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西北方與他國接壤的地方有座山,當地的人把它稱做“妖山”,據說裏麵有愛喝人血的妖怪,能同時吃掉好多人,隻在有的時候才會剩下骨頭。


    “你要去妖山?”司寇理碩向路過京都來拜會的冷悟情問到。


    “是的。”冷悟情斬釘截鐵地迴答到,“我們鏢局原來有個老夥計叫焦楷般。有個新來海天鏢局的夥計是焦楷般的兄弟,跟他是同父異母,有異族血統。他們兩兄弟告訴我如今出現在中原的那顆叛天星是冒牌貨,而真正的叛天星在妖山。”


    “不久前,媛媛已在貴教沃護法麵前請完罪了。”“哦?是嗎?看來媛媛真的很忙,都不少日子了才剛請完罪。”“前天她迴了京都六扇門,見到我時說了你們在黃兩墓中的事。難道冷鏢頭還嫌上當不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想看看是誰在搗鬼,弄清楚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麽。”“冷鏢頭若不嫌老朽累贅,可否一同?”“勞煩司寇總捕擔心了,六扇門裏公務繁多,我看還是……”“欸,還是一起去吧。我暗地裏察看過徐、沙夫婦遇害的當場,他們兩夫妻倒地身亡之處的前麵似乎被人抹擦掉了什麽,據老夫推測那應該是鞋印,這就說明那夫妻倆很有可能是死於熟人之手。由徐、沙二人生前的性格推斷,他們有熟人也應該是天外族的人,此事必有蹊蹺。而今聽聞冷鏢頭所說,看來必定有人在暗中搗著什麽鬼。冷鏢頭若不願與老夫同往,那老夫也隻好獨行了。”


    “誰說您要獨行?不是還有我嗎?”推門進來的魚愛媛道。


    “魚捕頭可是大忙人啊!難道還有工夫湊熱鬧?”冷悟情笑著道。


    “冷大哥可不許再說了,再說,小心我翻臉。”魚愛媛亦笑著道。


    第一天,夜間花花雲,轉天太陽曬,在昨夜,這裏天上的雲就夠花的。


    “那裏好像有個小客棧。”“咱們這次來得潛蹤隱跡。”“可咱們也需要給養啊?”“放心,那麽一大片山有的是野果,還能餓著你這條小魚兒。”“欸,您不是說過,山裏的果樹絕大多數是有毒的嗎?”“可有些野果一起吃就保準沒問題。”“是嗎?我又長見識了。咦?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您以前是來過這裏的吧?”


    也是這個時辰,有四個人,兩女兩男,從另一個山口走進了妖山。當先的是一個長得雖還湊合但形容卻像個二流子似的男人,手裏提著刀,他的身後有兩個光豔的少婦。右麵那個少婦露在衣裳外的除了頭,頸上和手上都紋有蛇身上的花紋,兩隻手更是紋成了兩個蛇頭,讓人感覺她的全身似乎都是蛇身花紋,眼睛看著前麵男人的背影,冒出的眼光迥異。左邊那個沒有右麵的少婦好看,但眼角眉梢形容舉止的騷勁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脖子上圍著價值不菲的銀狐圍脖,看前麵男人的眼光更是火辣,但偶爾瞥見旁邊的蛇紋少婦,眼睛裏快要流出火辣的醋來。


