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黃昏了,卓遠額頭全是汗水。


    卓新還在平關,他要快!


    再快一些!


    卓遠打馬,身邊的幾十騎跟著,也有更多的士兵朝去平關的路上搜索,但一直都沒有找到人。


    卓遠同行的士兵也尋路上遇到的幾個樵夫問過,樵夫搖頭說沒看見,後來陸續遇到的人,也都說沒看見。


    但不應當!


    卓遠靜下心來,對方不可能走得比他們騎馬還有快。


    卓遠讓將士們散開,繼續去尋,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安客多身影,卓遠身邊隻留了幾騎。


    安客多一定走不快,而且一路小心翼翼。


    他一定不在他們之前。


    卓遠忽然勒馬,又迴到了原來的問題上——就算當時大營中兵荒馬亂,安客多安排了諸多替身往各處逃竄,但隻要是羌亞的衣服,羌亞的麵孔應該很容易被認出來,他是怎麽悄無聲音離開大營的?


    亦如眼下,不可能比他們快,但更不可能留在原地或某處,因為他們遲早能找到他。


    除非,他不起眼……


    不起眼?


    卓遠忽的愣住,不起眼……若要在西秦將士的眼皮子底下不起眼的離開,除非……


    卓遠僵住。


    除非是換了西秦軍中的衣服,而且,生了一幅同西秦人很像的麵孔,而不是金發碧眼!


    安客多素來小心,戰俘也說不清他的模樣。


    如果安客多真的是漢人模樣……


    卓遠忽然想起剛才路上遇到的樵夫,想起這個時候,雙方都在打仗,怎麽會有樵夫在這裏?


    卓遠豁然開朗,“走!那個樵夫是安客多!”


    周圍的人都已經散開。


    卓遠帶著幾騎折迴,樵夫多聽到身後的馬蹄聲,惶恐縮在一側,“各位軍爺,真的沒有錢了……”


    這是一口極流利的西秦話。


    就讓人產生信賴,覺得他是西秦國中的樵夫。


    卓遠下了馬車,“安客多,別演戲了,我是沒想到,你是西秦人,還會說西秦話,難怪方才你出大營都沒人留意。”


    安客多聽了他說話,忽得也不裝了,將挑著的柴火扔到一旁,“還真讓你找到了,卓遠。”


    安客多也不隱瞞了,而是活動活動手指,背後和腰間,一麵道,“我是會西秦話,因為我身上有一半是西秦人的血,我母親是西秦人,所以從我出生起,我們母子就在羌亞受盡屈辱,明明我也是我父親的兒子,但是因為母親是西秦人,我長得隨母親,像漢人,所以在府中兄弟和下人麵前,我都是一頭牛,一匹馬,一個冠了姓氏的奴隸。”


    安客多說完,輕嗤一聲,“故事好聽嗎?”


    卓遠攏眉。


    想起戰俘說的,安客多神經有些不正常,也殘暴成性,卓遠覺得他字裏行間都透著詭異。


    安客多繼續道,“還說完呢!他們從小給我的屈辱,你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平遠王,有父親和兄長護著,你怎麽想象得到,我遭受的。但是你看,老天有眼,我一個一個收拾了他們,把安客部落傾囊收下,看到這枚紅寶石戒指了嗎?我用他們的鮮血一遍一遍洗過了,是不是特別好看?”


    卓遠已經不是攏眉。


    安客多兀自笑了起來,“原本隻要這一仗打贏西秦,我就能羌亞收歸幾有,皇帝嗎?大家誰做不是做?”


    言及此處,安客多攏眉,“但是你們平遠王府的人總喜歡攪局!”


    卓遠明顯見到他的表情開始扭曲。


    安客多繼續笑道,“你不是平遠王府的小兒子嗎?我記得你和你五哥……”


    卓遠臉上慢慢失了血色。


    安客多仿佛戳到他要害,繼續道,“那天大雨傾盆吧,到處都是鮮血,你五哥讓你走,他自己留下戰死沙場,我捏斷了他的脖子,哢擦一聲,很好聽。”


    卓遠脖子間青筋暴起,整個人似是氣得發抖。


    是他殺了五哥……


    五哥死在他手裏!


