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理碩的感覺非常準,那是在大半輩子與賊人鬥智鬥勇中練就的,自然與杞人重憂不可同日而語。


    就在林中屋外遠到目力達不到的地方,有人用幾塊怪石巧妙得做成掩飾,他趴在地上,正用一個單筒千裏鏡朝木屋窗戶裏窺視著,隻見那東廠的邵卞烏或坐或站,神情激昂地說著話,至於說的是什麽,要是別人可能隻有幹著急的份兒,可這個人不矣,因為他熟練掌握“讀唇術”,在窗戶關上之前已經把商議的內容弄懂了個大半。


    可他沒有為自己精湛的異種技藝而洋洋自得,反而是憂心忡忡,他收起了千裏鏡,餘光一掃,慢慢轉身又打量了一番,看準動靜後忙站起身形往林外快奔而去,要一路奔出山外,必須盡快把得到的消息送迴去。


    轉眼間,他就來到了隆、邵二人大戰的那道山溝中,前麵遠處有五個人打得正烈,看情形應該是兩撥兒人,一撥兒四個人,分別拿著是弓、錨、刀、槍,另一撥兒一個人,手中兵器是一口大鬼頭刀。


    本來是四個人圍攻一個人,處於劣勢的應是拿鬼頭刀的,可此時此地的情景正相反,與其說是四個纏住一個,不如說是一個敵住四個,那個拿弓的被逼得連抽弓搭箭的機會也沒有。


    拿鬼頭刀的人簡直是在對付一個四首、四身、八臂、八手、八腿、八腳而且還拿著四件兵器的人,並不是說那四個人配合得如一人,而是跟此人比笨拙得如一人,要是四身、八臂、八手、八腿、八腳、四兵器隻是一首還尚可,可惜卻是四個腦袋,而且還都各懷心腹事,那就更沒有什麽勝算可言了。


    鬼頭刀,刀背、刀刃順著弧度往上翹,刀背與刀刃連接的部分是凹弧型的,凹弧的上端與刀背拚出四棱一個尖,凹弧的下端與刀刃拚出一個銳利的刀尖,刀頭比刀根大,分量是加重過的,非常適於砍殺,但要得心應手可不易。


    可是這人此時不但用此刀敵住了四個敵人,而且亦在心中盤算著事情:大堡主讓我來此找常大蛤蟆主持一場賭局,路上這四個小子竟然撞上門來,逼他們進到金散來的林場裏我還借機探察了一番。大堡主已看中那片林場的地勢險要,盼著早能收入囊中。今日真可稱是一舉三得,堡主會怎麽嘉獎我呢?


    “勾大哥,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傷了和氣。”那個使青銅刀的為說句整話費了好大力氣,邊招招架架邊道。


    他的話打亂了此人的思潮,遂大大不快地道:“姓汝的,大堡主看在你老子的麵子上,允許你兩次賒賬雇兵。可後來倒好,你把我們詭道堡的兵撂下不管,你自己跑了。賬你也甭還了,什麽你也別說了,老老實實跟我迴去見大堡主,聽憑怹老人家的處治。”說罷,此人對青銅刀刀招加緊,但其餘三人也沒放鬆。


    那個掄鏈子錨的,胳膊都快伸不直了,氣喘籲籲地道:“兵……兵是……汝……汝冬揚借的,憑……憑什麽……我……我們也不放過?”


    此人一陣“嘿嘿”冷笑數聲,道:“誰不知道你們‘弓、錨、刀、槍’四大盜是一個鍋裏混飯吃的。你就是要抱怨也別衝我抱怨,衝你搭夥的抱怨去。你認命吧。”說罷,此人一刀橫斬汪曉的錨鏈子,一圈一帶,給他弄了大馬趴。


    “汝冬揚,老子跟你認識就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別看汪曉剛才說話停停頓頓的,可罵人的時候倒挺利索,剛站起來,錨頭卻不知怎的,讓此人用鬼頭刀掛在了汝冬揚兵器的護手盤上,起初由於亂,汪曉沒發覺,覺得兵器上有勁,還往懷裏拽呢。