    最後麵跟著的是一個衣飾和膚色都接近土色的中年人,不過也就過了而立之年,身上帶著一個大包袱。


    “真******累,歇會兒吧。”說完,那當先的男人找了塊看上去較幹淨的石頭一屁股坐下,隨手把刀扔在一邊。


    圍銀狐圍脖的少婦立刻走到他的背後給他捏肩鬆骨。


    那男人麵帶登徒浪子的笑看了看她,用自己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很高興她那麽做。


    那個有紋身的少婦這時也來到他的跟前,蹲下給他捶腿。


    那男人麵上表情就更舒泰了,沒有什麽笑和任何動作以示“鼓勵”,但顯然,他曉得蛇紋少婦更知道他需要什麽。


    那個中年人則在一旁垂手侍立,好像隨時在等待著主人吩咐的忠實仆人,不過從眼神中看出是違心的。


    這個男人就是武林中最狠的腳色,“狠心刀魔”從始祃。


    蛇紋少婦是“五仙爺”中的“柳”。


    圍銀狐圍脖的少婦是“五仙爺”中的“胡”。


    那個懼怕從始祃的土色中年人是出名的盜墓大賊,“土夫子”。


    此時的從始祃受用得緊,從懷裏掏出一個身上帶奇怪花紋的玉豬在手裏把弄著。


    “爺,您這好寶貝是從哪裏得來的?”正給他捏肩的“胡”問到。


    從始祃討厭多嘴的女人,但此時沒怪她,可也沒有迴答她,心中迴憶起當時的情景……


    有那麽一族的怪人,聰明勤勞,不服從周邊任何國家的統治,自命山海的精靈自由的種族。


    他們普遍身材矮小,除了帽子和裹襠布外普遍特別喜歡用藍顏色的衣飾來裝扮自己,還喜歡用藍絨球給自己裝上一個尾巴。


    他們的雙手異於常人的靈巧,就是因為他們,才有半天星的誕生。


    此刻,族中的首領精靈爸爸正帶著自己的兒女們與一個死對頭大戰。


    腦瓜頂上半根頭發皆無,好大個的耳朵邊上倒是挺多,兩道大抹子眉,配上白眼仁大黑眼仁小的雙目,再加上眼袋,顯得這個叫格格巫的人是又奸又壞又兇,一咧嘴能見到僅有的一顆牙,大下巴裏還有個小下巴,身上穿肘部和腹部打著灰白補丁的西方巫師黑長袍,看來日子過得挺緊巴的,紅襪子,紅大頭鞋,有幾分小醜的意思。


    麋鹿的小名叫“四不像”,因為它頭似馬,身似驢,蹄似牛,角似鹿。


    紅帽紅褲的白絡腮胡子精靈爸爸騎在灰褐色的麋鹿上與大長鼻子的格格巫齊肩,其他六個戴白帽子的精靈來迴躥蹦跳繞,在閃避格格巫攻擊的同時尋求著給他有效打擊的機會。


    “精靈妹妹,你小心點兒那阿茲貓,別看它是隻貓,可厲害著呢?”精靈爸爸向一個正在對付一隻異類大貓的金長發白花衣裙精靈女孩子忠告到。


    確實,那格格巫豢養多年的阿茲貓叫喚的聲音都不是“喵喵”的,而是“嗷嗷”的,四個利爪加一副利齒,撓上就一道血溝,咬上就掉塊肉。


    “厭厭,攻他的左腳。健健,攻他的右腳。”“我討厭他的腳。”


    說這話的精靈和一個健壯且右胳膊上刺有顛倒紅色桃子形紋身的精靈如言攻了上去,可卻被格格巫雙手撒出兩把“魔粉”逼退了。


    但與此同時,格格巫後麵就有了破綻,精靈爸爸急催麋鹿用角頂了上去。格格巫又一轉身,從嘴裏吐出一道水線,不打麋鹿直襲精靈爸爸。精靈爸爸仗著身體的靈便躲到了麋鹿的腹下,同時手一用力,給麋鹿下了閃避的指令,也不讓它遭受到毒水的侵襲。


    “浮浮,婪婪,打他的腿。”


    一個持帶柄銅鏡帽子上戴花的精靈和一個戴西洋廚師帽紮白領結係白圍裙拿擀麵棍的精靈上去了,一鏡一棍直搗格格巫的後膕。可格格巫麵衝精靈爸爸的麋鹿,順著一鏡一棍的來勢跪了下去,用大腿小腿夾住了他們的兵刃,同時雙手從袖子裏掏出一紅一白兩種顏色的粉末,看也不看向後撒出。


    “給你把香粉塗臉蛋,給你把麵粉做點心。”


    浮浮和婪婪同時撒了手,向後倒翻了兩個跟頭躲開了兩種粉末。


    一個笨壯的精靈和一個笑嘻嘻的精靈在精靈爸爸沒有發出指令的情形下,從正麵攻向了格格巫。


    “膽子倒不小。”格格巫說著,不知手裏把什麽東西使勁扔在了地上,立刻崩起兩蓬土星子,嗆得兩個精靈直咳嗽。


    “笨笨,樂樂,當心!”


    眼睛裏暴射出邪惡目光的格格巫正待搶上,忽聽那邊阿茲貓慘叫了一聲……


    原來,白裙白鞋的精靈妹妹在與阿茲貓的打鬥中,身上多處受傷,疼痛使她拚出了勇氣,一個飛身撞向撲來的大貓,不顧那四個爪子撓向自己的後背,充滿怒意和恨意的一口咬斷了它的喉管。


    “呀!我的阿茲貓。你個叛徒死丫頭,我當初就不該造就你做臥底。我宰了你。”


    浮浮看見格格巫往精靈妹妹那邊衝了過去,他一個箭步也蹦了過去,抄起自己的鏡子卻不是用來進攻格格巫,而是照著鏡子輕拍著自己的頭發。


    難道說頭發亂了比精靈妹妹的安危還重要嗎?