    卓遠雙目猩紅。


    安客多看著他,一麵脫下身上那件樵夫衣服,一麵慢悠悠道,“你和你五哥有些掛像,來啊,試試,看你和你五哥,誰死得快些。”


    話音剛落,周圍的暗器襲來。


    卓遠順勢下馬躲避,身邊的幾騎瞬間死了三四人,轉眼就剩了三四人在。


    既而,樹背後走出好幾個羌亞人。


    安客多也取了地上死人的佩刀,輕蔑笑道,“正好,我還不怎麽喜歡今日這紅寶石戒指的顏色,你的血肯定好看,換一個顏色。”


    話音剛落,卓遠已經拔刀。


    安客多也從衣服中抽出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兵刃相見,很快兩人都各有掛彩,雙方的侍衛也廝殺得不可開交。


    安客多並沒有繼承羌亞人的魁梧身材,體格也看起來瘦弱,但刀刀致命。


    安客多要大卓遠許多,戰鬥經驗豐富,下刀也陰狠。


    卓遠也應付得吃力。


    安客多一麵廝殺著,一麵朝卓遠說道,“這枚寶石戒指是我娘親的,我日日帶在手裏,就是警醒自己,紅寶石的顏色就是用血染出來的,卓遠,我要你的血!”


    安客多已經進入到有些癲狂的模式。


    安客多能在羌亞做到一個部落的首領,一定驍勇善戰,而且知曉要害。


    卓遠被動。


    也被他砍傷了好幾處,雖然也傷到了他的手臂,後背,但卓遠明顯傷得更重。


    渾身上下都是被安客多砍傷的痕跡。


    “來啊,平遠王,讓我我看看,你的脖子硬,還是你五哥的脖子硬!”安客多已發出陰狠的笑聲,隻是笑聲未落,隻見卓遠拿到想他的大拇指劈來,安客多從來如此驚慌過,忽然意識到,他是要劈了他手中的這枚紅寶石戒指!


    安客多連忙躲開,但為了護著這枚紅寶石戒指,卻發現卓遠並沒有砍向他的手邊,而是佩刀貫穿了他的腹間。


    “你!……”安客多低頭,似是難以置信得看著他,“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殺我!不可能……”


    隻是目光越來越渙散,雙目無神,雙膝也一軟,跪倒在他麵前。


    卓遠將佩刀戳得更深。


    安客多口中溢出鮮血,不甘心得看著他。


    ……


    結束了,卓遠也癱倒在地,他也渾身上下都是傷。


    但親手殺了殺死五哥的兇手,心中一塊石頭狠狠落地,伴隨著眼底的猩紅,閉目間,都是五哥轉頭看他的笑意,“小六,我先走啦~”


    卓遠淚如雨下,五哥……


    ***


    等到孫勇趕來,一側還帶著早前羌亞大營中先前逃出來的一個將領。


    “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是安客多一個部落的人,我早就看不慣他暴虐成性,他今日才殘殺了我們的部落的族人,給他的戒指染血,你們殺了他,我很感激,我會告訴你們內鬼!”將領瑟瑟發抖。


    孫勇和卓遠都頓住。


    “隻要你們承諾會放了我。”將領試圖提高籌碼。


    卓遠拔刀架在他脖子上,陰冷道,“你憑什麽覺得我和安客多不一樣?”


    將領頓時額頭冷汗,哆嗦道,“威德侯!你們軍中的內鬼是威德侯!”


    卓遠皺了皺眉頭,孫勇也愣住,怎麽會是威德侯?


    他們早前懷疑過,但是已經洗清過嫌疑,除非……


    兩人相視一眼,除非,威德侯是老謀深算,是特意放出蛛絲馬跡讓他們去尋,最後讓他們洗去嫌疑,然後高枕無憂的?


    卓遠心中駭然,口中還是冰冷道,“我憑什麽相信你?空口的一句話?”


    將領做起誓狀,“平遠王可以看看,龐寧將軍是不是死守平關?因為威德侯同安客多說,他說想辦法告訴龐寧將軍死守平關!說平關一定不能破,他也會馳援,所以,龐寧將軍即便戰死也會死守平關……”


    卓遠臉色鐵青,卓新……


    卓新還在平關!


    不可以!


    不可以!


    龐老將軍和卓新都還在平關!


    平關不能守!


    卓遠眼底通紅,打馬狂奔而去,孫勇幾人連忙跟上!


    第222章 能耐


    黃昏過後, 夜幕降臨。


    夜幕籠罩在平關的城牆上,星星點點的微光,映出城關外被鮮血染紅的土地。


    羌亞大軍已撤, 平關得保。


    但因為龐老將軍的死, 整個平關大營陷入死寂。


    大營外,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 幾十餘騎陸續在大營中停下,為首的威德侯一身戎裝, 一張臉上掛著淚痕,眼角通紅。


    大營外, 簾櫳撩起,所有人紛紛轉眸,看向身披鎧甲, 才從外折迴的威德侯, 眼中皆有淚光。


    威德侯上前,似是每一步都掛著沉重, 在龐老將軍遺體前顫抖著, “老將軍, 是我迴來晚了!”


    軍中都知曉, 龐老將軍一生戎馬,素來傲骨,就算是平遠王,龐老將軍有事都會直接懟,不留情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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