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莫尋一把將阮氏抱起,送迴了來儀閣,又吩咐下人趕緊請了大夫。


    葉紫曦隻哭哭啼啼的跟在葉莫尋身後,抓著阮氏的衣角,喃喃道:“娘,您可千萬不要有事啊。您還未看著曦兒出嫁呢。”


    躺在床上的阮氏,失了血色的唇,以及胸口處觸目驚心的一灘血跡。哪裏還有素日裏的厲害與威風。


    葉莫尋被葉紫曦嗚嗚咽咽的哭聲給哭的心煩,喝道:“娘還沒死呢。哭個什麽勁。若是真有事,還怕沒有你哭的時候。”


    葉莫尋從前也遇到這樣棘手的事,如今母親被刺,父親卻不管不問隻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淩天嬌似是個外人般,眼見出事就自顧的迴了墨硯樓,雋娘是指望不上了,看著少武似是受了驚嚇,隻怕也有的忙了。


    陪在邊上的妹妹,素日裏看著倒是頗為厲害,臨出了事,卻隻會一個勁的哭。到底也是個沒用的。


    葉紫曦哭的更厲害了,從前她隻覺得哥哥是愛護自己的,別人怎麽詆毀他,她都裝作聽不見,如今母親生死未卜,他居然說出如此昧良心的話。


    於是扯著嗓子大喊道:“葉莫問,你就是個混蛋。你可知道母親受傷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這個不成器的。但凡你稍稍成器些,母親也不會如此鋌而走險。”


    “怪我,都怪我。出了事就都往我身上推,我什麽也沒幹,怎麽就都算到我頭上了。”葉莫尋也來了火氣,很是無賴的一屁股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吼道。


    “母親若不是怕父親將來把葉府給了葉莫問,她會如此鋌而走險的殺了葉莫問,以絕後患?今日四娘會如同瘋婦一樣刺傷母親?說到底都是為了你。”葉紫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耍著無賴的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嗎?


    葉莫尋冷笑道:“是我讓母親去爭葉府的繼承權的嗎?是我整天想要算計葉府的家產嗎?整天打著為了我的旗號,隻是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今兒我就明白的告訴你,我不稀罕繼承葉府的家業,也不稀罕這富可敵國的家產。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我就想做個閑散的富家公子而已。”


    葉紫曦被葉莫尋這一通大吼,給震懾住了。圓睜著眼睛看著葉莫尋,卻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從來都是母親說的,母親說葉府隻能在哥哥手裏,母親說葉莫問是威脅,母親說……


    葉紫曦看著僵著脖子的葉莫尋,末了轉身進屋等著消息。


    外間的天色由暗,變成微亮,再變成透亮。


    忙了一宿的大夫帶著滿臉的疲倦之色走了出來。


    “大夫,我娘她怎麽樣了?”葉紫曦迎了上去連忙問道。語氣帶著閃躲與畏縮。一方麵帶著希冀希望大夫說娘沒事。一方麵又害怕大夫搖頭說沒救了。


    大夫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道:“好在刀尖插進的地方,跟心髒差了些距離。否則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迴來的。”


    葉紫曦的眼眶一熱,喃喃道:“您的意思是我娘她沒事了。沒事了。”


    “暫時是穩住了。過了今夜若是燒退了,就沒什麽大礙了。仔細將養著便是。”大夫神色凝重的交代著。


    葉紫曦道了謝,又吩咐丫鬟看賞,跟著去取藥。


    葉綰從家宴出來後,害怕劉氏再做傻事,隻得吩咐嬤嬤們將劉氏帶到了逸雲軒。


    劉氏恍惚間以為自己是死了,可是睜眼時卻看到了熟悉的帷帳,熟悉的葉綰。先前的記憶才紛湧而來。


    她刺死了阮氏,自殺未遂。


    阮氏隻茫然的睜著眼睛,不哭不鬧。似是個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般。


    “綰兒,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救得了我一次,還能看得住我每次嗎?我不能讓莫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上路,我要去陪他的。”劉氏緩緩的說道。聲音低低的猶如從地底傳來似的空洞。


    葉綰偏頭將眼角的淚抹去,強裝著笑臉道:“四娘,您聽綰兒一句。失去至親的感受綰兒知道。當初娘親走的那一日,我也曾想跟著母親一起去了,好歹到了陰間還能做個伴不是,可是我知道娘親希望我活著,比她在時要活的好。我相信莫問也是一樣的,他定也希望四娘好好的活著,替他看一看這世界。”


    劉氏聽著聽著眼角的淚,順著臉頰低落在軟枕裏。


    隱逸一臉凝重的走到葉綰跟前,俯身附在葉綰的耳邊低聲耳語著。葉綰的神情有著些微的變化。


    透著模糊的淚眼,劉氏的心裏卻無比的透亮,哽咽著問道:“出了什麽事?是老爺要賜死我嗎?”


    以她一個妾室膽敢刺殺正室,已是大逆不道,必死無疑的結局。


    葉綰搖了搖頭,思忖良久道:“不是。阮氏給救迴來了。”


    劉氏圓睜著眼睛直直的坐了起來,一把抓住葉綰的胳膊,問道:“怎麽可能。我明明刺入她心髒的。不可能的。”


    “說是匕首刺偏了,所以才撿迴了一條命。”葉綰低聲道。


    劉氏的雙手緊緊的攥著背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像阮氏這樣的狠毒之輩,上天都要放她一條生路嗎?


    劉氏灰暗的眸子裏慢慢的就升起了恨意。此生她活著的目的就是要看著阮氏無比痛苦的活著。她能殺她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來日方長,走著瞧吧。端看著阮氏能否次次都這樣幸運。


    葉綰再次踏入葉逢春書房時,看見暗影裏坐著的葉逢春,突然就覺著他有些可憐。


    隻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找我來有事嗎?如果是說葉府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先前說過的話我不會改的。”葉綰冷聲說道,轉身就要離開。


    葉逢春嘶啞著嗓子道:“你等等。”


    葉綰止住腳步。


    “綰兒,你可知葉府的生意現在如何了?”葉逢春問道,語氣裏帶著負累感。


    “這與我無關。從前葉府風光時,我跟娘也沒過過一天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葉府或落魄或依舊風光,於我都沒半分關係。就算離了葉府,我也不可能比那時過的差。”葉綰冷聲迴道。


    葉逢春垂下眼簾,問道:“你當真冷血至此?”


    葉綰眼神狠厲的迴道:“那該如何?你們如此狠絕的對我,對娘,對莫問,反過來卻說我冷血?天下竟還有這樣的道理?一句話,要救葉府不可能。”


    葉逢春不想葉綰如此的決絕。隻是這決絕的背後是得有多深的傷口累積而成的。


    葉府的生意如今被逼迫著全線收縮。若是再無良策,隻怕葉府百年的基業就要毀在自己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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