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眉頭,將冊子用法力焚化,湮滅成灰,迴頭看紅衣。


    “本王不會去那種地方。”


    紅衣貝齒咬唇,纖纖玉手把玩著右側青絲,一雙朦朧鳳眼打量著他。


    “楚琰,我不是不諳世事的鬱紅衣了,真假是非我能辨,風言風語我不會信,你不防說說,你昨夜去鬼門關殺了誰?”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飄渺虛無,空靈細柔,這足以說明她是鬼魂,而非當初的膽小女子了。


    當初看他一眼就會羞紅臉鬱紅衣,到底是被這無常世事逼死了。


    楚琰背過身,手背在身後,凝神合目。


    “昨夜,本王將你想嫁的那個怪物放出了煉獄。”


    身後一陣風拂來,紅衣已到他身側,她歪著腦袋側目,睨他一眼。


    “你把它殺了?”


    “殺了。”


    “你怕是沒那個時間殺它吧?那冊子上麵不是說你去招冥妓了嗎?”


    噗哧……


    說完,紅衣就笑的不行。


    楚琰氣的轉身,同時紅衣向後飄了一段距離。


    冥風拂氣,她的紅色衣袂飄飛,幾縷青絲被吹入了她的嫣紅小口中,她抿著一笑。


    這嫣然一笑有沒有傾國傾城楚琰不知道,但卻足以傾了他的心。


    可不提那個冊子還好,一提楚琰就沒辦法不氣。


    冊子上麵是北陰神的親筆,說有鬼差看他進出鬼門關的青樓,對他名聲不好。


    豈有此理!


    他沒有紅衣時,都沒做出這等荒唐事,更何況如今有紅衣?


    “不是說不會信嗎?”


    “那我問你昨夜去做什麽了,你還說謊?”


    紅衣頷首,微微抬手,用紅袖掩麵,還在笑,收不住了。


    楚琰走到她麵前,低頭看她,“如果本王說,那個頭嬰一直想殺你,你信嗎?”


    “不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


    紅衣抬眼看他,四目相對,唯有她的目光決絕,轉身,腳落地,一邊走一邊笑。


    ……


    楚琰站在原地沒再跟上去,薄唇輕抿,唇角上揚,自嘲的笑。


    昨夜他跟著頭嬰一路到了鬼門關,頭嬰的同伴似乎早就在等它帶著紅衣去鬼門關。


    都是些修為不淺的鬼神,他們死前交代,計劃已久,想分食紅衣。


    饒是他們求饒不停,可楚琰還是沒留活口。


    當他轉過頭時,那頭嬰已經不見,但它被重傷,應該熬不下去。


    至於青樓……


    嗬!當時他隻顧著快點迴來看紅衣,卻忘了看頭嬰去的地方,此刻掐指一算,那竟是一座青樓的後院。


    ……


    亥時的冥界,處處華燈。


    良玉城中,虛妄神正與另外兩個鬼神笑談。


    “虛妄兄,老祖怕是不會放你,你當真就不怕?”


    其中一個帶著金色麵具的鬼神問他。


    虛妄神笑的無所顧忌,手中暗光一閃,一支紅色蓮心出現在他們眼前。


    “我還有這個在手裏,他怕是沒那個精力來找我了,他隻有想盡辦法的去補救鬱紅衣的真身。”


    “虛妄兄,你如今已有如此修為,到時候再吞一個鬱紅衣,你就是冥河老祖了。”


    說到這裏,虛妄神和帶麵具的鬼神相視大笑。


    另外一個鬼神就在一旁摸著臉,眼裏的神色也是喜。


    拿著酒杯上前,與他們手中酒壺碰杯,“來,我們幹一杯。”


    “好。”


    “請”


    三個仰頭,一飲而盡。


    帶金色麵具的鬼神問虛妄神,“虛妄兄,你打算把奠神怎麽著?”


    “當然是放出去,馬上就放出去,分了卞城王的心。”


    “哦?放出去?這是為何?”


