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


    見到蒙白的時候,周恕嚇了一跳。


    幾日沒看到蒙白,蒙白比之前又蒼老了幾分。


    他現在完全是一副風燭殘年的樣子,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帶走一般。


    “大將軍,我上次給你的丹藥,你服用了沒有?”


    周恕問道。


    “我不要緊。”


    蒙白搖搖頭,他的傷,已經是藥石無效,周恕的心意他領了,但是他並不認為周恕給他的丹藥能對他有用。


    這些年,為了治好他的傷,元封帝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


    結果他的傷勢還是越來越重。


    “大將軍,那丹藥,你真的可以試試。”


    周恕說道。


    蒙白點點頭,說道,“迴頭我會服用的。幽州侯,我叫你過來,不是因為我的事。”


    “大將軍是因為之前大秦京城妖獸爆發的事情?”


    蒙白雖然足不出戶,但之前那麽大的動靜,他肯定能覺察得到。


    “正是。”蒙白點點頭,沉聲道,“你馬上離開大秦,等會兒就走!”


    蒙白表情凝重,說道,“帶上公主殿下和陸文霜,我會讓陳吉掩護你們。”


    “馬上走,遲恐不及!”


    周恕微微一愣,沒想到蒙白叫他來,竟然是想讓他返迴常安。


    “大將軍,妖獸之亂已經平息了啊。”


    周恕疑惑道。


    “妖獸之亂,隻是表象。”


    蒙白搖搖頭,說道,“大秦已是多事之地,你不宜久留。”


    “我也不會久留啊。”


    周恕說道,“大將軍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已經贏得了此次十國演武的舉辦權,等迴頭使團和大秦交接完畢,我再走也不遲——”


    “這些事,你不用擔心。”


    蒙白臉上不見絲毫欣喜,他沉聲說道,“你先走,使團的事情,我來應付。”


    周恕看著蒙白,他忽然明白過來一件事。


    大將軍蒙白,執意要跟隨使團前來大秦,一路上,他也毫無存在感,說是來大秦訪友求醫,他來到大秦之後,也從外外出。


    如今他突然站出來說大夏使團的事情,他來處理。


    周恕倒是不擔心蒙白搶功。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大將軍蒙白,在大夏已經位極人臣,大夏三軍統帥之位,他說退也退了下來,他會在意這麽一點出使的功勞?


    他現在站出來,隻怕是覺得這裏有了危險。


    他跟著使團的目的,隻怕就是等到有危險的時候,他站出來吸引火力,然後讓周恕先行離開。


    想到了這一點,周恕心中有些感動。


    大將軍蒙白是什麽身份?


    他跟使團前來,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斷後?


    “大將軍,沒必要如此的——”


    周恕說道,“我不怕危險。”


    大秦多不多事,與他有什麽關係?


    危險?


    周恕還真不怕會有什麽危險。


    以他如今的修為,能讓他感覺危險的情況,還真不多。


    “幽州侯,不是你怕不怕危險,而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派你來出使大秦,目的不是要讓你涉險,而是讓你曆練成長。”


    “這一路走來,我們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沒必要再留在此地冒險。”


    “讓公主殿下和陸文霜保護你離開大秦,大夏邊境,有人接應你們。”


    蒙白沉聲道,“你就當這是一個老人的將死之言,信我一次,走吧。”


    “大將軍,走沒問題,但是你總得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吧?”


    周恕苦笑道,“你是知道大秦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蒙白看著周恕,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咳嗽了一陣,整個身體都有些搖搖欲墜。


    “迴常安,陛下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他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堅持不住了。


    “侯爺。”


    那車夫兼護衛,低聲對周恕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恕離開蒙白的房間,抬頭看了一眼大秦的天空。


    此時夜色已深,天空漆黑如墨,不見一點星辰。


    一股壓抑之極的氛圍,好像彌漫在空氣之中,讓人唿吸都有些不太順暢。


    周恕迴到自己的住處,剛剛進門,殷無憂就衝了過來。


    “周恕,我想起來了!”


    殷無憂小聲說道,一邊說,她還一邊東張西望了一下。


    “想起來什麽了?”


