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妙知道,按照大景朝的規矩,殿試放榜之後,官職就會安排下來。


    通常來說,像狀元、榜眼、探花以及名次靠前的進士,會安排留京任職。因為京官的品級相對會比較高,升遷也比較容易。


    比如說翰林院最小的官職檢討一職就是從七品的官員,平日所做的事務,不過就是些編纂、修訂、記錄罷了。


    而地方上,一縣之長、知縣一職也不過隻有從七品,和翰林院檢討是一樣的品階,但需要做的事務和承擔的責任卻要大上很大。


    此外,在翰林院中升遷也比較容易,由從七品的檢討,升到五品的侍讀,通過好好的經營和歷練,是很有可能的。而地方上,要由從七品的知縣,升到五品的知州,機率小之又小,多少人在知縣的官位上直接熬到了白頭。


    所以,那些名次考前的進士,是朝廷的重點培養對象,一般會讓他們留在京裏當京官,當了一段時間京官之後,就會給他們升遷。升到五品、六品之後,再將他們下放到地方上歷練,這樣他們一到地方上就是一方大員了。


    這樣一來,他們升遷就會快上很多,而不用在知縣這種官職上死熬了。


    至於他們到了地方之後,會怎麽樣,就要看個人的發展。若是發展好的話,他們就會有機會被調迴京城,重新成為京官。


    再迴京城時,作為有地方為官經驗的佼佼者,他們迴京城之後,就不會再是小官,而極有可能是侍郎之類的高官,再歷練了一番,甚至還有可能入閣。


    林恩譽因為殿試名次不佳,排在了最後,所以按照慣例,他被外放到了地方,到北方陽山縣當知縣。


    喬玉妙心中一嘆,她和林恩譽相識很久,對他滿身才華,也是知道的。她對他雖然沒有生出過男女之情,但是心中卻欣賞他的為人和才華。


    她的腦中突然浮出,和他初次相識的情景。


    那時候的他,還隻是一個青澀的少年人,帶著家中給他準備的束脩,隻身一人來到京城求學。


    在安平街上,他顯些被人訛了進國子監的束脩,急得額頭冒汗,但依舊身如鬆柏玉立。


    後來,再見他時,他已經是國子監的高材生,褪卻青澀,周身多了自信的華彩和沉穩的氣度。


    如今,他已經考完了會試,考完了殿試,即將初涉官場歷練,成為一縣的父母官了。


    林恩譽要離開京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同樣的,林恩譽要離京遠去,喬玉妙心中悵然。


    齊言徹見喬玉妙久久也不說話,神色有些惆悵,便問道:「怎麽了?」


    喬玉妙把林恩譽給她的信,遞給了齊言徹。


    「言徹,我想去送送他的。」喬玉妙說道。


    林恩譽此番離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迴京城,任期三年期滿之後,有可能迴來,也有要十幾年,甚至再也不迴京城了。


