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怎麽這麽些天都不見逸雲軒的動靜?”阮氏品著新進的雲霧茶,問著跪在眼前的綠痕。


    “奴婢自到了逸雲軒,四小姐便指了奴婢負責院內的雜活,近身的事情從不讓奴婢插手。”綠痕小心的迴著話。


    “哦?想不到這丫頭是還有些心眼子在!”阮氏輕笑著。仿佛葉綰已是砧板上待宰的小白兔一般。


    阮氏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邊,又招手讓綠痕上前,在其耳邊低聲交代了一番。


    自從上次的雪花膏一事後,葉府總是平靜的太過異常。


    正在縫製衣服的葉綰一個晃神,手指便被刺破,葉綰連忙將手指放進嘴裏,吮吸了下。


    自己怕不是杯弓蛇影,隻是不知千頭萬緒的從何抓起。


    夜,有烏鴉撲騰著飛過。


    葉綰滿頭大汗的從床上驚坐而起,全身都被汗水浸濕,。


    定了定神,喚了守夜的丫頭,讓著打些熱水來擦拭下身子。換身幹淨的衣衫。


    “啊….啊…..”丫鬟掌燈後,便去打了熱水來,進入內室看見葉綰的瞬間便驚聲叫了起來,聲音尖細,帶著濃濃的恐懼。手裏端著的盆也是“哐”的一聲掉在地上,聲音分外刺耳。


    葉綰正想發火,驚覺似乎哪裏不對。這丫頭,平日裏倒也穩重,怎麽的今夜?於是盡量平靜的說:“怎麽今日毛毛躁躁的?快去重新打盆熱水來吧。”


    “小姐,小姐,你,你,的臉…...”丫鬟口齒不清的用手指了指葉綰的臉,一副見鬼的模樣。


    葉綰見狀,趕緊下了床,來到梳妝的台子。一時就愣住了,鏡子裏那個滿臉長滿了紅色疙瘩的人是自己嗎?


    葉綰,無力的閉上眼睛,整理了雜亂的思緒,再次睜眼的時候,眼眸裏已再無半點慌亂。


    原來,在這等著呢!


    “明日一早迴了老爺大娘,就說我著了風寒,身體虛弱,得有段日子不得去請安了。”葉綰平靜的吩咐著。另外又讓丫鬟準備熱水,要沐浴更衣。


    “是。四小姐。”丫鬟用顫抖的聲音迴著。


    當褪下已經汗濕的衣服,低頭看到自己原先潔白如玉的身子上,布滿了紅色的斑點時。葉綰,還是狠狠地驚著了。


    好狠的手段,這是要自己的命嗎?即使僥幸不死,自己這個毀了容貌的不潔之人,在葉府的境遇也是可以想象。


    天剛拂曉,葉綰便輕紗拂麵,匆匆的出府而去。


    當淸悠看到從前那個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如今的模樣時也是吃了一驚。立刻吩咐去請了府裏的郎中。


    “怎麽如此不小心?”語氣裏帶著些許責備,更多的卻是滿滿的心疼和愛護。溫和的嗓音,聽起來真是讓人沉醉。


    葉綰,在看到鏡子裏自己的恐怖模樣時沒有哭,看到全身的紅疹時也沒有哭。如今,對著淸悠的一句關懷,立刻全線潰敗。立馬撲了過去伏在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師傅,我得離你遠點的,會傳染的。”葉綰忽然想到,驚慌的推開淸悠,離開這讓人貪戀的溫暖懷抱。


    “沒事的,師傅也曾得過一次水痘,郎中說過,將來是不會再得水痘的。”說完,又將葉綰摟在了懷裏。


    淸悠此時思緒翻騰,仿佛看到了額娘端著碗哄自己吃藥的溫柔模樣。又想到自己對葉綰的安排是否太過殘忍。不自覺的又將葉綰摟緊了些。


    大夫檢查完後,開了藥方,又叮囑得忌口,不得吹風。索性檢查及時,要在等些時日可是能要人性命的,再不然等水痘成熟,破裂是要留下疤痕的。


    但凡女子都偏愛自己的容貌,葉綰也不列外。


    夜,葉府西北角的園子,火光四起,濃煙滾滾。


    “著火啦,快救火啊,著火啊,快來人啊,救火啊….”一時唿聲四起。救人的,救火的,忙作一團。


    “怎麽迴事,大半夜的都沒個消停?”葉逢春滿臉怒氣的對著來報信的嬤嬤說著,一邊示意莫式替自己穿衣。


    今日,葉逢春歇在三娘莫式的碧霞閣,二人正濃情蜜意的溫存著。這冷不丁被打擾了,哪有不氣的道理。


    等葉逢春到時,火已經撲滅。


    “老爺,逸雲軒裏四小姐的正屋被燒毀了,其他的屋舍搶救及時,並沒有被波及到。”黃管事看到自己主子來了,連忙諂媚的上前稟報。


    “喲,這也是奇怪了,這麽大的葉府哪裏都不著火,怎麽著就光燒四小姐這啊?”莫式陰陽怪氣的說著。本來還想說是四小姐的命不好克咱們葉府之類的風涼話,卻被一聲嚎哭給打斷了。