    虛妄神又仰頭痛飲半壺,皺眉眯眼看著麵具鬼神,笑的全身都發抖。


    “鬱紅衣一心想要澄清冤屈,那我們把奠神送到她麵前,讓她澄清,到時候誰都會知道卞城王頭上有頂綠|帽子。你想想,卞城王啊,第六殿的閻王爺呀,這一定會震驚六界,貽笑大方,到時候會怎麽樣?”


    虛妄神笑指著麵具鬼神問,麵具鬼神恍然。


    “到時候卞城王會覺得顏麵無存,就沒心思管鬱紅衣了?”


    “不不不,應該是……。”


    “是怎麽樣?”


    “不說了,我們三個今日痛飲一場。”


    虛妄神欲言又止,明顯對他們還有所保留,麵具鬼神看出來了,這一席談話最後湮沒在了他們的醉飲中。


    ……


    時辰已到子時,萬物寂靜了。


    而紅衣還未眠,她在這裏總還是覺得不習慣。


    上次她跟墓月說,想要座墳墓,最好在裏麵配上一副不會腐化的棺材,嚇的墓月以為她要自盡。


    墓月說,棺材和墳墓即便是在冥界,那也是不好的東西,沒誰會把那些東西準備到房間裏麵的,於是她也就沒再提。


    其實,她還是想要的。


    死了八百年,她連衣冠塚都沒有,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有一座墳墓是什麽感覺,會不會很安心?


    看了一眼楚琰寢宮的方向,她飄著去了。


    ……


    楚琰此刻正在忙地獄的事情,不停的在寫什麽。


    紅衣來時,直接就把殿門推開了。


    吱呀一聲,風吹了進來,楚琰抬頭,門口的紅衣女子長發拂動,她抿著唇,眼眸含羞,他心神一動,揚唇淺笑。


    “紅衣找我?”


    紅衣站在門口,小手扣在一起,點點頭。


    楚琰坐著沒動,幽冷的眉眼柔了些,“進來。”


    紅衣一步步的走進去,垂著眼眸,側目看別的地方,有些拒絕,總是氣他為樂,現在又有求於他,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楚琰看著走到殿中,又不肯說話,咬著衣袖的女子,喉結上下滑動。


    “有事怎麽不說?”


    “楚琰……。”


    這一聲楚琰喚的他心不靜了,有些忍不住的皺眉。


    “紅衣快說。”


    “嗯,就是……你能不能給我立一座墳墓?”


    “什麽?”


    “再送我一副棺材,好嗎?”


    楚琰看著她,薄唇微張,齒關緊咬,不知道說什麽了。


    紅衣跑上去,到他身旁,扯他衣袖,“好不好,楚琰,好不好?”


    “紅衣,你要墳墓和棺材做什麽?”


    楚琰怎麽都沒想通原因,而紅衣當了幾百年的鬼,想法早已與活著的常人不一樣了。


    “我……我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嗎?我就是看到那些有墳墓的鬼魂每天都那麽開心,無憂無慮的,所有我……。”


    話沒說完,楚琰將她抱在了懷中,抱的很用力。


    喉間堵滿晦澀,心疼的五髒六腑像是被劈了一刀,痛的四肢顫抖。


    紅衣紅衣,他的紅衣……


    她生前一無所有,死後一無所有,死了八百年,還在羨慕別的鬼魂有墳墓有棺材。


    而這八百年,他都坐在這王殿中,什麽都沒能給得了她。


    紅衣本是很氣,她一個女子坐在他的腿上,還趴在他懷中,像是樣子?


    他不介意,她還羞呢。


    但看他全身都在抖,她就顧著好奇了,想看他,腦袋歪不動。


    “楚琰,你怎麽了?”


    楚琰喉結滑動好幾次,流目輕闔,吻在她的耳朵上,好認真也好難受的問她。


    “紅衣,如果我愛你,你能不能別把我吃的骨頭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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