    周恕還在思索蒙白的舉動,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道。


    殷無憂看了一眼陸文霜,伸手把周恕拉進內間。


    進了內間,她還感覺有些不保險,又把周恕拉到了床上,把帷幕給放了下來。


    周恕:“……”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殷無憂身上那一隻手都把握不住的快樂,悄悄咽了口唾沫。


    “大司空,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


    周恕猶豫道。


    “什麽太直接了?”


    殷無憂小臉上有些疑惑地表情。


    她搖搖頭,說道,“小陸師姐不會在意的,她對這些沒興趣。”


    陸文霜沒興趣?


    那也不好當著她的麵幹那啥吧——


    幾步遠的距離,就這一道帷幕,你以為她聽不到動靜?


    不過人家女孩都不介意了,他一個大男人,還怕?


    周恕剛剛抬起手,要化身餓狼把殷無憂撲倒。


    殷無憂已經繼續說道。


    “你之前不是問我聽沒聽過鎮國鼎嗎?我想起來它是什麽了!”


    殷無憂用幾乎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


    周恕抬起的雙手猛地一頓,大司空你搞得這麽曖昧,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說這個,需要到床上說嗎?


    床上,是說這個的地方嗎?


    殷無憂盤腿坐在周恕對麵,膝蓋幾乎要碰到周恕的膝蓋了,她身體微微前傾,誘人的曲線完全展露在周恕的麵前。


    “鎮國鼎,我小時候可能還見過呢。”


    殷無憂貼在周恕耳朵邊說道。


    周恕知道殷無憂是為了怕有人偷聽,但這曖昧的氛圍,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東想西想,連某處都有了反應。


    他有些尷尬地向前傾斜著上半身。


    “你見過?”


    周恕盡量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我也記不太清了。”


    殷無憂說道,“你猛地一說,我都沒想起來這個名字,剛才我好好迴想了一翻,才想起來。我們大夏,確實有鎮國鼎。”


    “在我很小的時候,好像聽父皇說起過鎮國鼎,他說鎮國鼎,是立國的根基,鼎在國在,鼎失國亡。”


    “鼎在國在,鼎失國亡?”


    周恕沉聲道。


    鎮國鼎這個名字,聽著就與國家有關,周恕本來隻以為它是一個象征,像前世傳說中的傳國玉璽一般。


    但是這八個字,意義可就重大了。


    傳國玉璽,也沒說丟了就一定會亡國啊。


    而且這個世界,畢竟與前世不同,這種話,隻怕不止是說說而已。


    “你記不記得,這鎮國鼎為什麽如此重要?它是一種兵器嗎?”


    周恕詢問道。


    “我隻知道,鎮國鼎,好像和父皇的修為有些關係。”


    殷無憂搖搖頭,說道,“我父皇的武道資質,其實一般,他能有武道一品的修為,跟鎮國鼎有關。”


    “對了,這鎮國鼎,不止大夏有,其他國家也都有,各國的鎮國鼎,好像是一套來的。”


    殷無憂完全沒有把周恕當成外人,這種事關皇室機密的事情,她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周恕。


    隻不過她之前對此不太關心,所以知道的也是有限。


    元封帝的武道修為和鎮國鼎有關?


    那豈不是說,各國皇帝都是武道一品,究其原因,都是因為他們有鎮國鼎?


    大秦鎮國鼎損壞,秦帝的修為,是不是會受到影響?


    大魏派沈約搞出妖獸之亂這一杆子事情,就是為了試探秦帝的修為是不是降低了?


    他們是怎麽知道大秦鎮國鼎損壞的?


    難道大秦鎮國鼎的損壞,和大魏有關?


    周恕腦海中閃過無數疑問。


    “大司空,鎮國鼎如果損壞了,那陛下的修為,是不是會受到影響?”


    周恕詢問道。


    “會啊。”


    殷無憂點頭道,“不止是父皇的修為,父皇好像說過,如果鎮國鼎出了問題,大夏會麵臨滅頂之災。”


    “我明白了。”


    周恕喃喃自語,他明白蒙白為什麽要讓他馬上離開大秦了。


    隻怕蒙白也通過之前的事情,猜出了大秦的鎮國鼎可能出了問題。


    如果大秦的鎮國鼎真的出現了問題,而他們即將麵臨滅頂之災。


    能覆滅大秦,會是什麽樣的力量?


