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去往後殿的路上,被一個眉目秀氣的年輕和尚給攔住了:“後殿乃是佛門重地,女施主還是迴去吧。”說完雙手合十的攔在路中央擋住福安的路。


    福安也知道這是皇家寺院,放肆不得。隻得撅著嘴巴,臉上帶笑的說著:“這位小師傅,我是來尋故人的。你就行行好放我進去吧。”說完扯著年輕和尚的衣袖撒著嬌。


    長年不見女色的和尚何曾見過如此陣仗,聽得姑娘家的軟言相求。頓時就臊紅了臉,連忙後退幾步,連著說了幾個阿彌陀佛,“還請女施主自重,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小僧……”


    福安看著臊的說不出完整話的和尚,笑的直不起腰來,心裏覺著這小和尚可真是有趣。又想到信還沒有交到淸悠的手上,心生一計,一臉壞笑道:“你要不放我進去,我就喊了,說你非禮我。”說著就慢慢的走向年輕和尚。


    年輕和尚看著一臉壞笑的福安,嚇的連連後退,連著聲音都顫抖著:“後殿是不能進的,主持交代過的。”


    福安見和尚仍然堅持,又轉圜了心思說道:“那行,我不進去。你給我傳個話。你告訴淸悠師傅,就說故人來訪。”


    和尚摸了摸光亮的腦袋,低聲呢喃道:“沒聽說淸悠師叔有故人啊?”又問道:“那女施主貴姓?”


    福安想著為了安全起見,於是走到路邊揀了個枯樹葉,交到和尚的手裏:“你把這個交給淸悠師傅,他自然會來見我的。”


    和尚看著福安說的篤定。於是接過葉子,然後往後殿走去。


    福安笑著衝著和尚的背影喊道:“小和尚,你叫什麽啊?怎麽那麽可愛呢?”


    和尚一個踉蹌,一路小跑著,很快消失在曲折的長廊裏。


    年輕和尚一路都紅著臉,低著頭思索著,主持總是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見著要躲的遠遠的。又說色戒是佛門第一大戒。和尚很是苦惱,想著福安圓圓的包子臉,覺著還是很可愛的嘛。哪有像老虎那樣的兇猛?


    “哎呀……”和尚隻覺得撞上了一堵肉牆驚唿了一聲。


    “怎麽迴事?如今山裏貴客較多,怎能如此毛躁?衝撞貴客了該如何是好?”淸悠麵帶不悅的說道。


    年輕和尚一抬頭看見是淸悠師叔連忙雙手合十行禮:“師叔,外麵有位女施主找您。說是您的故人。我問她貴姓,她隻從路邊撿了個泛黃的樹葉讓我交給你。”


    淸悠接過樹葉,已然明白。又對著年輕和尚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年輕和尚剛轉身就被淸悠叫住:“那是我俗家的表妹。記住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年輕和尚點頭應了是,跌跌撞撞的跑開了。


    福安正百無聊賴的來迴踱著步子,轉身隻見不遠處一個眉目清冷,容貌俊逸的和尚,雖穿著灰色僧袍,卻也難掩風采。於是迎了上去,福了福:“小姐,讓我把東西交給你。”說完看了下四周,見無行事詭異之人,然後從袖口將手絹遞給淸悠。


    “你不問問我是誰?就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我?”淸悠挑著眉問道。


    “小姐總是說長的最好看的就是淸悠師傅。錯不了的。”福安甜甜的笑著迴答。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淸悠看著這個長相略顯憨厚的丫頭,實在確是個玲瓏剔透之人。笑了笑,覺著外貌果然是個頗具欺騙性的偽裝。


    淸悠想著葉綰不會無故托身邊的丫鬟來送信,葉綰這丫頭性子裏的倔強從她入府至今受到的算計都從不求助自己就可見一斑。


    淸悠的屋子在後殿的最東南角落裏,獨門獨戶的一個小院子。淸悠將門關上後,這才掏出手絹,手絹上幾個小楷的黑色字體映入眼簾:今日到寺,恐有危險,請師傅周全一二。葉綰。


    淸悠笑了笑想道真是個傻丫頭,哪裏需要落款?你的字都是我教的,我能不能認識嗎?


    淸悠走到燭火前,將手絹放在暖黃的火焰上方,在火焰即將燒到手絹時,又將手絹快速的抽了迴來。放進了懷裏的內兜,貼身收藏著。


    “隱修!”淸悠對著暗影裏喊了一聲。


    “主子有何吩咐。”暗影裏有個人影緩緩出現,棱角分明,眼神冷峻。頭發挽成個髻用個木簪斜斜的簪著。


    “你去關注下葉府的情況,主要是大房一家,以及三房一家。其他稍稍注意即可。如有異動即可來報。”淸悠雙手背在身後下著命令。


    “是。”隱修的迴答從來簡潔明了。說完一個眨眼就失去了蹤跡。


    看著隱修消失的方向,淸悠陷入了沉沉的迴憶裏。那時自己還是有權有勢的人物,偶然在路上一對逃難的兄妹。淸悠清楚記得那個妹妹瘦瘦小小的窩在稻草堆裏,臉色蒼白的嚇人。


    當時哥哥見到自己一行人穿著舉止不凡,就不顧疾行而來的馬車,跪著攔在了路中央,拚命的磕著頭:“求求大人,救救我妹妹吧,二蛋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恩人的。”


    好在馬夫禦馬純熟,淸悠自馬車上下來時,隻見男孩的額頭上已滿是血漬,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往下留著。可見這頭磕的有多重。


    淸悠問道:“救你妹妹可以,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男孩停住了磕頭,一雙眼睛裏帶著感激與說不清的透徹明亮,像是溺水的人將死時看到遠方行來的船般,帶著對生的希望。


    男孩堅定的說道:“隻要能救活我妹妹,二蛋一無所有,隻將這條命交給爺。”


    淸悠不知當時自己是被男孩的眼神感動了還是怎麽的?吩咐了隨行的大夫治好了那個女孩的病。


    再次告別時,淸悠對著男孩說:“遇到了也算緣分一場。這些銀子你拿去吧,好好照顧你妹妹。”淸悠示意一旁的下人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兩交到男孩的手裏。


    男孩拉著妹妹恭敬的磕了頭。也不言語。不知行了多少裏的路,歡伯掀開車簾說道:“少主,那兩個孩子一直跟在馬車後。”


    淸悠叫停了馬車,原地休息的等著男孩趕上來。男孩似是見到馬車停住了,就立在遠處,也不靠近。


    淸悠走上前去,看著穿著破爛不堪的兄妹問道:“怎麽一直跟著我?”


    男孩盯著露在外邊的腳趾頭,說道:“爺是二蛋的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兄妹二人的命從此就是爺的。”說完又拉著妹妹跪下了。


    淸悠仰頭看著藍色的天空,說道:“跟著我未必有拿著這些銀兩好好生活來的自在。你可想好了?”


    男孩抬眸看著淸悠肯定的說道:“不後悔。爺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淸悠不在言語,隻是搖著頭。世上哪裏來的最好的人?


    淸悠將二人交給歡伯,並賜名:隱修與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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