    精靈爸爸此時催動麋鹿不要命地撞了過去。格格巫急往旁邊一躲,然後雙臂用力想推倒麋鹿。精靈爸爸從鹿背上跳起踩向他的雙臂,逼得他一退身形。


    這時,一個硬梆梆的東西重重地頂了他的腰一下,迴頭一看,正是浮浮。頂完了,浮浮還是在照鏡子,視死如歸地照鏡子。


    一旁的樂樂又跳了過來,“我送你一個禮物。”他把一個用漂亮的彩帶紮了一個彩結的小盒子放在了格格巫的手裏,並替他拉開了彩結,隻聽得一聲大響……樂樂自己被炸得昏了過去。


    格格巫則被炸成了重傷,隻剩下倒在地上痛苦地掙紮,但動作卻沒多大。


    精靈爸爸忙過去檢查樂樂的傷勢,他居然還在笑,察知並無性命之憂才稍稍放下了一顆心。


    健健、婪婪、笨笨要過去結果格格巫的性命。


    “算了,也活不了多一會兒了,咱們救人要緊。”給精靈妹妹治傷的精靈爸爸道。


    等精靈們都離開了,一直躲在暗中偷窺的從始祃慢慢走到了格格巫的身邊蹲下了身子。


    格格巫感覺有人靠近,強睜雙眼仔細一看,是自己七舅外公妻子的表侄的孫子,登時一線生機從心底猛然升起,“從,你趕快救救我,我……我不會虧待了你,我懷裏有個玉豬你拿出來。”


    從始祃一聽這眼睛裏放出了光,依言掏出了那血淋淋的玉豬。


    “有這個就可以找到半天星,找到半天星就可以練成極其厲害的魔法。等我的傷好了之後,咱們就……”


    還沒等格格巫對未來許諾完,從始祃麵上一笑,然後手起刀落……


    “******,你怎麽來晚了?”發覺有人來到才停止迴憶的從始祃道。


    “要是這妖山來去隨便,那您還要我這個向導幹什麽?”一個黑麵碧眼的人道,用的是開玩笑似的語氣。


    “都不認識吧?這******是我找來帶路的。喂,你叫什麽?”“鐵貓兒玎當。”“鐵貓兒……還玎當?******怎麽那麽麻煩啊?鐵貓兒是你的外號?”“不是,小的又沒什麽名氣,要外號做什麽?我的全名就叫鐵貓兒玎當。”“也是,他媽一個小領道兒的要什麽外號呀。欸,鐵……貓……兒,這外號要是送給那個司寇理碩,倒******挺合適的。”


    要知道,司寇理碩剛當捕快的時候就辦過幾個漂亮案子,自此名動了江湖。


    他捉捕了以“獨耳盜”班倉為首的一夥賊寇,最終改造得班倉改邪歸正去賣斧頭為生;擒拿了飛賊“大鷹”;活捉了“雲南三野”,“大象”緱斥、“河馬”弘酴、“野豬”戈戎貝;為螳螂派女弟子“螳螂姑娘”步遲芙洗清了謀害親夫的冤屈;誘殺了“五仙爺”中的“灰”,“迷魂大耗子”裘藕菟。


    “放心,等這裏的事兒一完,我馬上就去殺了他姓司寇的,給你們老五******報仇。”從始祃拍拍還在捶腿的“柳”的臉蛋說到,“可******這裏吃不得吃喝不得喝,等找到那東西老子******還不早就餓死了。”


    “這個您放心,我又找了一個幫忙弄食物的幫手,絕對餓不著渴不著您。”鐵貓兒玎當說到。


    “那東西真在這裏嗎?”在從始祃後麵捏肩的“胡”問到。


    這迴從始祃迴答了她,“那還用問嗎?他……偉大的先知早就預料到那東西如今會出現在這裏。”他邊說邊看著手裏擺弄著的玉色極古的玉豬,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就不用再提了。


    南山口,背對著妖山,在一處較為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家客棧,匾額上寫著“有享小棧”四個大字,門口一副對聯,上聯是孟嚐君子店,下聯是千裏客來投,墨跡和紙都很新,因為經常更換,但詞句很少換。


