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有高升在,周圍的弓箭手和侍衛都不敢上前。


    卓遠冷笑,“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半分長進都沒有!”


    高升大駭,眼中幾分懼意,還是輕哂道,“卓遠,你殺了我你也會死,你跪下求我,我興許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些。”


    卓遠手中的劍貼近他喉間,高升身邊的侍衛都駭然。


    卓遠看向眼前的眾人,又看向他,“安南郡王府和威德侯府在通敵賣國的時候,有沒有一分一毫想起過邊關浴血奮戰的將士,想過西秦流離失所的百姓?你們做這些事情,不怕愧疚酒泉下的萬千將士,不怕不得好死嗎!”


    他本就正氣,聽得周圍的侍衛怔忪。


    卓遠繼續朝高升道,“就因為我斷了你一條腿!好,高升!你知道這場仗死了多少人,他們背後有多少父母子女!多少支離破碎的家庭!多少孤兒寡母!”


    周圍的侍衛都低頭。


    高升卻道,“西秦氣數盡了!日後,是羌亞,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三家分秦!”


    卓遠眼底猩紅,手背青筋暴起,將他的頭按倒在地上,“你簡直枉為人!”


    周圍的侍衛步步逼近。


    高升冷笑,“你拿我當人質沒用,在我爹眼中,我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在留你和殺我之間,他一定選殺我!”


    高升咬牙,“卓遠,你今天隻有死在這裏,逃不掉的!你認命吧!我爹和威德侯都要你死!”


    卓遠其實已經身中數箭,知曉不可能在這些人跟前逃脫。


    卓遠大笑,“好,反正今日都要死,有你送我一程也好!”


    卓遠言罷,眾人大驚!


    隻見卓遠拽著高升一道從懸崖處躍下。


    高空淩冽,仿佛無數刀劍刺入身體,最後墜入江水中,慢慢侵蝕了他的意識。


    周遭都被鮮血染紅,手腳越發冰冷。


    他不能死在這裏!


    他還要迴去見阿新,阿四,小五,小六,小七……


    他逐一數著名字。


    在數到小八時,江水灌入喉間,意識就已經模糊……


    江水灌入的喉間的感覺,仿佛就在當下。


    那種痛苦而窒息的感覺,似是重新經曆了一遍。


    他整個腦海中再度陷入了混沌之中,似針紮般得疼痛再次襲來。


    早前的孫勇也好,懸崖也好,墜落江河也好,所有的幕幕都在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正殿中,他將匕首插入了安南郡王腹中。


    安南郡王跪坐在地,臉上卻是將死前的冷笑,“卓遠,有你侄子替我陪葬,也值了!”


    他僵住,忽然轉身看向大殿門口,叛軍攻入,卓新倒地。


    卓新?


    就似經曆過的事情,重新在腦海中再過了一遍一般,那種由衷的恐懼再度襲來。


    來不及了!


    阿新!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阿新不能死!


    阿新不能死!


    終於,在利劍刺向卓新的時候,他來得及擋在他身前。


    心中慶幸的同時,卻是胸前被利劍貫穿的劇痛。


    痛得說不出話來。


    也發不出聲音。


    鮮血順著傷口滴在卓新臉上,身側。


    他看到卓新惶恐的表情,拚命喊著六叔,痛苦嘶吼著……


    但他的聲音也好,周圍的聲音也好,越來越遠,他慢慢聽不見。


    他的眼皮也似再也撐不住一般,慢慢闔上。


    他看見阿四朝他跑來,聲嘶力竭,也知曉握著那把貫穿他身前利劍的人的倒下,無法再捅深入一分。


    隻是這之後,他漸漸沒了聽覺,觸覺,視覺……


    整個人的身體也在漸漸冰涼。


    他忽然意識到,他可能不能活著迴去見阿悅了……


    他好想她。


    他好想她和小十,小十一……


    他……


    阿悅……


    “阿悅!!”他從噩夢中掙紮醒,驚坐起。


    由於聲音太大,直接將本尊從屋中的小榻上嚇得直接“哄”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還裹著被子,腦子裏一片驚恐!


