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咲側身,讓霽初進來。


    霽初微微低頭,說了聲:“打擾了。”


    盛夏的晚風本不該陰冷,但忽然吹起的風讓霽初莫名覺得這院落的溫度比外麵低了好幾度。樹葉颯颯作響,她覺得自己似乎看見房後有個東西忽然飛上雲霄,可她抬頭望過去,隻有一絲漸漸被黑夜吞沒的霞光,和無盡黑藍的蒼穹。


    “喂,看什麽呢?”


    見霽初望著臥房的方向發呆,楚白咲虛張聲勢地將霽初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抱歉,我剛剛走神了。”


    也許隻是一個直覺,霽初感受到了另外一個人從存在到離開,但她隻感受到了未成形的影子,卻一絲氣息都沒有感覺到,楚白咲到底藏了個什麽人在那,令她不安。


    “到別人家裏就不要東張西望。”楚白咲故作不快,“說吧,你三姐怎麽了?”


    霽初便將萬俟凝如何莫名其妙被俘,又如何莫名其妙出現在門口,接著發瘋似的想要掐死霽初,以及中毒極深,昏迷不醒,全部都對楚白咲說了。


    楚白咲仰頭大笑,譏諷道:“這就是所謂的眾叛親離嗎?被魔抓走的姐姐,迴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掐死,可見她對你怨恨多深!”


    但這笑聲卻絕不是因為她嘴上的諷言,而是確信萬俟凝什麽都沒有說就昏迷了,她鬆了一口氣。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絕好的,滅口機會。


    楚白咲因為想著這些而放聲大笑。


    霽初默默看著她笑了好一會,再次對她施禮,說道:“請白咲小姐務必救她一命,條件你盡管提。”


    “是嗎?”楚白咲歪頭看她,目光玩味戲謔,“為了一個想要至你於死地,僅有一點血緣關係的女人,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要你把夜空給我,你肯嗎?”


    不知道為什麽,霽初的心想被什麽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疼,她強做笑顏,說道:“夜空不是物件,有自我選擇的權利,如果白咲小姐與他兩情相悅,我有什麽不能……”


    “得了吧,看你那心口不一的樣子就煩透了!”楚白咲冷笑道,“不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夜空娶了我,你會難過得要死吧?”


    霽初的嘴巴抿成一條線,隨之挑起唇角,形成微笑:“如果他願意娶你,我祝福你們。”


    就像他當初祝福她和辰爵那樣。


    “哈!真的?”楚白咲懶洋洋地搔了搔頭發,不經意道,“喂,你知道了吧,他到底是誰?”


    霽初含笑望她,未做迴答。


    “說說看,知道真相的你,有何感想啊?”


    霽初笑容未改,說道:“我會給他自由。”


    楚白咲冷哼一聲,轉過身子,坐在石凳上,翹起二郎腿,拿起石桌上的煙杆,點上火,兀自吸了起來。


    煙袋明暗交替間,她們之間煙霧繚繞,就像她們與夜空都說不清的關係。


    “自由什麽的……”楚白咲吐了口煙,“不是誰給的,那是本就存在的東西。”


    “明朗的感情,是靠生死與共鑄就的,有時,所謂的自由,不過是將往事忘卻。”霽初笑道,“如果你想得到他,與其讓我放手想讓,不如去喚迴與他的過往,也許會來得有效些。”


    楚白咲含著煙嘴看著霽初出神,生死與共,他們有過嗎?她與他度過的,無非是漫長的等待和尋找心宿的時光,那些再平凡不過的日夜,甚至拿不出一天可以用來迴憶。


    但那就是她愛的全部啊!


    “是啊!你們經曆得真多啊,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一輩子帶著你這麽個麻煩。”楚白咲磕了磕煙灰,站起身子,說道,“我去救你三姐,你也要幫我個忙。”


    “白咲小姐盡管說,能辦到我絕不拒絕。”


    “當然能辦到。”楚白咲道,“我有個朋友,幫過我的忙。他一直欽慕你的大名,想托我引薦,見你一麵,我一直不知如何迴應他。既然有今天這麽個機會,你就當幫我還他人情,見見他吧。”


    “僅此而已?”


    會是剛剛從後院離開的那個人嗎?霽初心中思量,那個連氣息都可以隱藏的人,她沒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打得過。如果這是一個圈套,那麽很有可能這一見,便是赴死。


    “怎麽?怕我害你,不敢去?”


    霽初淺笑搖頭:“不會。請告知時間地點,此人大名。”


    “時間地點啊……”楚白咲邊想邊道,“不如就今晚吧,亥時,藍月湖畔,戚風崖。那人是個男子哦……”她狡黠一笑,“你小心不要被他吃了。”


    “好,我會如時赴約。”霽初對楚白咲鞠了個躬,不管是刀山火海,隻要能救她一命,我都會去赴上一赴,“也希望白咲小姐,今日能來救我三姐一命。”


    “我自然會去,醫者仁心嘛!你記得一個人去哦,那人隻想單獨見你。”


    楚白咲寓意頗深地笑著將霽初送出門,將門鎖住的那一刻,歡喜得像個剛找到食物的猴子。


    真是想睡覺便有人送枕頭,完全不需要計劃,就可以將她騙出來,隻要將時間地點告知杜淳,明天此時,萬俟霽初就在見辰爵的路上了!而夜空,她勾唇一笑,她自有辦法將他留在身邊。


    最妙的就是,那壞她好事的萬俟凝,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一切順利得令人不敢相信呢!


    楚白咲邁著蓮步迴到臥房,以外地發現杜淳並未在此等她。房間依舊淩亂,卻早已沒有了人的溫度。


    “奇怪,什麽時候走的?怎麽一點沒察覺?真是個怪人,這麽好的機會,居然連聽聽耐心都沒!”


    她一麵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麵走到後院,打開一隻木籠的門,從裏麵掏出一隻渡鴉。


    這是她用術法豢養的信鴉,這種鴉隻在西域出沒,在中原極為鮮見,以肉為食,遠比鴿子強壯聰明,用來送信既準確快速,又可以輕鬆逃離其它飛禽的襲擊。


    她哼著小曲將信鴉帶迴臥房,在案前提筆書字,放置信鴉腿部的信囊,放其飛走。


    望著消失在漆黑天際中的信鴉,楚白咲覺得今天的夜色真是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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