    石、羿二人本來就夠閑不住的了,他們倆一打瞎亂,那哥倆就該更咧嘴了。


    “姓勾的,你敢跟老子比射箭嗎?”罷了,就衝他還能說出這話來,就不是“一般人物”。


    “你是後羿的後人,弓箭上的本事要是不濟對得起你祖先嗎?本來大堡主還要請你做我們詭道堡淨兵的弓箭教頭呢。算了吧,就衝你交的這些兄弟,弓法再好也是短命。”說著,此人一連迅捷的三招,緊迫得讓羿煩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自始至終,石淩卵一言未發,握槍的雙手虎口已經在流血,一套“六合槍”已經不知使了多少遍了,威力雖不如前,但隱隱有戰將“馬革裹屍還”的氣勢。


    “石淩卵,你倒是個好樣兒的,可怎麽淨跟這些不成器的東西搭夥做買賣,可惜了一條大好男兒的性命。”此人卻樂得跟他說兩句,雖然石淩卵不語。


    這時的石淩卵大槍一抖,仍可見碗大的槍花,可被人家刀背一撩,奔羿煩耀紮了過去,他一咬牙,硬生生將大槍一橫衝著使鬼頭刀的推了過去,同時腳下一個後招待發,可前麵的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汪曉,他急忙猛往地上摔,這才收住招數,綽號中的“勇”字當真沒叫錯。


    此人哈哈大笑,“要不是大堡主有令盡量抓活的,你們此時焉有命在?”


    “真的那麽輕鬆嗎?要是加上我呢?”說話之人用的是“黃鍾大呂”的功夫。


    四大盜的耳骨被震得生疼,連姓勾的都不得不停下招式定睛觀瞧,但隻見一個威風凜凜的人物,左手提著的一件兵器是一個大銅鑼,上有兩條銅鏈子連著橫柄,右手拿著的是兵刃是一把鐵鑼槌,正往這方大踏步走來。


    “你們四個現在立刻去天外崖,到了那裏自會有人招唿你們。”提鑼的人來至近前道。


    四大盜互相看了看,而後撒腿而逃,山溝中隻留下使鬼頭刀的和提銅鑼的。


    “天外族‘旗鑼傘扇四威長老’中的‘鎮八方’廣當便是尊駕吧?”使鬼頭刀的道。


    “詭道堡中唯一的打手,‘催命’勾陡翻也就是閣下吧?”提銅鑼的廣當道。


    “廣長老,何故管我們詭道堡的閑事?要是惹起兩家的爭端可就不妙了。”“我們早就想邀這四盜入族了,他們本來就是我約來的,事情總要有個先來後到。”


    同時廣當心裏忖道:要不是約他們到這裏來,還不會有這以外的收獲。


    勾陡翻聽罷一笑,道:“他們欠了我們令狐堡主的賬。廣長老這一插手,讓勾某迴去如何交待?”


    “這好辦,請勾老弟給令狐堡主捎個話兒,就說四盜欠的賬算我們天外族的事兒。近幾日,我就給堡主怹老人家送過去。”


    勾陡翻又一笑,道:“天外族願意代他們還賬,我們詭道堡自然欣喜,但就怕貴族的人舍不得給。”


    廣當一變色,道:“你什麽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天外族?”


    “不敢,隻是四盜的賬欠的日子太久,利息長了,已經由錢債變成命債了。”


    “那又如何?隻要你有本事來討就是了?”廣當一字一句地道。


    “哦?”


    “你認為你的‘殺手刀法’能敲響我的銅鑼嗎?”說著,他一鑼槌下去,鑼音大作響亮著在山壁間激蕩,聲勢煞是驚懾。


    勾陡翻冷冷一笑,道:“不錯,我承認剛才對付四盜的刀法不怎麽樣。你看看這行不行?”話音剛落,他鬼頭刀往斜上方一伸,衝反方向斜下方一斬,身子原地轉圈,斜斜地揮出一大片刀光圓。


    廣當一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傷天害理十四刀’中的‘灰飛煙滅’。‘狠心刀魔’從始祃是你什麽人?”


    勾陡翻淒然慘笑,“姓從的是我老子,我是他的私生子,所以我媽叫我‘狗都煩’。接招!”