    幸虧裹著被子……


    待得沈悅從地上爬起,才想起屋裏隻有早前那個小不點。


    大半夜的,這一聲實在有些嚇人。


    冬日裏,屋裏的碳火不太暖,沈悅裹著被子上前,果真見這小祖宗從床上坐起來了,一幅從哪個噩夢中警醒,但到眼下還驚恐未定的模樣。


    沈悅幾乎可以肯定,方才那聲就是他叫的!


    他做噩夢了,夢裏又他認識的人,也叫阿悅。


    所以,他早前迷迷糊糊喚的那聲阿悅,其實不是叫她,是叫的他認識的阿悅……


    原來這樣,沈悅心中的疑惑得解。


    沈悅輕歎,“誒,你還好吧?”


    方才驚坐起之後,卓遠就木訥看著眼前簡陋而陌生的天花板和房間,一時有些沒迴過神來,不知道這是裏哪裏,腦海中還是先前幾段互不相幹的零零碎碎的景象,頭還在隱隱作痛著。


    聽到有人喚他,他才扭頭。


    隻是扭頭,整個人就僵住。


    阿悅?


    他指尖攥緊,看著眼前披著一床棉被,一臉惺忪又似是吵醒的模樣,是阿悅,他眸間慢慢濕潤,嘴角也緩緩耷拉下來,沒有控製住情緒,“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沈悅驚呆!


    他自己都驚呆!


    沈悅頓覺是不是自己裹在被子裏的這幅模樣嚇倒他了?


    沈悅趕緊把被子放在床榻一側,伸手去夠一旁的外袍披上,一麵寬慰道,“是不是被我嚇倒了?方才太冷了,我就披了件被子,現在好了,不哭了,我給你變魔術好不好?”


    卓遠先前是驚呆!


    眼下是僵住!


    隻見沈悅伸出一隻手,緊接著又伸出另一隻手,兩隻手的手掌和指尖仿佛相互傳過去一般。


    這個魔術,他看過無數多次。


    他啞然。


    沈悅頓覺氣氛有些尷尬,心中忍不住腹誹,奇怪了,這裏的小寶貝們都喜歡這個魔術啊,而且還會喜歡得“咯咯咯”笑,她方才明明變得很好啊,難道不好玩嗎?


    她疑惑得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後,又一鼓作氣試了一次。


    見他還是呆呆看她。


    沈悅握拳輕咳一聲,又道,“那我們來玩猜猜看的遊戲吧,你猜猜,我把糖果放哪裏了?”


    她看他的時候,眸間都是溫和令人動容的笑意。


    隻是他這個猜猜看的遊戲,他也看了無數多次。


    沈悅見他還是目光呆滯,有些沒有反應,沈悅歎道,“你是不是,溺水的時候嚇倒了,現在還有些怕?”


    卓遠木訥點頭。


    沈悅微舒,上前坐在床沿邊,溫聲朝他道,“你昨天很勇敢哦,我都有看到。你想救旁邊落水的孩子,所以自己跳到水裏。但是水流有些急,你帶著她遊不動,所以溺水了。”


    她講的場景,他是有印象。


    就是剛才迷迷糊糊的時候,腦海中的浮光掠影。


    他下意識點頭。


    沈悅又繼續,“而且,現在是冬天,冬天裏的水裏很涼,所以你昨天著涼了,有些發燒。雖然大夫給你開過藥,也喂過一些藥了,但是你眼下應該還有些不舒服,要等睡上一覺才會好些。生病的小孩要多睡覺,才能很快好,你知道嗎?”


    生病的小孩?


    他再次怔住。


    既而想起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 他想要救旁的落水的孩子,但是拖不動她。


    —— 她剛才問他還好嗎,他指尖攥緊,看著眼前的沈悅,竟然沒有控製住情緒,“哇”得一聲哭了出來,還是孩子的聲音。


    —— 阿悅給他變魔術安撫他,還同他玩猜猜看的遊戲……


    —— 她剛才說,生病的小孩要多睡覺,才能很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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