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同陶叔說起要迴單城幾日,若是有事,讓人來單城知會她。


    陶叔應好。


    葉子和段牧送她和涵生一道迴了單城。


    抵達單城的那一日,舅舅舅母早早就在城門外等候他們,遠遠的,涵生就撩起簾櫳,興奮得喊著,“舅舅舅母!”


    下了馬車,沈悅就衝進舅母懷中。


    “長高了。”舅母歎道。


    舅舅笑,“同你母親一樣。”


    她也一道笑起來。


    從城門口迴家路上,舅舅舅母問起她近況,她說了不少王府幼兒園中的事情,舅舅舅母耐性聽著,沒有打斷,她也特意避諱沒有說起卓遠。


    但霍伯伯是王府管事,也是舅舅的同窗,舅舅同霍伯伯d的關係早前就很近。


    卓遠要來單城提親,霍伯伯不可能不知道。


    霍伯伯知曉,便等於舅舅和舅母都知曉。


    隻是當時羌亞同西秦的戰事一觸即發,卓遠不得不開赴邊關,什麽時候能迴京,一眼看不到盡頭……


    她知道迴單城,舅舅舅母一定會問起卓遠的事,但在馬車裏,她沒有提,舅舅舅母也沒有戳破。


    團圓飯後,她陪著舅母一道洗碗。


    離家這麽長時間,她能幫舅母做的事很少,如今也隻剩了洗碗這幾件不多的小事。


    但舅母不讓,她隻能在舅母洗碗的時候,陪在她身邊說話。


    她是沒想到,舅母會在這樣輕鬆的環節,算不得正式得問她,你喜歡平遠王?


    其實她早前想了很多,要怎麽同舅舅舅母說。


    但在舅母開口問起的時候,她還是輕輕頷首,低聲道,卓遠很好,她很喜歡他……


    舅母笑了笑,溫和問,哪種好?


    若是有舅舅在,她許是不好說。


    但眼下隻有舅母,舅母還在一側洗碗,嘩嘩的水聲,仿佛驅散了心中的擔憂,她也似放鬆了一般,緩緩同舅母道,他對身邊的人很好,他還尤其喜歡孩子,對府中的孩子都能耐心和愛護,讓他們即便沒有了父母,還是快樂健康得成長,他人很好,又幽默有趣,雖然有時候有些傻裏傻氣的……


    言及此處,沈悅忽然覺得有些失語。


    舅母卻笑,問道,那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平遠王府的孩子?


    她未加思索道,“他自己就是個大孩子……”


    隻是剛說完,自己又頓住,怎麽又隨口將“大孩子”幾個字說了出來,再險些就是“大熊孩子”幾個字脫口而出了。


    舅母麵前,她直接臉紅,好似不記得剛才說了什麽一般,也不等看舅母的表情,繼續粉飾太平解釋道,“他有時候像一個大孩子,但有時候又很穩重,像平遠王……”


    她也不知道這麽能不能算蒙混過關了去。


    但舅母卻笑,“好,我知道了……”


    沈悅心中唏噓。


    舅母沒有再問旁的,等從廚房出來,兩人一起在苑中踱步,而後在苑中的暖亭中歇息,舅母伸手綰了綰她耳發,溫聲道,“我們阿悅長大了……”


    沈悅微愣。


    舅母歎道,“我聽你舅舅說起過,平遠王原本是要來單城提親的,但是臨到單城,邊關生了戰事,他原本已經到單城了,後來還是掉頭離開了,是過心了。但怕自己迴不來,這親一旦提過,會耽誤你……有平遠王府的聘禮在,誰會膽子大到再來梁家提親?”


    沈悅淡淡垂眸。


    舅母溫和笑道,“他是真的喜歡你,所以才不會由著性子胡來,也都替你考量過了。不管他是不是平遠王,但在舅母看來,他對你很好,是值得托賴的人。”


    “舅母……”沈悅眼中微潤,在舅母懷中輕聲歎道,“舅母,我很怕他迴不來……”


    平遠王府一門忠烈。


    府中的孩子,如今隻剩了他一個六叔。


    她很怕他迴不來。


    他若迴不來,她就再沒了那個會將旋轉的蹴鞠球慢慢放在她手上,會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從三四米的懸崖瀑布上躍下,在平寧山地龍時奮不顧身救她,帶著她和小六、桃桃平安脫險,還會在自己生病的時候,一遍遍要聽她講睡前故事的清之……


    清之寶寶……


    她心中一直擔心,但在王府的孩子們麵前卻不能表露。


    卓遠不在府中的時候,寶貝們還要信賴和依靠她。


    她要在他們樂觀,孩子們才會樂觀。


    但她也會想他……


    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中砰砰跳個不停,害怕明晨醒來,戰場上會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尤其是,許久沒從卓新和陶叔口中再聽到邊關消息的時候。


