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兒擰著籃子,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女人,真是夠悲哀的啊!進了屋子裏麵將小籃子放了下來,走到小桌子跟前,雙手抓住茶壺,顫巍巍的對著茶杯裏麵倒了一些水,端著水杯坐了下來,看著趙柏從雜物間裏麵將圓簸箕給滾了出來。


    “二哥,你喝嗎?”


    趙喆搖了搖頭,坐了下來,微微吐了一口氣,走山路一連走到現在,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羅萱從口袋裏麵掏出手表看了一眼,喊道:“大虎,弄好了沒有,弄好了過來燒鍋。”


    “好了,娘,中午燒兔砸嗎?”


    “馬上都要吃飯的時間,你爹要下工了,那有那個時間燒,中午隨便吃吃,晚上吃。”


    “哦!下午還進山嗎?”


    “進山,下午帶籮筐進山,將那板栗都摘迴來。”


    “都摘迴來,能吃得完嗎?”


    “怎麽吃不完了,到時候做成糕點出來,看看能不能吃得完。”


    趙柏訕訕一笑,做成糕點怎麽吃不完呢,上學時候帶一點吃,晚上迴家吃一些,就算是再多也能夠輕鬆給消滅掉。


    飯還沒有煮好,趙誌義就扛著一個鋤頭迴來。


    羅萱將一碗青菜和一碗鹹豆角端到桌子上麵,看著走了進來的趙誌義,“大春她娘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喊到現在?”


    趙誌義將鋤頭遞給跑過來的趙喆,搖了搖頭,一臉都是嫌棄之色,“能怎麽迴事?給大春找了一個對象,就是藕塘村的周老三,三十多歲了,大春不樂意,這不在家要死要活。”


    羅萱挑了一下眉頭,“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大春今年才十八歲吧!她爹娘到底是怎麽迴事?這個周老三足夠當她爹了,也不怕村子裏麵的說她?老趙家的長輩呢?沒有出麵?”


    差個六七歲也就算了,可是這相差差不多二十歲,這真是將姑娘許配給人家,還不得被十裏八鄉的人用唾沫芯子給噴死。


    “出麵了,九太爺他們都在她家呢。”


    “這糊塗也不能這麽糊塗吧!這樣的話我們趙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趙誌義坐了下來,伸手接過趙可兒遞來的水杯,“我閨女真懂事,比你兩個哥哥強多了。”跟著一臉無語道:“小勇不是在縣裏麵做臨時工吧!說有個機會轉正,不過要送禮,需要三百塊錢。”


    “就逼著大春嫁給一個三十多能夠當她爹的人了?”羅萱也真是無語地說道,“大春投胎到家,也真是不知道上輩子欠了她們家什麽?十八歲的姑娘了,到今天都沒有找對象,就等著給賣一個好價錢。”


    現在國家解放也不過才十年整的時間而已,社會風俗上麵依舊還是非常的傳統,像是山村裏麵的姑娘基本上也都是十五六歲這個年紀,就將婚事給定了下來,十六七的姑娘基本上也都嫁人了。


    十八歲放在現在這農村已經算得上是大齡的姑娘了,這大春家遲遲也沒有將大春給嫁出去的原因,也就是因為要的彩禮太高了。


    其實大春這個姑娘真能幹,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受,這幾年要不是大春這丫頭支撐著整個家,趙勇那個家還不知道過成什麽樣子?


    不過對於那個趙勇,羅萱沒有什麽好感,這在縣裏麵做臨時工,按道理來說養活他自己是沒有問題,臨時工怎麽說一個月也得有十來塊錢吧!他倒好,這吃喝全部都是從家裏麵帶,沒有了就迴來拿,至於有沒有拿錢,這個她就不知道了。


    說是在縣城裏麵當臨時工,指不定在幹什麽,誰能夠知道呢?


    “咋說著說著你還氣上了呢?”趙誌義無語地看著羅萱問道。


    “我也就是提大春感到不值而已。”


    “不值能夠怎麽辦呢?”


    “娘,鍋不要燒了吧!”廚房裏麵傳來趙柏的聲音。


    “不用了。”


    “今天進山弄了什麽?”趙誌義將趙可兒抱了起來笑著問道。


    “板栗,蘑菇,還有兔砸。”


    “又抓到兔砸了?是我家妮兒抓的嗎?”