    潔淨的客棧如字號一般確實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麵的人還是比較齊全的,似乎隻缺一個賬房先生。


    有享小棧的掌櫃長了一雙大眼睛,所以有不少客人都叫他“大眼掌櫃的”。


    大眼掌櫃的正在低頭算賬,突一抬頭,見到一個背著板凳的人撩簾走了進來,這個人就像是病弱得走上不了幾步就要坐下來歇一歇,可如此的病人也不可能背得動鐵打的板凳,“病人”這會兒尋了張大堂中央的桌子坐下。


    “餡兒個,來客人了。”個大腿長的膚黑堂倌聽掌櫃的話走了過來,可也不說話,就站在那裏靜等客人的說話,直似天底下最不愛說話的堂倌。


    “病人”隨便點了兩個清淡的菜肴,還有主食,但沒要酒水。


    餡兒個轉身進廚房的工夫,一個漁人模樣的人慌了慌張地進來了,“掌櫃的,有什麽現成的吃食嗎?”


    “老板。”大眼掌櫃的叫雜役可沒叫錯,那雜役老是板著麵孔,而且比餡兒個還不愛說話。


    老板把吃食給漁人拿來了,漁人邊往嘴裏塞邊道:“再給我揀那好帶又不愛壞的路菜吃食多拿點兒來。”


    遂老板又給他拿來一大包,漁人掏塊銀子往桌上一扔,邊往嘴裏塞著吃食邊走了出去,真夠急忙的,連一位麵熟的“朋友”都沒認出來。


    這時,微皺著眉頭的餡兒個把“病人”要的東西給上來了,他剛才在廚房似乎聽到了一個熟人的說話聲音,但由於工夫短沒聽清,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哪個熟人,後來眉頭索性也就不皺了。


    “病人”剛吃了幾口東西,又有一個客人走了進來,是個長得黝黑的男人,比餡兒個還要黑上三分,頭上帶著纏布條的竹箍束發,似有意似無意間將頭發弄到了臉前麵。


    “掌櫃的,號間上房,揀好的酒菜盡管上。”粗喉嚨的黑男人還挺闊綽的。


    不一會兒,等餡兒個把盤子碗擺滿了一大桌子後,黑男人抄起筷子開牙大嚼。


    又過了一會兒,店裏昨天住下的兩個客人到大堂來吃午飯。


    頭先走進大堂的這位麵相有點怪,麵色似青蟹蓋,大嘴、小眼睛、尖耳朵,兩腮無肉,上嘴唇左右兩邊各長了一個小麻子,想像稍微好的人就可以看見他的麵上有隻螃蟹,兩個耳朵權當蟹鉗,活脫一張螃蟹臉。


    後麵走的這位,當然比螃蟹臉要好看得多,不過猛一看像個小麻子。


    那螃蟹臉先沒有叫吃的,扭眼一打量那黑男人,徑直走了過去,“來了,兄台。”


    黑男人抬頭看了看他,顯然並不認識,“嗯,來了。兄台你也早來了。”語氣中敷衍的味道很濃。


    “台甫怎麽稱唿呀?”“哦,我排行在二。”“喲,原來是二爺。”“不敢。”


    人家“不敢”兩字之後,螃蟹臉就不再多說什麽了,因為螃蟹殼厚也厚不到哪裏去,他一轉身,見小麻子已和“病人”同桌吃上飯了,就也來到這張桌前坐下,“餡兒個,老樣子。”


    “這位兄台高姓?”螃蟹臉問著的同時,餡兒個把四碟菜和兩壺酒給他端上來了。


    “您就叫我‘隨先生’吧。”“哦,原來是隨先生,這位是伯兄。”“哦,在下已經知道了。”“是嗎?小姓溫。”“哦,原來是溫兄。”“敢問隨先生,來此荒山野嶺是有何貴幹啊?”“也沒什麽事情,就是來尋訪一位沒見過麵的朋友。”“沒見過麵的朋友?那這位朋友對隨先生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要不然又怎會帶恙尋訪呢。不知先生的病恙重與不重?我們這位伯兄對醫道可說是精通啊。”“就不勞煩令友了,在下自己的病自己心裏有數。不知溫兄來此又有何高幹啊?”“也是沒什麽,和伯兄一樣,對這裏的奇花異草頗為感興趣。隨先生,這裏小四子做的飯菜還和口味吧?”“嗨,在下也不是什麽大食客,能抵餓的就全和胃口。”“隨先生與在下真是一見如故,能同店同桌吃飯就是有緣,我看不如這樣吧,這頓飯食就由小弟做個小東吧。”“不瞞溫兄,在下身上的銀兩也的確不多了。”“那豈不正合適。”“不過在下實在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真是兩難啊。我看倒不如這樣,等用完了飯,我與溫兄二人拿兵器比試一下如何?如若在下僥幸個一招半式,就讓溫兄虧財了。若溫兄勝了,那就別怪在下推卻了。”


