不止、臉發紅、全身癢、睡不好覺等等,最主要的一點是自生病到死亡,最快隻用三天的時間,慢則也隻有五天而已。

    一個女病患在程依把脈時流下了淚,用咳得嘶啞的聲音艱難地問:“我快死了吧?”

    程依用力搖頭,安撫地對眼中含著希冀卻又認命了的女人道:“你沒事,我很快就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不知女人信了沒有,聽完程依的話後閉上眼苦澀地笑起來,口中含糊不清地喚

    著她女兒的名字。

    這裏有可以消毒止疼的葉子,這兩天程依都是辛苦地將葉子砸爛,用紗布包住擠出汁液來,稀釋過後將獸皮泡在裏麵一刻鍾拿出來給病患擦身子,她給女人擦,至於男人則由阿蠻和阿泰來擦。

    每天擦洗兩遍到是有一點點用,減緩了病情的發作周期,但依然不能治本,最後病人還是會陸續死去。

    給病人們擦洗泛有濃濃異樣的身體,期間不停地說些鼓勵的話給他們聽,忙碌完後匆匆出來,程依去山腳下用流下來的山泉水洗手套,自從瘟疫肆虐開始她就沒有睡過好覺,眼睛下麵泛有很明顯的黑眼圈,對於瘟疫這種東西她是半點經驗都沒有,現代的孩子剛生下來不久就開始打各種預苗,根本不用擔心染上瘟疫或各種流感,她所學有限,不會做實驗提取抗瘟疫的疫苗,再說就算她有研究出疫苗的本事也不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裏沒有儀器和藥物,神仙來了也研究不出疫苗來。

    洗完手套往迴走時碰到了拿陶盆來接水的巫醫母女,程依強迫自己不要招惹她們,可終究沒有忍住,停下腳步望著巫醫大聲道:“請你不要燒死童男童女。”

    巫醫聞言停下腳步,皺眉不悅地看著程依:“你去和巫神說。”

    “燒死孩子也於事無補,你比誰都明白!”程依瞪著巫醫大聲道。

    娃娃突然開口大聲道:“又醜又蠢的女人不配指導我阿母怎麽做,走開!”

    巫醫淡淡地掃了程依一眼,什麽也沒說,若無其事地與娃娃並排自程依身邊走過。

    “害死太多人小心天打雷霹!不得好死!一對王八蛋賊母女!”程依被巫醫母女藐視人命的態度氣得破口大罵,是用現代話罵的,她還沒失去理智與遠古話罵她們,再說她學的話有限,太有難度的罵人話還不會說。

    氣惱地往迴走,途中程依看到一隻灰色野兔在草叢裏抱著根燒焦的樹枝啃著,之所以會注意到它是因為它行為怪異,見過兔子吃蘿卜的,卻沒見過兔子吃焦木頭的。

    野兔見有人走近,叼住焦木枝撒腿就逃,一轉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程依的視線內。

    這事挺奇怪,但程依並沒有太過在意,她此時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將被燒死的童男童女身上。

    族裏已經選出了童男童女人選,一個是死了父親的,一個是雙親都得了瘟疫的,兩個孩子睜著一雙恐懼的大眼望著正拿繩子綁他們的族人,可憐兮兮地哭求著,無奈他們的哭聲並沒有阻

    止族人們的動作,很快將他們兩人牢牢綁住。

    女孩兒的母親放聲大哭,她想抱一下嚇得直哭的女兒,結果被族人們架住身體無法上前。

    程依看到這一幕大驚,奔跑上前大喊:“鬆開他們!”

    阿蠻見狀趕忙拉住她大喝:“你別管這事。”

    “我怎麽能不管?他們的命根本挽救不了什麽!”若兩個無辜孩子的命真的能救整個族人,那程依就算再難受也不會說什麽,可是她現在非常明確地知道這樣是沒有用的,這如何能讓她無動於衷!

    族長走過來,擰眉嚴肅地訓斥道:“不許耽誤我們祭神!再搗亂就打斷你的腿!”