    同樣是“傷天害理十四刀”,這招叫“斷子絕孫”,廣當隻覺一片片的刀影中,所有的後路盡封,敵手的一招竟然化做了十幾招,他連忙把銅鑼和鑼槌在身前、身後、身左、身右、頭上、下盤之處一通狂舞,這一招的名字叫做“大海撈針”,用“繁密”擋他的“封斷”,算是接下了此招。


    勾陡翻一招未完,二招“抄家滅門”又發,上一招是套路精妙,這招則是崇尚“快”和“烈”,兇兇猛猛地攻了過來,下手不留情。


    廣當不敢掉以輕心,一招“撥草尋蛇”,右手鑼槌“撥草”,等“撥”開了,銅鑼就“尋尋覓覓”地攻了進去,時機找得很準,正是勾陡翻真氣不繼之時,就在他鑼招未老的時候,突然一變招,一個“天塌地陷”,把大鑼一平,砸對手的頭頂,鑼槌還輔以三個厲害的後招。


    勾陡翻不怕,刀正在前伸,身子騰空平展,以刀為軸,用自己的純外功飛速地旋轉了起來,把廣當的兵器生生給旋蕩了開去,是對手的後招也未用上。


    廣當隻好翻迴來再鬥,就更怕自己失神了。


    勾陡翻的雙鞋剛剛一沾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傷天害理”的一招“斬草除根”就在“鎮八方”廣當的全神戒備中掛著惡聲又至,直取腳踝,若是這招得手了,接下來就是一刀一刀往上斬,把人活活劈成好幾塊。


    可見當初創此刀招的人必定有著一顆毒蛇的心,一副蠍子的腸,全然不顧天理。


    廣當怒喝了一聲,一鑼直取中宮,以攻治攻,是高明的打法,本擬在這招之後能搶占先機,可不料,勾陡翻根本就沒被逼得撤招,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意,此時想轉攻為守,可又恐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最終讓對方占了便宜去,難道真要與敵人同歸……


    下麵兩個字不等他想到,一件兵器順著廣、勾二人兵器招數的縫隙旋轉著鑽了進去,把鬼頭刀給蕩開了,把銅鑼給護了下來,招數怪到毫巔,簡直讓勾陡翻不可思議。


    那件怪兵器顯然是廣當那方的,好像是四條軟傢夥,分別衝勾陡翻攻了過來,明明是在一人手中,可卻恰似四個人的招式,古怪至極,讓那勾陡翻心中的“傷天害理”用不上了。


    勾陡翻沒辦法,隻得使出自己迅捷無倫的“殺手刀法”,招架中求機遇用“傷天害理”反攻。


    後來好不容易瞅準了空子,一招“不得善終”要使未使之時,人家的其中一條軟傢夥向他左耳削來,竟然把他逼得跳出圈外。


    這個剛才還敢和對手俱焚的“催命”勾陡翻此時怎麽會……


    “你真的那麽不要命嗎?”話是勾陡翻眼前人說的。


    他認出此人手中兵器名字叫镔鐵引魂幡,一條長杆,頂端橫有一根短棒,短棒上連有四條鐵鏈子,正是剛才削耳朵的鏈子。


    “‘傷天害理十四刀’固然厲害,可常練常用的人會迷失人性,剛才我逼你使‘殺手刀法’是稍微讓你找迴些人性,畢竟‘殺手’要比‘傷天害理’好得多。但是你自己真的想如你那被大卸十六塊的父親那樣變成一個魔鬼,那就算我白說。”


    “閣下莫非就是天外族中的‘大宰食’,‘短壽增災’仇坦仇波者?”勾陡翻問到。


    “知道我是誰不重要,知道我是什麽更不重要,關鍵是要知道自己是什麽才重要。”勾陡翻聞言後一陣冥思,之後衝仇波者一低頭,轉身離去。


    “多謝‘大宰食’相救。不知‘宰食’前來可是放心不下收‘四盜’的事?”廣當問到。


    仇波者一聲長歎,道:“不知廣長老可否聽說了徐、沙兩位長老煙器的事情?”


    天外族中一般不會讓墓塚占用耕地,所以族中人死後大都火葬,稱之為“煙器”。


    “我也是剛得知不久。這是真的?我剛才……”仇大宰食阻止了他下麵的話,“一切等迴天外崖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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