    此時,在有享小棧門口荒空的地方,隨先生和溫先生各持武器相對而立。


    餡兒個、老板和小四子把廚下和大堂收拾完了還得吃中飯,遂小棧的人看熱鬧的隻有大眼掌櫃和另外兩位客人。


    隨先生用的兵器就是背後的鐵板凳,在他手裏拿著就像紙糊的一樣,加上那重病的容顏讓人難免心生歧思。


    溫先生一手的兵器是一個大酒壺,看不出是實心還是空心,一手裏拿著一個同樣不怕摔的鐵酒杯,杯口像喇叭口一樣外翻,而且轉圈是刃,也不知是不是剛才的酒太兇烈,他的麵色陡然間變成大醉後的赤紅,生像讓人給煮了,隨之雙眼也醉纈了,身子醉熏熏地打起晃來,腳下開始虛浮,把大酒壺舉到醉態的臉邊晃了晃,一笑後將酒壺嘴對準酒杯一倒,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可掬。


    不知是不是酒太純淨了,在場其他的人都沒看見壺裏有東西倒出來。


    之後,溫先生將酒杯對準自己的大嘴,杯口未碰唇就往嘴裏倒,“好酒,好酒啊好酒。”他連聲讚完,似是突然看見了對麵的隨先生,“來,兄台,我敬你一杯。”說完,就又“倒”了一杯,壺嘴壓著杯口未離他就把酒杯往前遞,接著一股崩勁,刃劃隨先生的麵門,但看上去一副以酒會友的表情倒很真誠。


    “在下大病未愈不勝酒力,溫兄的好意心領了。”同樣似乎站不穩的隨先生邊閃邊道,“我看溫兄已醉,還是坐下先醒醒酒吧。”說罷,鐵板凳病歪歪地“塞”向溫先生的下盤。


    “欸。”溫先生醉醉地一推隨先生的肩頭,自己則晃晃蕩蕩地退後幾步,“兄台看在下哪裏醉了?來,咱們接著喝。”他邊說邊倒酒,可一個沒對準,壺嘴對著隨先生的左肋就戳了下去。


    “溫兄還說沒醉。”隨先生一把抓住了酒壺的壺嘴,“把酒壺給我,別再喝了,還是快坐下吧。”病病的右腳不留神地踩了溫先生的左腳跟,一條鐵板凳看似拿不穩地往他右臀捅了過去。


    “我不給。”溫先生身形使勁側仰,借一甩之勁奪過了酒壺,自己也踉踉蹌蹌躲到了三尺開外。


    別看表麵上是一個病人和一個酒鬼互相客氣,可這幾招動作都是快速完成的。


    “哦!原來溫兄是酩酊門的人。”大眼掌櫃的跟那二爺道。


    “對,而且是酩酊門的掌門。”二爺道。


    大眼掌櫃的心中一笑,忖:誰不知道酩酊門的門長是光杆門長。酩酊門除了“萬杯醒蟹”溫陳盞哪還有旁的人?


    一旁的“小麻子”沒做聲,他早對溫陳盞這個人有很深的置疑。


    就是嘛,溫陳盞本來說要送海天鏢局一份大禮,可金錘鏢局賠完了他的損失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豈不讓人起疑,難道說是那麽長時日了,還沒有找到一份合適的禮物。


    “大眼掌櫃的能認出那麽冷僻的武功,見識果然不淺薄。”“哪裏,哪裏,二爺的眼光才是獨具。”“不敢,就是看出了您的夥計們都非比尋常。”“哦?是嗎?那在下就要請教一二了。”“請教就更不敢當了。餡兒個像是一個經常在走路的人,至少於下盤沉穩一道不弱。”“也是,他腿挺長挺粗的,應該是個腿腳功夫好的。”“還有老板,我看他舉手投足都有一定的尺度規矩,隻有軍隊裏的人才會這樣,是因為天天練兵的緣故。”“軍隊?他整天價不苟言笑,倒真像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可二爺的意思他是個逃兵?”“也不能這麽講,興許是被裁軍裁下來的。”“哦……”“還有大眼掌櫃的您……”“二爺您就別說我了。我是誰我自己還不知道嗎?欸,您還落了一個呢。小四子您怎麽不說說呢?”“嘿嘿,人沒看見怎好妄加推測,不過他做的飯菜倒是蠻對我的胃口的,料想他下廚房的時候應該像個小馬駒一樣得力……”