    阿蠻趕緊捂住程依的嘴,向族長道起歉來,保證自己會看牢程依不讓她輕舉妄動。

    “哼。”族長狠狠地瞪了程依一眼後走開,命令族人將童男童女帶去巫醫房前讓她看是否滿意。

    族長帶著族人走遠了,阿蠻才放開緊箍程依的雙手。

    “嗚嗚。”程依癱坐在地上捂住嘴哭起來,那個死了雙親的小男孩兒曾幫她洗過野果,他笑起來會露出一對小虎牙,可愛得緊,有次阿蠻偷親她時被他看到了,用食指刮著臉對她做鬼臉說“羞羞”,現在想來那些畫麵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可是還有不到二十個小時的時間,這個可愛的、樂於助人的小孩子便被燒死了……

    阿蠻知道程依難過,他也不想可愛的孩子死,可是他們不死就意識著會有更多的族人死,不管巫醫的這個方法能不能救得了整個族人,但總要一試才會知道結果,這個時候誰去阻止誰就會成為整個族人的公敵,而他,不想程依成為族人們憤怒討伐的對象。

    晚上程依沒有胃口吃飯,她在部落附近不停地走著看著,明知自己這般漫無目的地走無劑於事,可還是想試一試,那兩個鮮活可愛的孩子不能被族人殘酷地燒死。

    程依不吃飯,阿蠻也不吃,陪著她四處走,他不知她在尋找什麽,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走著,以保護者的姿態。

    走著走著,突然冒出一隻小兔子來,它兩隻前爪正抱著不知從哪裏拖來的焦樹枝辛苦地咬著,見到有人來嚇得撒腿就跑,跑兩步猶豫了下又不故危險地折迴來,將剛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焦樹枝叼起後飛速逃跑。

    程依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畫麵突然停下腳步,這不是第一隻舉止奇怪的兔子了,腦中靈光一閃,她想起他們剛從山上迴到部落那天她與女人們一起去遠處摘果子

    ,有幾個女人捉到幾隻走路會跌倒的野兔,當時她懷疑兔子病了勸女人們扔掉她們,結果被女人們恥笑,她想起第一個因瘟疫而死的女人就是獵到“病”兔子的那個人!她記得另外兩個獵到兔子的女人在第一個女人死去沒幾天也相繼離世。

    “阿蠻、阿蠻!”程依激動得抓住阿蠻的手臂,顫著聲音問,“你這幾天可有注意到兔子的異常?”

    “兔子?”阿蠻聞言擰眉思索了會兒,不確定地道,“前幾天打獵時路上看到好幾隻死了的兔子,很瘦,身上卻沒有傷,像是餓死的。”

    “現在呢?現在還有‘餓’死的兔子嗎?”程依相當激動,緊緊掐住阿蠻的胳膊追問著。

    “現在?好像沒有了。”

    程依喜極而泣,撲進阿蠻懷中牢牢攬住他的脖子大叫道:“我知道怎麽救族人了!”

    幾番巧合下來,程依很確定族人這次染上的瘟疫與兔子有關,前陣子有兔子陸續死去,現在見到的每個兔子都生龍活虎的,最關鍵的一點是它們在吃焦木頭!若它們吃的隻是普通的果子,程依絕對不會發現這一點,那焦木頭根本不是食物,所有生物都不吃它,而不隻一個兔子在寶貝地抱著它們啃,這說明這焦木頭有著填飽肚子以外的功用——治病!

    阿蠻一臉震驚地望著程依,小心翼翼地問:“真的?你能救得了族人?”

    “嗯。”程依用力點頭,拉起阿蠻的胳膊便往族裏的方向跑,激動地說,“我們迴去燒火,讓病人們舔焦木頭。”

    阿蠻被程依的情緒鼓舞了,嫌她跑得慢,扛起她往族裏飛奔,隻要能救活族人,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他也不能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這木炭不能吃的,隻是這裏為情節需要當能吃吧,親們可以想像成這裏的樹木與現代的不一樣,也可以想像成是中了瘟疫的病人體內有一種病菌,這種病菌可以化去木炭中有害人體的物質,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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