    但家是最好的港灣。


    無論心中再擔心,情緒再波瀾,但她同舅母說起她同卓遠兩人在蹴鞠草坪一起踢球,說起平寧山地龍時的驚魂一幕,也說起卓遠盤算著將對麵的相府日後用來改造成幼兒園時,麵對舅母,她心中都是安穩平和的……


    仿佛一顆心都忽然安靜下來。


    她很想在單城多留幾日。


    但府中還有幾個孩子,她答應過卓遠照顧好他們……


    算是迴程,她離京七八日,府中的寶貝們應當已經快不習慣了,果真,在離開單城的前一天,就收到了陶叔的來信,府中的孩子們太想她,一個個都在家中哭,還有的,說要去找她……


    沈悅心中輕歎。


    正好明日要離開單城。


    離開單城前,舅舅同她一道在單城散步,像上一次她離開單城時去栩城時一樣,舅甥二人一麵踱步,一麵說著話。


    自從舅舅將她和涵生從晉州接迴京中照顧起,就一直很顧及他們姐弟二人的感受,也給了他們足夠的空間去妥善應付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和涵生雖然是在舅舅舅母家,遇事也會主動同舅舅舅母商議,舅舅舅母的意見大多中肯,也會聽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月色下,舅舅輕聲道,“平遠王的事,你舅母同我說起過了。”


    “舅舅……”沈悅駐足。


    舅舅也停下駐足,“阿悅,你向來知曉自己想要的,也一慣穩妥,你的婚事,舅舅同舅母商議過了,想讓你自己做主。”


    沈悅眼眶微紅。


    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歎道,“隻是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刀劍無眼,戰場上受傷是常事……”


    刀劍無眼?戰場上受傷?沈悅疑惑看他。


    “你不知道?”舅舅微訝。


    沈悅果斷搖頭。


    也沒想到,會是在舅舅這裏無意中知曉,卓遠在戰場了受了很重的箭傷,差點死在戰場上,整個人在欒城官邸的床榻上躺了半月。


    陶叔和卓新應是怕他們擔心,沒同她和府中孩子提起過……


    聽到卓遠受了很重的箭傷,險些死在戰場上,沈悅整臉色都白了。


    想起他早前說過的,他有一日,許是會同父兄一樣,死在沙場上。


    她很想他。


    但從未眼下這般,聽說他受了重傷後,這麽想他!


    她更怕見不到他……


    保家衛國,血戰沙場,都不可怕。


    但她怕以後,都見不到他……


    單城迴京的幾日,她都渾渾噩噩,一時想起京郊別苑的水簾後,他同她說起的擔心,一時又想起舅舅口中說的,他在欒城官邸躺了十餘日……


    迴到京中,她鼓起勇氣去尋陶叔,同陶叔說,她聽說卓遠受了傷,她想去見他。


    陶叔愣住,很快,又沉聲道,阿悅,王爺不會同意的,眼下邊關……


    她卻篤定道,那就不告訴他。


    陶叔愣住。


    但她言辭間的擲地有聲,讓陶叔不知當如何反駁。


    ……


    最後,陶叔還是答應了帶他們去邊關看卓遠的事。


    但他們也答應了陶叔,一路上要聽陶叔的話,路上若是局勢不對,要立即返京。


    再有一個半月就是年關,他們要趕在年關前抵達邊關,一路上不能拖延,等同於半個急行軍,也吃苦。


    孩子們也都應承下來。


    這一路,遠比他們早前想象的難,但臘月二十九,他們趕在年關前抵達了欒城,雖然大年初二初三就要離開,卓遠在軍中有事,也不能時時都同他們一處,但他們還是趕在年關前抵達了欒城。


    年關的時候,他們就能同卓遠一處。


    那一切辛苦折騰,都是值得的。


    ……


    收起思緒,沈悅將字帖放迴原處,又輕輕擦了擦眼眶,不讓他看到。


    卓遠從耳房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有些尷尬,許久不見,他也沒想到在她麵前。


    卓遠握拳輕咳兩聲,“邊關天氣幹燥,容易火氣大,要記得多喝些去火的茶……”


    沈悅低眉,盡量忍住笑。


    他上前,在她麵前半蹲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說真的,我近來一直有些上火……”


    沈悅點頭歎道,“那這去火的茶,效果似是也不怎麽好。”


    “……”卓遠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隻得一麵心中懊惱著,一麵低眸避過她的目光。


    她正好蜷腿坐起,白皙的雙腿遮在他寬大的衣裳下。


    他心中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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