    這個時候,溫陳盞可能已經“醉”得連舌頭都短了,所以什麽酒話醉話也不說了,而是已近乎耍“酒瘋”了。


    他一抬壺底間已讓隨先生把那“醉傲紅塵”四個不大的字看得清晰。隨先生急忙病暈暈地一歪身子,要倒沒倒之際用板凳腿一掛溫陳盞的大腿,然後借勁一起身,讓“萬杯醒蟹”身子一打晃,竟無暇在此時機做襲。


    剛才溫陳盞要倒的時候,也用壺嘴去掛隨先生的板凳,可人家一個“差點”沒拿住兵器讓他沒借上力。他仗著“鐵板橋”的功夫好總算沒摔倒,但隨先生拿板凳照著他的屁股客氣地讓他“坐”了一下子,還挺疼的。


    “醉傲紅塵九九式”是酩酊門最傲的武功,加之“酩酊功”的輔助更應該是如虎添翼,別看溫陳盞直到此時此刻都沒討到任何便宜,可畢竟這套功夫連一半還沒使完呢。


    這時,隨先生一板凳當頭向他打來,“本意”是好好放在地上讓他再坐坐。可溫陳盞已經酩酊到醉不領情的地步了,把手裏大酒壺一仰,掛開鐵板凳,欺身而近,用酒杯劃向隨先生的脖頸。


    他也不想想,隨先生本身都已經是個“病人”了,哪裏再可以受外傷呢?


    人家用手一捉他的腕子往他那麵一送,那意思就是讓他自己好好喝自己的,就別給這個那個胡亂讓酒了。可大醉的溫陳盞毫不知隨先生的一番好意,酒杯被謝迴還是沒完沒了,這迴直接把大酒壺讓了過去,用大酒壺的壺帽反倒向隨先生。


    他也真是的,就算要把整壺酒都讓過去,就算不讓人家用壺嘴喝要人家用壺口喝,可總得把壺帽旋下吧。


    身體“不好”的隨先生並沒有介意這些失禮的事情,反正壓根就沒想喝,病怏怏地一甩頭,板凳有意無意間橫在了溫陳盞的腹前。結果他自己醉撞了上去,雖無重創,但也直直倒退了好幾步。


    也不知杯中的酒和壺裏的酒有無灑出,他應該會心疼的,可即便是疼也不能“揉”,要不然功夫中所有的酒態就前功盡棄了。


    溫陳盞再次酒意十足地闖上,一個大酒壺首當其衝,借著他的酒勁,像一杆長矛一樣直刺向隨先生。隨先生急忙“病中驚慌”地拿板凳立擋。可沒有擋住,壺嘴似因為沾上了殘酒而潤滑,一下滑向板凳的側麵,可板凳也似因為沾上病人大汗的潤滑,奇妙地由豎變橫,一下子,壺嘴劃了出去。可溫陳盞的身體也醉壓在了板凳上,另一隻手的酒杯又要給隨先生敬酒。隨先生似正要開言勸阻,可無巧無不巧,酒杯正讓隨先生給咬住了,隨著溫陳盞整個身體的壓力,隨先生一個“病人”自然不支,往後一倒身時似是溫陳盞用力過猛。


    可以諒解,一個醉人嘛。


    他竟然整個人從隨先生的頭頂翻了過去,平平地摔落塵埃,自然那鐵酒杯也脫了手了。


    “哎喲,可把我摔壞了。”這居然是隨先生喊出來的,“我認敗,我認敗。”


    這一摔真像是把溫陳盞的酒醉給摔醒了,麵上也不似煮熟的樣子了,所有醉意驟然消失,“承讓,承讓。”從地上邊爬邊道,接過隨先生遞過的酒杯,也不知道他今後會不會因為怕隨先生的病染到他身上而再不用這個酒杯了。


    此時,隻剩下大眼睛的掌櫃的還站在那裏看著,似是在等著什麽。


    “掌櫃的,您這裏缺不缺幫工?”“倒是少一個賬房。”“嘿嘿,就怕我這個樣子在櫃台裏算賬會攪擾到生意。”


    大眼掌櫃的聽完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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