    很有可能,不再相見。


    朋友相交一場,曾經也是想談甚歡,而且林恩譽還在殿試上向皇上提了結黨營私的冤案,幫了萬卷書圖書館,也是幫了喬玉妙。


    林恩譽此去陽山,喬玉妙生出想要去送送他的想法。


    她坦誠的看著齊言徹。齊言徹是知道林恩譽曾經想向自己提親的。在城北遠郊的桃花林下,齊言徹還問過她林恩譽的事情。


    喬玉妙怕齊言徹多心,便坦誠的直接跟齊言徹說:「言徹,我想去給林恩譽送個行。」


    齊言徹轉過頭,他其實知道喬玉妙和林恩譽並沒有男女私情,但是心中莫名就泛起了幾許酸意。


    「好。」齊言徹點點頭。


    齊言徹別過了臉,頓了一頓,咽了一口唾沫:「我陪你一起去。」


    喬玉妙勾唇一笑,他這是肚子裏泛酸水了。


    桃花眼帶上了幾分促狹之意,她探頭,朝齊言徹的鳳眼看過去,眨了下眼。


    「林恩譽在殿試上,提了萬卷書圖書館結黨營私一案,向皇上稟告了佟白博雙手殘廢,但是被人偽造書信的事情。他這麽做,幫了你我一個大忙。


    我陪你一同去送行,自然也是應該的。」齊言徹說得一本正經,冠冕堂皇。


    喬玉妙嫣然一笑,手鑽到他長袍的廣袖之下,扣住的他指,重新和他十指相扣,她把頭往他肩膀上一靠:「知道啦,我的夫君,我們去用晚膳吧。」


    ——


    第二日,齊言徹下朝之後,就命人備了馬車。


    上馬車的,除了齊言徹和喬玉妙以外,還有喬玉珩。


    昨天下午,喬玉妙把林恩譽要去陽山縣上任的消息告訴了喬玉珩,她也告訴喬玉珩,她會和齊言徹一起去城北門外給林恩譽送行,喬玉珩便執意要跟來,說也要送一送林大哥。


    喬玉妙見喬玉珩說得堅決,又見他這兩日身體狀況不錯,就應了下來,帶著喬玉珩一塊兒,去給林恩譽送行。


    喬玉妙坐在馬車上,歪著腦袋,想了一想:「言徹,你怎麽知道恩譽是這個時辰啟程離京城呢?」


    「我命人打聽的。」齊言徹答道。


    「你的人打探消息,還真是厲害,連林恩譽什麽時候啟程出發離京,也能打探出來。」喬玉妙感嘆道。


    齊言徹笑道:「倒也不是我的人厲害,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是嗎?」喬玉妙湊過去,嗔道,「還賣關子?」


    ——


    北城門外的官道邊,停了一輛簡樸的馬車,車頭一匹栗色的壯馬打著響噴,原地踏幾下步子。


    林恩譽站在馬車旁邊,一身淡青色的長衫,並未束腰,整個人修長挺拔,仿佛一顆青翠的鬆柏,淡然而立,氣度不凡。


    他拱手行了一禮:「田侍郎。」


    說罷,他又向戶部侍郎田祿身後的眾人拱手行禮道:「諸位,多謝相送。」


    「恩譽,」田祿說道,「你會試是會元,本是狀元的人才,但是因為你在殿試上提了結黨營私的冤案,所以殿試的名次,成了最後一名。你也因此不能留京,隻能做個外放的官員,做個知縣。」


    「不過,」田祿話鋒一轉,「陽山縣是北方重鎮,而且人口眾多,你身上責任重大。莫要因為不能留京……」


    林恩譽自然明白田祿沒有說完的話,莫要因為不能留京,心中不滿,心情失落,所以不盡心做事。


    他微微一笑,說道:「田侍郎放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恩譽自是懂得。為官一方,我也明白肩上的擔子。殿試的事情,是我順應本心而為,我並沒有任何悔意,自然也不會因為不能留京,而有所懈怠。」


    田祿點了點,目光中露出欣賞之意:「恩譽,很多人寒窗苦讀幾十年,就是為了可以考出個進士,好到地方上當個父母官。


    然而,你本是狀元之才,本可以留在京裏,謀求更好的前程,現在卻隻能外放到縣城去當個知縣,對於你而言,在剛剛進入仕途的伊始,你就收了挫。」


    田祿接著說道:「雖然不能留京,但是你也莫要灰心,如今的朝堂是史上難得的清明之治,皇上也是明君。你在陽山上做出的政績,皇上自然是看得到的。恩譽,你的仕途還很長。」


    林恩譽說道:「多謝田侍郎。我讀書讀了很久,現在能去縣裏歷練一番也是好的,多知道一些普通百姓的事情,受一些挫,也是好的。田侍郎方才也說,仕途很長。」


    「恩。好,」田祿說道,「我等你迴京。」


    「恩譽。」盧幹誌走到林恩譽旁邊,一手搭在他肩膀,另一隻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敲了一拳:「在國子監的時候,曾經日日相伴苦讀,如今分別在即,再相見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真是讓人心裏難受得緊。」