    絕對不是區區大夏使團能夠擋得住的。


    如果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不能離開大秦,那隻怕——


    “你明白了?”


    殷無憂有些疑惑,她都沒想明白鎮國鼎是怎麽迴事呢,周恕就明白了?


    “大司空,鎮國鼎的事情你先不用想了。”


    周恕說道。


    “大將軍讓我們馬上離開大秦,你和陸副使準備一下,明天天一亮,我們就離開!”


    不管大秦的滅頂之災是怎麽迴事,周恕都沒有和大秦同生共死的打算。


    開玩笑,他和大秦有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犯得著留在這裏給大秦陪葬嗎?


    不過和蒙大將軍想得不一樣,周恕不但要走,他還會帶著大夏使團一起走!


    他不需要有人幫他斷後,尤其是一個老人犧牲自我的斷後!


    他們是堂堂正正出使而來,他就不信,大秦還能把使團給扣下不成?


    “明天就走?”


    殷無憂有些意外。


    “別問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周恕說道,“既然大將軍說了,我們在大秦的任務也完成了,那早走晚走,也是一樣。”


    “明日一早,我會進宮向秦帝辭行,你們就做好離開的準備。”


    周恕沉聲道。


    殷無憂迴到外間,陸文霜神色古怪地打量著。


    “小陸師姐,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殷無憂打量了一下自己,疑惑道。


    “這麽快就完事了?他是不是不行?”


    陸文霜用她那好聽但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淡淡地說道。


    “什麽?”


    殷無憂愣了一下,下一刻就變成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撲進了陸文霜的懷裏。


    聽到外間的玩鬧聲,周恕搖搖頭,他從懷裏摸出來一個瓷瓶。


    這瓷瓶裏,裝的是今日空中灑落下來的獸血。


    這獸血,來自那個和秦帝大戰的存在!


    周恕當時親眼所見,這獸血每一滴落下,都仿佛流星墜地一般,在地上砸出一個個的深坑。


    他瞅準了機會,才截取到一滴鮮血。


    別看隻是小小的一滴,這一滴鮮血的重量,比一個普通成年人都重!


    猶豫了片刻,周恕還是把獸血放了迴去。


    莊周夢蝶心法,不止可以用頭發做媒介,用血液同樣可以。


    有這獸血,周恕就可以用莊周夢蝶心法迴溯那個存在過去一年多的經曆……


    方式是,夢中化身成對方!


    夢中化身成人,雖然也有些別扭,但總算可以接受。


    但是化身成妖獸……


    萬一那妖獸跟史鬆濤一樣的德行,無母不歡……


    周恕想想都渾身打顫,他怕自己會有心理陰影,他還沒成親呢!


    “那妖獸的實力,不比秦帝弱多少,這麽一頭起碼是武道一品的妖獸,大魏是如何驅使的?”


    武道一品的妖獸,靈智已經不弱於人,根本不會輕易受人驅使。


    周恕現在都想不通,沈約,或者說大魏,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大夏使團準備撤離的時候,秦宮之內,秦帝麵色難看地坐在龍椅之上。


    他前方,大殿之內,人頭滾滾。


    大魏使團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殺得幹幹淨淨。


    包括大魏使團正使沈約。


    人是殺幹淨了,但自己想要的消息,一點也沒有得到。


    這些大魏使團的人,都像是死士一般,稍一審訊,就立馬自殺。


    秦帝都親自出手了,也沒能阻止得了沈約的自殺,這讓秦帝的心情非常地不好。


    “徐卿。”


    秦帝沉聲道,“鎮國鼎情況如何?”


    “不太好。”


    徐市正色道,“陛下之前強行動用鎮國鼎的力量——”


    “它能不能撐到這次十國演武結束?”


    秦帝打斷了徐市的話,他個性堅毅,不會因為發生過的事情而後悔,就算再來一次,他也照樣會如此做。


    “臣,盡力而為。”


    徐市躬身說道。


    “陛下,大夏幽州侯周恕,有一門絕學,名為煉鐵手,若能得煉鐵手相助,臣有幾分把握,讓鎮國鼎多撐一段時日。”


    “你去找他交換。”


    秦帝說道,“金銀珠寶,高官厚祿,隨他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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