    “不是,媽媽抓的兔砸。”


    “爹,我跟你說,我娘真是太牛了,你不知道她蹲了下來,抓起地上一顆石頭,嗖的一聲,就一下子命中了兔砸。”趙柏拉開廚房的門,走了出來,一邊比劃著說道。


    趙誌義笑著“哦”了一聲,“孩子她娘,我發現這幾個月你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運氣好不好?”羅萱嗔了一眼說道。


    “好好好,怎麽不好呢。”趙誌義連忙討好的說道。


    “二哥,二嫂在家嗎?”


    “在家呢,門沒有栓。”羅萱連忙走到門口喊道,看著院子的門被推開,大春紅著眼睛走了進來,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過來找她,想也用不著去想,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了,“大春進來坐。”


    大春低著頭,雙手捏著衣角,一副拘束的樣子,低聲道:“二嫂,我找你有一點事情。”


    “我知道,你進來說吧!”


    大春看了一眼羅萱,“哦”了一聲,低著頭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屋子裏麵的擺設,跟著羅萱到木頭沙發坐了下來。


    羅萱“唉”了一聲,“你來的意思我也知道,大春,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我借給你是害了,不是為你好,你爹娘是什麽樣的人,你是她閨女,你也清楚。今天我借給你了,往後呢?你還沒有嫁人,你哥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也就是二誌小不了幾歲吧?”


    大春點了點頭。


    “其實早就應該結婚了,今天我把錢借給你,過些日子你爹娘還是會把你給賣了。你考慮清楚了,你要真是想借的話,我手裏麵也就是一百多一點,我可以借你一百塊錢。”


    大春聞言伸手摸了摸臉上掉落下來的眼淚,她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羅萱說得話在理,就算是今天將這事情解決了,可她還沒有嫁人,到時候還不得被她們再賣一次,“二嫂,你說我該怎麽辦呢?你是聰明,求求你給我指一條路。”


    羅萱聞言微微鎖著眉頭,這種路她那敢隨便指呢,這要是被她爹娘知道了,還不得找上門來找她算賬,賴到家裏麵。


    “找個人嫁了,今天就嫁,一分錢也不給。”趙可兒走到羅萱的跟前,趴在她的大腿上麵,嘟著小嘴說道,我也沒有叫你把我生下來,既然把我生下來了,就要負起一定的責任,而不是像貨物一樣賣來賣去,誰的價格高就賣給誰。


    簡直就跟她爺奶一個德性,她爺奶也是在老家到處給她找對象,要價五十萬,誰要是價格出得告,就將她嫁給誰。她也不想一想她們那邊彩禮多少,一般也就是七八萬而已,將她賣五十萬,鬼才要。


    羅萱瞪了趙可兒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個小丫頭,你懂什麽?”


    “二哥,二嫂。”趙誌勇端著碗走了進來,“沒有菜吃,二哥二嫂,給我點菜吃。”


    “家裏麵菜沒了?”趙誌義笑著問道。


    趙誌勇點了點頭,“菜吃完了,沒有菜太淡了。”


    “在桌子上麵自己夾。”


    “嗯!”趙誌勇走到桌子跟前,夾了一大筷子的鹹菜,又夾了一些炒青菜,“二哥,你們還沒吃飯?”


    “沒有。”


    趙誌勇“哦”了一聲,將目光看向坐在沙發上麵流著淚的大春,“大春,你咋了?你咋哭了呢?”


    大春連忙伸手摸了摸臉上淚水。


    “你這不是哭了嘛!你爹娘又欺負你了?”


    “沒。”


    “我聽你娘罵你了,你爹娘真壞,跟我爹一樣。”


    大春站了起來,“二哥二嫂小勇,我先迴去了。”跟著快速的走了出去。


    羅萱低聲歎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趙可兒的小嘴,“你多嘴幹什麽呢?”


    “氣人。”趙可兒皺著眉頭,伸手拍了拍羅萱的手說道。


    羅萱站了起來,“吃飯了,飯差不多了。”看著趙誌勇碗裏麵的稀飯,“小勇,中午就吃稀飯?”


    “嗯!家裏麵糧食不多,省著點吃,要不然又要找二哥二嫂要了,不能太麻煩二哥二嫂了。”趙誌勇喊喊的說道。


    “誰讓你說這些的?”羅萱笑著問道。


    “九爺爺說的,說不能太麻煩你們了,我也知道呢,不能麻煩你和二哥了,給我分家,還給我蓋房子,蓋大瓦房,還給我糧食。”


    羅萱欣慰的笑著點了點頭,“小勇終於長大成人了,懂事了。”


    趙誌勇“嗬嗬”憨笑了起來。


    羅萱笑著向廚房走了進去,沒有一會兒就端著兩碗飯走了進來,看著坐在沙發上麵的趙可兒,“要吃菜嗎?”