    “我可憐的綰兒啊……”阮氏穿戴整齊的攜著葉紫曦從遠處疾步而來。


    “這到底是怎麽了,綰兒呢?綰兒還好吧。”阮氏朝葉逢春福了福身子,又朝著一邊的下人厲聲問道。


    “爹,大娘……”葉綰見主角都已登場,從暗影裏走出來,跪伏在地,低著頭,委屈的哽咽著。


    “奴婢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隻是,隻是……”一旁的丫鬟語氣頓頓的說著。


    “有什麽就說?有老爺在這會給你做主的。”三娘莫式搶先說著。


    “奴婢剛聽救火的小廝們說,在四小姐主屋的外牆角發現有火油燒過的跡象。”丫鬟磕著頭,老老實實的交代著。


    葉逢春眉頭緊皺,又想起莫氏剛說的怎麽就光燒四小姐的這裏的話。心裏已然有些頭緒,不滿的看著阮氏。


    “老爺恕罪,都是妾身管理後院無方,才讓這些個小人在綰兒這作祟,明日,妾身一定好好整頓內院,徹查此事,還綰兒一個公道。”阮氏察覺到葉逢春目光裏的不滿,連忙跪下,情真意切的保證著。


    “爹,這也不是娘的錯啊。誰知道是不是葉綰得罪什麽人了?”葉紫曦連忙幫腔替母親求情避嫌。


    葉逢春瞄了一眼阮氏,也不言語。


    其實對內院的事,他不是不知。隻是不要過分,不要讓自己煩心,他也就從不過問。


    哪個大家族的後院不是如此。但有一條,就是得維護著葉府的形象。至少要在外人看來,得是父慈子孝,合家幸福美滿的模樣。


    阮氏這次做的有些過分。千裏尋父的女兒,進府時日不多,便葬身火海。到時外間還不知用什麽傳言來編排葉府。豈不讓人看笑話。


    “哼……”葉逢春甩了甩衣袖,又接著說道:“讓你管著家,你就給我管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傳出去,我的臉往哪放啊?”。


    “妾身知道錯了。妾身會處理好這件事的。請老爺放心。”阮氏低著頭說著。


    葉逢春恨鐵不成鋼般的搖搖頭,轉身拉著莫式就要離開。


    “請爹做主,綰兒現在居所被燒,又受了驚嚇,想著整個府裏除了爹和大娘能照拂一二外,再無他處。女兒知道父親您為葉家日夜忙碌,不敢打擾。請父親準許我到大娘的來儀閣養傷,若得大娘庇佑,那些個小人必不會如此放肆。請父親準許。”葉綰大聲的懇求著。


    葉逢春轉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葉綰,隻是她周身都裹在了大氅裏,看不真切。又想著要給阮氏點教訓。對著阮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你那個來儀閣寬敞,綰兒就去你那住吧,等逸雲軒整修好了,再迴來住。想必有你這樣的母親在,綰兒的傷會好的快些。”


    阮氏剛想反駁,見葉逢春語氣堅定,也不便拂了他的意思。默默的道了聲是。


    折騰半宿,阮氏帶著葉綰迴到來儀閣。


    深秋的夜,果然很冷。葉綰輕笑。


    進到內屋後,等阮氏安排住處的時候,葉綰將披在身上的香色鬥紋繡著合歡花的大氅上的帽子取了下來。


    “大娘,綰兒今晚睡在哪裏啊?”葉綰委委屈屈的看著阮氏。


    “啊……”一邊的葉紫曦,驚的捂住了嘴巴。


    “綰兒,你的臉是怎麽了?”阮氏故作鎮定的問道。


    葉綰從阮氏遊移不定的目光裏看到了些許恐懼又或者是惡心。


    內心譏笑著想:惡心的就是你!


    “怎麽了?是火太大燒到臉了嗎?大娘,綰兒是毀容了嗎?”葉綰伸手摸了摸臉。然後又驚恐的叫了起來:“我的臉怎麽了?我的臉……”


    “大娘,你得救救我啊。綰兒不想毀容啊。”葉綰一邊哭,一邊去拉阮氏的手。


    嚇的阮氏連忙站起來,往後退去。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是她自己送去了粘上水痘病人膿液的衣服和葉綰的衣服混在一起的,才讓葉綰得上的水痘。


    葉綰又驚慌無措的去拉葉紫曦,葉紫曦嚇的花容失色的向邊上躲去,嘴裏念叨著走開走開。


    阮氏見狀連忙叫了身邊得力的嬤嬤。把葉綰連拖帶拽的,安排到了來儀閣的偏殿去了。也承諾了葉綰明日一早就請大夫來診治。


    “娘,你怎麽把她弄來了,髒兮兮的,傳染到我們怎麽辦?”葉紫曦嫌惡的彈了彈自己的衣服,對著阮氏抱怨。


    “今日的情狀,你也看到了。你爹肯定已經以為是我們在後院惹是生非。已經生了大氣。我是怎麽也推脫不了的。”阮氏伸手揉了揉額頭,聲音裏有著絲絲的倦意。


    阮氏心裏有些驚駭,這個葉綰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隻是如今人在自己府裏,是再不能出差錯了。


    次日,阮氏便迴了葉逢春說葉綰之前已經病著,加之又受了驚嚇,臥床不起。估計得靜養些時日。


    又連忙請了大夫來給葉綰治療。吩咐葉綰安心靜養。


    隻因為葉綰一大早就來請安,還要和她們一起用早膳。於是又好心的讓葉綰在偏殿休息,一應膳食,全部送去偏殿。


    阮氏可不想沒事讓葉綰到自己跟前晃悠哭鬧。一是,想著葉綰得的水痘實在是惡心。二是,怕著病氣傳染給了自己和寶貝女兒。


    葉綰腳步輕快的走迴了偏殿,想到大娘和大姐的狼狽模樣,眼角眉梢裏透著滿滿的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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