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十七年,新年的第一次早朝。


    烏壓壓的黑雲籠罩在皇宮的上頭,不時傳來幾聲烏鴉的呱噪聲。


    司馬楚端坐在龍椅上,垂眸看著殿中的朝臣,年老的,年輕的。都是恭敬的執著笏板,按著品階依次立著。


    “前些日子,聚元閣被盜一事想必諸位都有耳聞吧。好在禁軍統領倪震夙夜辛苦,將這夥膽大包天的賊匪給緝拿歸案。”


    底下有低聲的讚賞聲音傳出。


    司馬楚手掌重重拍在龍椅的扶手上道:“但是總有些人目無王法,藐視君威。竟將關押在天牢內的囚犯竟數滅口。”


    “刑部天牢,易守難攻。入口處又有重兵把守,若是內部沒有內奸相應,隻怕是不能成事的。”有人拱手說道。眾人頻頻點頭表示讚同。


    刑部尚書聞言連忙跪了下去道:“還望陛下明鑒,微臣自接任刑部尚書一職,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鬆懈。”


    “哦?如此說來,還請大人好好說一說這行刺之人是如何進入天牢裏的?難道這殺手竟似那戲文裏的孫猴子般,會七十二般變化不成?”有人反駁道。


    刑部尚書求救似的看向七皇子。此事他當真是百口莫辯。


    “父皇,兒臣以為此事尚有蹊蹺,還需仔細調查,務必不使一人含冤。”司馬炎拱手道。


    司馬傑也上前一步道:“七弟此話差矣。俗話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若是在其位而又沒有相應的能力處理好一應事務。隻怕就會如那蛀蟲一般,遲早會暴露的。況且刑部乃掌管天下案件之所在,若主事之人上不能替君分憂,下不能為民伸冤。這樣的官,要來作甚?”


    司馬炎氣的咬牙道:“太子殿下此言有失偏頗。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是一生下來就會的。還需要曆練與提升。難道太子一生下來就會跑了不成?”


    司馬傑白了司馬炎一眼,道:“這不能成為犯錯之後的托辭吧。”


    司馬炎正要反駁,卻被司馬楚的一聲怒喝給止住了。


    “夠了。成天就知道吵來吵去。凡事講究的是證據。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朝廷不忠之人。”司馬楚的眼睛在一眾臣子的身上逡巡而過。似是掃描儀一般,隻要一看便能辨別出人的善惡與真偽。


    眾人皆垂首靜默,大殿裏的氣氛一時沉重了起來,連唿吸聲都弱了下去。


    “倪震!”


    “屬下在。”


    “將囚犯被殺一案的調查結果說一說。”司馬楚寒聲道。


    “是。屬下奉聖上之命,暗查此案。對當晚所有值班的侍衛一一審問。發現隻有在交班時,侍衛長曾將眾侍衛給召集起來,進行了簡短的訓話。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殺手進入天牢。隨後屬下又將侍衛長給抓起來進行審問。所料不差他與殺手乃是一夥的。”


    “那些殺手殺人後,也是以此法殺人後再出了天牢的?”有人疑惑的問道。


    倪震輕蔑一笑道:“當然不是。這夥殺手顯然經過精密的算計。殺人後這些人就將夜行衣給脫下,換上早前準備好的侍衛衣服,靜靜的守在門口的暗影裏。等巡夜的侍衛發現死人後,天牢必定大亂。到時候人多口雜,誰也注意不到誰。這夥人就可渾水摸魚。大大方方的出了天牢。”


    “屬下還在天牢的門後發現蒙麵的黑布一塊。”


    刑部尚書軟軟的癱在地上,自己管轄的刑部竟然出了內賊,自己當真是難辭其咎。於是跪在地上求饒道:“陛下息怒,臣治下不嚴才出了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臣領罪。”


    司馬楚的目光如陰毒的蛇般,泛著森冷的光,直直的盯著刑部尚書。怒喝道:“都到了這地步還不說實話嗎?”


    “臣惶恐,實在不知陛下所說何事啊。”刑部尚書磕頭道。


    司馬楚示意倪震繼續說,“屬下查玉樽被盜案,不想卻牽出了令人發指的拐賣案。有人四處搜羅長相尚可的少男少女,將其囚禁培養成以色侍人從而套取朝中消息的棋子。”


    滿朝臣子的臉色各異,有憤憤不平的,有神色慌張的,有事不關己的……


    “臣結合侍衛長的供詞,又在尚書的家中搜羅出來往的信件數封,無奈寫信之人謹慎,沒有留下任何落款。但是從信中內容可知尚書可也參與其中的呢。所獲證據均已呈給了陛下,如此尚書大人還要抵賴嗎?”倪震臉色一沉怒道。


    刑部尚書被這一喝,隻跪著磕頭求饒:“臣冤枉啊。還請陛下明鑒。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青天可表啊。臣冤枉啊。”


    司馬楚最是見不得這樣搖尾乞憐的軟骨頭,道:“刑部尚書勾結賊人,罔顧法紀,知法犯法,濫用職權等罪責十數條。數罪並罰,尚書府成年男子一律斬首,女子皆收為官奴。所抄家產竟皆收迴國庫。”


    “陛下饒命啊。陛下……”


    這位曾經位極人臣的刑部尚書如同喪家之犬般的被禁軍拖了出去。


    一朝榮寵,一朝滅門。


    司馬傑看著殿門的方向,帶著旁觀者的幸災樂禍道:“嘖嘖……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然官居一品大元。不想著為君分憂,整日裏想著中飽私囊,當真是該死。”


    司馬楚冷眼看著眾人,沉聲道:“你們當中還有誰參與了拐賣童男童女,以出賣色相來謀取消息的。朕心裏明鏡似的。”


    “孫典,你可知罪?”


    禮部尚書額上冒著細密的汗珠,直直的跪了下去,道:“臣,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禮部乃一國的禮儀典範。你身為禮部尚書怎能知法犯法,行如此有違人倫之事。你可知那個叫蕭瑟的?”司馬楚沉聲問道。


    孫典的心頭一震,知道秘密再也藏不住了。他雖熟讀聖賢,知禮儀,懂廉恥。無奈卻獨愛男風,尤其最愛長相俊美的男子。


    他第一次見到蕭瑟的時候,就打心眼裏喜歡上這個如同受驚小獸般的美豔男子。他癡迷於他滿懷心事的眸子,癡迷於他的身體。


    司馬楚也知道這樣的事不方便再細說,若真說來傷的也是皇家的體麵,又問道:“孫尚書,你可知罪?”


    孫典也知道陛下的意思,額頭觸地道:“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司馬楚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孫典的識趣,開口道:“禮部尚書孫典行為有失,德行有虧,現革去禮部尚書之職,貶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孫典磕頭謝恩:“臣謝陛下隆恩。”好在不似刑部尚書一樣落得個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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