    “吃點青菜。”


    羅萱端起裝青菜的碗,倒了一些青菜湯放到米飯裏麵,跟著走到客廳,放到小桌子上麵,“吃過飯睡一覺知道了嗎?”


    趙可兒點了點頭,自從夏天睡習慣了,這每天中午都要睡上一覺,要不然根本就抗不到傍晚。


    傍晚的時候,趙可兒坐在大門口的小椅子上麵,懷裏麵放著小小的簸箕,裏麵裝著是煮好的野生板栗,張嘴小嘴啃著。


    院子裏麵的簸箕裏麵堆積的都是板栗和鬆樹菇,家裏麵的簸箕都不夠放,還是找鄰居家裏麵借的幾個大簸箕過來。


    看著一臉古怪走了進來的趙柏,趙可兒眨巴了兩下眼睛,“大哥,你怎麽了?”


    趙柏看了一眼走了過來,抓了一把板栗,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麵,向屋子裏麵看了一眼,“沒什麽。”


    “沒什麽,你咋這表情呢?”看著麵色糾結的趙柏,趙可兒接著低聲問道:“咋了,你和我低聲說下。”


    “剛剛大春姨找我了。”


    “大春姨找你了?找你幹嘛呢?”趙可兒滿臉不解的問道。


    “不跟你說了,我答應大春姨了,不告訴別人的,總不能答應別人的事情言而無信吧!”趙柏張嘴將板栗咬開,滿臉都是鬱悶的說道。


    “不說就不說。”趙可兒將簸箕塞給趙柏,站了起來,向屋子裏麵走了進去,推開堂屋的小門,聞著散發出紅燒兔子混合著板栗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氣,真香呀!饞死寶寶我了,“媽媽,兔砸做好了沒有?”


    “還沒有,等一會兒,肚子餓了?”


    “饞了。”


    “饞了。”


    趙可兒白了一眼,“媽媽,做好,放飯裏麵蒸一下,要不然我吃不動。”


    “知道,給你蒸起來。”


    “多蒸一點,留著我明天吃,要不然大哥都吃完了。”


    羅萱哭笑不得的看著趙可兒點了點頭,想一想有些時候也感覺好像,不過這丫頭說話聲音還真是好聽,弱弱的,腔調還帶著絲絲哭腔,聽著讓人都忍不住心疼,“是是是,知道了,給你多裝一些,留著明天給你吃。”


    趙可兒“嗯”了一聲,轉身過身迴到堂屋裏麵,將門關了起來。


    一隻大兔砸,一家人美美的飽餐了一頓,趙可兒直接就霸占了一大碗,吃了一半,留下來一半準備明天吃,大哥趙柏要吃,她都沒有給,吼了幾嗓子。給他吃,他就是吃到抵達嗓子口,他還要吃。


    第二天一早,趙可兒還在迷迷糊糊當中就被吵清醒了過來。


    “你個小兔崽子,你給老娘站住,你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廟,老娘今天不教訓你一頓,老娘就不叫張翠紅。”


    “娘啊!娘哎!救命啊!二奶奶她瘋了。”趙柏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道。


    “小兔崽子,你給老娘站住,你個小比崽子,年紀不大,你竟然往老娘家閨女身上潑髒水,老娘家閨女就算是瞎了眼,也不會跟著你家的傻子。”


    趙柏“呸”了一聲,“你到處找你閨女,找不到,你問的我有沒有看到你家大春,我實話跟你說了,你還賴到我頭上?還怪我了?我昨兒晚上確實看到大春姨,去了我小叔家,然後直接就將門關了起來。我估摸著大春姨在我小叔家昨天晚上沒有離開,我什麽時候往大春姨身上潑髒水了?做人能講一點理嗎?您老也這麽大歲數的人,半截身子都入了黃土,難道還不如我這個孩子?”


    張翠紅聞言氣得渾身顫抖了起來,跟在後麵的鄉親們一個個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二誌家的臭小子也真是太有意思了,不過更加好奇的就是這大春有沒有和趙誌勇搞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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