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醫生!”衛生所的平靜突然被焦躁湧進的人群打斷。


    四個男人分成兩撥,兩人分別抬著一個男人飛奔過來。


    年輕的小大夫打了個寒顫,扔下腿上蓋著的毯子飛快走出房間。


    “值班室!值班室在這呢!”


    林悅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隨手拖著傻眼的小大夫,焦急道:“你快過去,有人煤氣中毒了!”


    “好好好!”年輕大夫腳步一轉,率先領著人往急救室那邊跑。


    不過片刻,她爸又急匆匆跑出來,林悅剛鬆下的心又猛地吊起。


    “爸,怎麽迴事?”


    林振德在寒風瑟瑟的冬天出了一腦門的汗,此刻也股不得跟閨女細細解釋,低聲道:“這醫生年紀小,還拿捏不住事,我去喊你金陽姥爺來,順便讓人通知你書蘭嬸還有軍子的家人……”


    村子裏每年都會因為煤氣中毒死而死,如果真有個啥不測,有家裏人在也能……


    “乖女,你好好在這呆著,爸一會就來”


    說完腳底生風,很快不見了人影。


    外麵黑黢黢,涼風嘶吼聲入耳,鼻尖湧入的藥水味道,都讓她有一瞬恍惚。


    …………


    “突突突突”拖拉機噪音由遠及近,林悅抬起腦袋,她爸還有金陽的大步流星走來。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父女倆對視一眼,掩飾不住裏麵的驚慌,林振德臉頰通紅渾身冒汗兒,長臂一伸,將閨女摟在懷裏。


    “丫頭,嚇著了吧?”


    “沒”林悅搖搖頭,視線擔憂的望著手術室外黃色的木門,裏麵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天將將破曉,蓬勃的朝陽將將從地平線躍出來,就在父女倆焦急踱步之際,大批人一股腦簇擁進來。


    為首的是一臉蒼白的書蘭嬸,她家老佛爺也跟在身後,隨之而來還有好多家屬,徐彤被她大哥背著,臉上是清晰可見的淚痕。


    “怎麽樣了?”失魂落魄的沈書蘭猛地拉住林振德的袖子。


    周玉琴扶著她在木頭凳子上坐下,也是一臉愁容。


    “聽小大夫說,已經是重度煤氣中毒……”


    尾隨而來的軍子媳婦兩腿一軟,頓時癱倒在地。


    “嫂子,嫂子你快起來”周玉琴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眼神示意旁邊關係不錯的婦人扶她起來。


    林振德一臉倦容,撓撓自己腦袋,愧疚道:“這倆人喝酒喝多了,所以情況有些嚴重,不過,金陽說還好送來的及時,不然……”


    “那還在裏麵救治著呢?”周玉琴恨恨的瞪了一眼丈夫,說話咋就這麽不利索呢。


    “嗯,來了三個醫生,這會都在裏麵忙著呢”


    就這會,緊緊關著的大門被人打開,金陽見所有人都屏住唿吸,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揮揮手,示意往外走幾步。


    “大致情況你們也知道了,還好振德及時打開了門窗通風換氣,還有給老程做了心肺複蘇,不然,真頂不到把人送到醫院”


    沈書蘭還有軍子媳婦拉著幾個孩子就要給林振德下跪。


    尤其是沈書蘭,從沒給丈夫紅過臉的知識分子,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林振德夫妻急忙扶起兩人,林振德搖頭,“弟妹,你這麽做是在我侄子侄女麵前打我臉!那不是別人,是我兄弟,你這樣我以後還怎麽見我兄弟!”


    林悅也作勢拉住許彤還有沈昌,嘴裏不忘安慰著,“都是我爸該做的”


    知道兩個人沒了性命之憂,一大堆人好歹把突突直跳的心放下。


    林悅甩了甩凍得發麻的手,歪著頭問:“那現在裏麵我兩個叔叔能迴家了嗎?”


    一大群人隻顧得分享劫後餘生的喜悅,倒是忘了這迴事。


    兩家家屬剛剛鬆下的筋又猛地拉緊。


    金陽捏了捏林悅的臉蛋,笑的賊和藹,“已經沒大問題了,但是還是得在衛生所呆幾天,看看有沒有後遺症,要是有,那就得往市裏的醫院轉了”


    眾人忙紛紛道謝。


    林悅猛不丁的對上她娘的視線,心裏一個咯噔,壞事了,人命是救迴來了,自己還有一關沒能過去呢。


    夜半驚魂,好歹是安穩下來。


    林悅被她媽背在後背,她爸抱著許彤,身後跟著許家兩個小子迴來了。


    許叔大難不死,書蘭嬸這會正在床邊守著呢,哪裏還顧得上三個孩子?索性一股腦拉到林家去了。


    林悅害怕她爸媽先發製人,迴家就嚷嚷好困要睡覺,許彤沈昌大半夜被姥姥喊醒,再加上提心吊膽了半夜,這會也撐不住要眼皮子耷拉。


    周玉琴給他們仨撐好被褥,挨個塞進被子,才去婆婆家把林元安帶迴來。


    這小子沒見他姐來接她,直接跟她媽發起了小牛犢子脾氣,後來再他媽臉快黑的時候,這才乖乖噤聲被人打包迴家。


    這個時代的衛生所,是十裏八鄉唯一可以稱醫院的地方,裏麵的醫生少,正式工更少,像金陽這些能處理些緊急病症的,更是鳳毛麟角。


    這醫資力量差,環境待遇更差,哪裏像後來的醫院,大廚推著小車賣飯?


    周玉琴得給病人做吃的送過去。


    林振德在屋子裏換了裏麵濕透的秋衣,剛扭好扣子,媳婦在小聲的叫他。


    “怎麽了?是缺啥東西?我去買”


    “不是!”周玉琴拉住楞大頭一樣往外走的丈夫,把手裏的破扇子遞給他,低聲問著:“當家的,你有沒有覺得這事奇怪?”


    “咋的就奇怪了?”林振德耳朵感受到熱氣,不自在的動了動,低聲問:“你說的是啥?”


    “咱們閨女,你說林悅,她怎麽就能知道這兩個人就快活不成了?”隨手塞進灶裏一把幹柴。


    柴火劈裏啪啦濺起火星字,林振德把媳婦往外拉了拉,一臉不以為意道:“你又瞎想什麽,閨女不是說了?這是夜裏做惡夢了,還有,你不是說,這小孩子眼睛亮,莫不是看見了啥髒東西?”


    “呸呸呸!”周玉琴使勁點了點他腦門,“我怎麽說你就怎麽信?好,那就說是做了惡夢,可是你沒聽金陽說?送來之前多虧做了啥啥複蘇?我問你,你會不會做?”


    林振德嗬嗬一笑,“我哪裏會……”他是聽說過,哪裏有機會上手練,想到這,笑容猛地一頓。


    “那就對了,這當時去的時候就你們倆,你不會,你說,那會是誰……”


    就在這時候,灶房外露出一個青灰色的棉鞋,聽完後,不動生色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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