    「幹誌。」林恩譽溫和的說道,「你在京城為官,自己保重。」


    盧幹誌用力垂了下林恩譽的肩膀:「你也保重。」


    「好。」林恩譽點頭道。


    盧幹誌又用力在肩膀上砸了一個拳頭:「時常書信來往。」


    「好。」林恩譽點頭。  盧幹誌又用力在林恩譽肩頭一砸,說道:「我的提親信梁侯已經應下了。等大婚的時候,你須得從陽山縣趕過來喝喜酒。不要說路途遙遠,公務繁忙。路途再遠,公務再忙,也得來喝我的喜酒。」


    「一定捧場。」林恩譽點頭。


    盧幹誌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紅:「一言為定。」


    「決不食言。」林恩譽也伸手在盧幹誌肩膀上拍了一下。  這時不知誰說了一句:「喲,原來探花郎好事將近啊。金榜提名,洞房花燭,人生三大樂事,探花郎一下子就占了兩個了。」


    「恭喜盧探花。」


    「恭喜啊,盧公子。」


    「恭喜,恭喜。」


    盧幹誌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了林恩譽,向眾人做了個揖:「多謝諸位,多謝諸位。」


    經過那麽一打岔,送別林恩譽的悲傷氣氛,突然緩解了不少,眾人都嘻嘻哈哈的說著盧幹誌好事將近。


    過了一會兒,有人站到林恩譽麵前,長身一揖:「多謝林公子在金鑾殿上提及在下,讓在下及時洗脫冤情。」


    這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恩譽在殿試時提及的,雙手手筋皆斷,無法握筆的佟白博。


    由佟白博起了頭,十幾個人都向林恩譽長身作揖:「多謝林公子。」


    這些人都是結黨營私一案,受了冤被關到刑部大牢裏的官員文人。他們被放出來之後,知道林恩譽押上自己錦繡前程,在殿試時,向皇上當麵提出佟白博的事情,為了結黨營私一案的結案,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他們知道林恩譽卻是因此錯失狀元之位,直接落到了進士最後一名,也因此無法留京為官,而是要去北方陽山縣任職,心中都感念林恩譽的恩情。


    對他們這些當事人來說,若是不能洗脫冤屈,那麽他們的仕途將會結束,甚至身家性命都會受到威脅。


    所以今日,這些被結黨營私一案牽扯到文人官員,知道林恩譽要離京,都到北城門外來給他送行。


    林恩譽見這麽多人都給他行大禮,連忙也對著眾人長身作揖:「諸位不必行禮,快起來,快起來。」


    來送林恩譽的,還有國子監的諸多學生,出了盧幹誌以外,還有**,**,等平日裏和林恩譽交好的學生,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學生。


    林恩譽同眾人做了別:「多謝諸位相送,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諸位都迴去吧。」「林公子走好。」


    「林公子,多保重。」


    「恩譽,上馬車吧。」


    林恩譽點了點頭,正要轉上,走向馬車,突然聽到一聲喚:「林大哥。」


    他尋聲而望,隻見一路小跑著過來的喬玉珩,便喚道:「玉珩。」


    喬玉珩小跑,來到林恩譽跟前,仰頭看著林恩譽:「林大哥,我是來給你送行的。」


    林恩譽溫和笑道:「玉珩,近日身子如何?功課如何?」


    喬玉珩說道:「身子已經越來越好了,功課也每日都在看。」


    「玉珩,你等等,」林恩譽說著,走到馬車邊。他上了馬車,很快,他又從馬車上下來,手裏拿著一本冊子。


    「玉珩,這本冊子,你拿著,是平日裏我的一些心得,對你也許有用。」林恩譽說道。


    喬玉珩接過這冊子,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


    喬玉珩年紀畢竟小,還不太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手裏握著這本小冊子,眼圈瞬間就紅了。


