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看著誰要哭了?


    正疑惑,手掌被人輕輕拉住,握在手裏捏了捏。


    她的注意力被輕易拉迴來:“?“


    突然捏我幹嘛?


    扶岑低聲開口:“來了?坐吧。”


    那少年被這一聲喚得恍然迴神,抬手揉了下眼睛,幾步小跑上了台階。無視侍女的指引,直接在花柚先前的小桌前坐下了。


    之前伺候花柚的小侍女懵了一下,柔聲提醒道:“大人,這是這位姑娘的位置。”


    那少年已經拂袖坐下,低著泛紅的眼眶,語氣裏透著些蠻不講理的稚氣:“不,我就坐這。”


    隨後一轉眸,


    恰好和再次歪頭過來打量的花柚對上了視線。


    花朝:“……”


    花柚:“……”


    嘶哈,


    她覺得他好像是真的要哭了。


    花柚嚇了一跳,趕忙調開視線,她可見不得人哭。


    “沒事沒事,就讓他坐吧。”


    ……


    舞姬執燈而舞,絲竹之聲漸大了起來。


    若花柚還有妖氣,便能察覺得到三人之間悄然形成了一道結界,外人隻聞絲竹聲,再聽不見裏頭人的言語。


    “人你已經見到了,可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扶岑垂著眸,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花柚的手指,嗓音溫和。


    那肆無忌憚的、展示著與花柚相處親昵的行為,在花朝看來是一種堂而皇之的挑釁。


    花柚成為僵屍,沒了記憶的事,他已經聽人轉述過了。雖然心裏早有了準備,可如今再見,物是人非,依舊讓人哽咽、難以接受。


    姐姐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被扶岑一拽,便隻向著他一人了。


    偏生花朝還不敢在她麵前提及舊事,唯恐姐姐會傷心,隻得強行忍下來。


    不知該如何同花柚說話,便將激蕩的情緒一股腦撒在扶岑的身上。


    切齒咬牙著:“你就無恥!趁著我不在,竟然、竟然……”


    扶岑一抬眸,


    向來溫和寬忍的人竟然與人針鋒相對上了,似笑非笑:“又不是你的人,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好、好的很!”


    花朝眼睜睜看著姐姐被無良之人“欺瞞哄騙”,氣得臉通紅,又不便聲張:“我倒要看看,你這樣自欺欺人,最後究竟能不能得個好結果!”


    “我有沒有好結果都與你無關。”


    那刺耳的詛咒正中扶岑的軟肋,他臉上的笑容明顯淡去,“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這個。”


    ……


    花柚夾在中間,越聽越不對勁,


    不知為何感覺自己礙眼得很,一閃一閃,散發著電燈泡的氣韻。悄悄、悄悄地朝後退了退,給他們兩人讓開吵架的空間。


    時而看看花朝,時而又看看扶岑,


    感覺無比的微妙。


    一個憤怒糾纏,泫然欲泣,


    一個風流疏淡,無情抗拒。


    所謂“老友“之間,看上去糾葛頗深,感情頗濃的樣子。


    該不會……


    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花柚腦子空了一瞬,忽然從乾坤囊裏摸出一麵給僵屍們化妝用的小銅鏡來,往裏頭望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她心更亂了。


    那個少年,怎麽和她長得還有點像呢?


    嘶哈。


    怎麽辦,腦子裏有劇情了。


    ……


    也許是顧忌這在場的人多,扶岑最終沒有和那個少年吵什麽,


    起初爭辯幾句之後,見她退開一些,神色微妙,兩人便同時住了口。臉色各異地又待了會兒,最終不歡而散。


    迴去的路上,花柚被扶岑牽著,一路默然無言。


    她感覺自己窺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件,想問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


    最後還是扶岑先提,輕輕揉了揉眉心道:“對不住,我不知道他會突然失態。本來隻是想見一麵的,不想驚著你了。”


    這話起得,就很有故事感。


    人家好好一少年,怎麽突然就會失態了呢?


    “啊,那倒沒事,”


    花柚眨巴眨巴眼,旁敲側擊地問:“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少年,長得很眼熟?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扶岑一直拉著她的手,走在前頭為她掌燈,


    聞言腳下倏然一頓,停了下來。


    “你覺得他眼熟?”扶岑迴頭,重複了一遍。


    花柚心說那能不眼熟嗎,和我長得老像了,簡直就性別不一樣。


    “是啊。”


    扶岑眉心微微挑起些,桃花似的眸,專注地盯著她,輕聲:“那我呢?”


    燭光輕輕跳躍一下,無端小心翼翼。


    “你怎麽?”花柚沒懂。


    “你覺著我眼熟嗎?”


    花柚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嗤地笑出聲來:“你在說什麽呢?你這顏值的,外頭可不多見,哪裏來的眼熟?”


    扶岑眸光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淺淺的月光落在他的眸子裏,像一層深秋裏薄薄的寒霜。


    自嘲地笑了下:“……是麽?”


    花朝說,她還留有一縷生魂,或許保留了她最重要的記憶。


    隻是因為沉睡得太久,暫時想不起來了。若遇見舊時的人或者事,終究會被觸動著,想起來一星半點的過往。


    她說她覺得花朝眼熟,


    卻唯獨不記得他。


    可是因為在她心裏,他從來不曾重要過麽?


    ……


    扶岑這次是真的醉了。


    雖然表麵看不太出來,可一直睡到夜半三分,他的臉頰還是泛著酒意的潮紅。不知做了什麽夢,開始時不時不安穩地左右翻騰起來,腳腕上係著的鈴鐺發出輕微的聲響。


    幾乎是那鈴鐺響起的第一聲,一貫睡著了就雷打不動的花柚便倏然驚醒了,睜眼後本能地看向床上的扶岑。


    看他臉色似乎不太對勁,走上前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發現竟然還是滾燙的。


    花柚:?怎麽喝個酒,還發燒了呢?


    山精這麽脆弱的嗎?


    花柚忙不迭去給他取了點水,沾濕帕子給他放在額頭上物理降溫。扶岑輕哼了兩下,沒醒過來,呢喃著說冷。


    僵屍沒有體溫,花柚沒法給他將帕子弄熱,隻得給抱來一床被子,掀開了蓋在他身上。


    手忙腳亂整理被子的時候沒留意被角勾連著,撞倒了床頭櫃上放置著的一個小盒子。


    盒子落地時,發出叮當哐啷一陣兒的聲響,似乎有什麽從中裏掉了出來。


    花柚借著窗邊泄露下來的微弱月光,想將盒子撿起來,卻意外地在地上摸到了一個玉瓶。


    “咦?”


    那玉瓶極眼熟,


    正是那日她受南貓和寧遠山之托,去浮空閣送的瓶子。


    寧遠山說,那是她的領主老爹,要獻給雲夢澤領主的東西。


    可是這東西,為什麽會在扶岑這裏?


    第26章


    山精生病要怎麽照顧, 花柚一點經驗都沒有。給人蓋好被子之後,便束手無策了,呆呆立在他的床前。


    玉瓶被她好好放迴了盒子裏, 花柚隔三差五看上一眼,腦子裏是紛亂的一片。


    一時想起藏寶窟裏那聲嬌媚的主上,和淡化在記憶裏,又確實略有些耳熟的“好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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