    ……


    喬玉妙和齊言徹也已經下了馬車。


    喬玉妙看到這裏聚集許多人,不是幾人,不是十幾人,而是幾十人,甚至可能有上百人。有官員,文人,學生……


    她終於明白剛才齊言徹說的話了,他說她到了就知道,她現在果然知道了,有這麽多人都來給林恩譽送行,那麽肯定有很多人知道林恩譽的行程安排。有那麽多人知道,那打聽起來也就很容易了。


    她遠遠的看著一下車就衝出去的喬玉珩,見他眼眶微紅,便知道喬玉珩現在心裏是極為不平靜的。


    喬玉珩幼年喪父,上麵也沒有兄長,他無父無兄,林恩譽是他接觸過第一個比他年長的男子,而且又有著不一般的才華,有時常跟他講課。


    對於喬玉珩來說,林恩譽是良師益友,也是兄長。


    如今,林恩譽離京,喬玉珩以後怕是很難再見林恩譽了,心中難免十分惆悵。


    「謝謝,林大哥。」喬玉珩說道,「對了,林大哥,我姐姐和姐夫也來了。」


    林恩譽一滯,抬頭便看到了正向這裏走過來的喬玉妙和齊言徹。


    林恩譽迎著喬玉妙和齊言徹,走了過去。


    周圍送行的人,有人認出了齊言徹,也有人認出了喬玉妙。


    「看,是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來了。」


    「果真是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來了。」


    林恩譽走到喬玉妙和齊言徹麵前,對喬玉妙喊道:「玉妙。」


    又轉向齊言徹,對齊言徹拱手一禮:「國公爺。」


    「林公子不必多禮,」齊言徹頷首道,「林公子於殿試上,向皇上稟告了佟檢討的事情,為結黨營私一案的真相大白,起到重要作用,我夫妻二人也因為案件結案,而得以離開宗人府。今日,得知林公子離京,特來相送。」


    「多謝國公爺。」林恩譽說道。


    「恩譽,」喬玉妙說道,「此去陽山,路途可遠?」


    林恩譽轉向喬玉妙,星目看著她,隻見她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比秋日的艷陽更加明媚,整個人也比之前更加明艷動人,眼角眉梢帶上了嬌媚的風情。


    他對她一定是極好的,林恩譽心道。


    星眸垂下了一瞬,又連忙抬起,溫和的笑容,如同秋日的暖陽,和煦溫柔:「馬車約摸兩日的路程。」


    「噯,」喬玉妙點點頭,「路上自己多保重。到了陽山,人生地不熟的,萬事慢慢來。」


    林恩譽笑了笑:「我省得,玉妙,多謝,你來送我。」


    喬玉妙搖搖頭:「殿試的事情,倒是我該謝你。」


    兩人簡短又說了幾句。


    喬玉妙看著林恩譽,腦中又浮現出林恩譽初來京城時的青澀模樣。如今他青澀褪去,看不出來因為進士名次不佳而落寞失望,不及弱冠之年,卻已沉穩有度。


    時辰已經不早了,林恩譽即將離開。


    友人遠離,不知歸期,喬玉妙心中悵然,千言萬語,隻有一句話:「恩譽,一切順利。」


    林恩譽依舊溫和一笑:「好。」


    ……


    林恩譽後退兩步,向來送他的所有人長身作揖,跟眾人做了別。


    秋日的陽光和煦明艷,微風輕撫,天高氣爽。不遠處的翠雲山,深綠之中,偶爾泛起一片一片金黃色,分外好看。


    林恩譽轉身,走向馬車。


    立在車頭,他又向眾人拱手行禮,終於進了馬車。


    ------題外話------


    戈壁村的小娘子/淺尾魚


    種田種田種田,溫馨的種田文!


    女主穿越,膚白貌美大長腿。男主重生,寵妻百分太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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