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幽將霽初的手腕甩開,又道:“離得越遠,它的效力越短,他總會有趕不及的時候。”


    “你好卑鄙!”


    “我卑鄙?”梵幽嫌惡地瞧著霽初,嘴角斂過的笑容滿滿都是諷意,“是誰忙不迭地要逃離他?把離開那個男人成為人生的終極目標到底是誰呢?”


    望著霽初的啞口無言,梵幽悠然自得,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幸災樂禍:“你以為這種逆天的法陣是隨便做做的?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三界術法平衡,相生相克,世間本不可能有絕對的防禦,這種可以阻擋一切攻擊的邪門法陣,連魔界都沒有。藍宇尊為了你做了這麽一樣東西,代價是折損他的修為甚至是生命!”


    她頓了頓,欣賞著霽初因為重創而落魄的模樣,又道:“而他早已經將禦狐令以及他全部的術法送給了你,你似乎開啟過這個法陣……那麽,藍宇尊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都已經不好說了!”


    霽初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好幾步,猛然想起自己和驍龍被困魔沙陣的時候,她的主脈被封,無法施術,千鈞一發之際啟動了那個法陣。而後藍宇尊的侍神們趕到,對此法陣欲言又止的模樣,可想而知,梵幽並沒有騙她。


    一直想逃離藍宇尊,一直不想與他有瓜葛,不想受他恩惠,對他虧欠,卻偏偏越欠越多,現在甚至可能欠了他一條命!


    “多麽可笑啊,心月!”梵幽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強大到於神齊名的男人,竟然為你送掉了一條命!可你,還以為他對你的情意隻是為了開啟禦狐令,還無時無刻不在恨他。”


    “夠了!別說了!”


    “怎麽?你也會難過?”


    難過,她當然難過,她覺得自己的心揪痛得要死,被奸邪挑撥去恨那個如此護自己的男人,她後悔得要死。


    時至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在她從天闕宮出逃那一日,立於城牆上上的藍宇尊,用憤怒、冷酷、殘忍的表情來掩蓋的東西是什麽,也明白了,他星海般的紫眸中那些未盡之言是什麽。


    那是眼見自己最珍愛之物棄他而去,他卻無計可施,眼睜睜地見其漸行漸遠,心中的那一股空虛無助,是一種靈魂即將抽離軀體,獨剩驅殼的荒蕪。


    強大如藍宇尊,不會有人聯想到他也會無能為力,他也會無所適從,他也會淩亂了方寸,尋覓不到明媚的方向。


    當霽初讀懂了他那時的表情,她的心沒來由地抽痛,此時此刻,如果可以,她想現在就去找藍宇尊,對他道歉、認錯、贖罪。


    但是,現在站在霽初麵前的,是她最大的敵人,她怎能襯她的意,在她麵前流出悔恨懦弱的淚水?


    就這樣被她以三言兩語打倒,想不開去走極端,如何對得起藍宇尊的一片心意,如何對得起她體內的禦狐令?


    是什麽支撐她的眼眸由淩亂恢複平靜,支撐她因懊悔幾近癱軟的身軀腰背挺直,支撐她壓製住內心所有的躁動麵色沉著得像梵幽剛剛說的事與她無關?


    很久之後,迴憶起此時的感受,她斷定,是那份想要找到藍宇尊,對他親口說聲“對不起”的決心。


    梵幽不可思議地望著霽初隻紛亂片刻便恢複冷靜,微蹵著眉心,突然覺得她變得難懂。


    “當我離開藍宇尊,離開夢梁,你便開始三番五次刺殺我,對嗎?”


    梵幽麵對霽初的突然發問,稍微一怔,驚歎她的情緒收斂得如此之快。


    “在白河堤錯失殺你的機會,有了辰爵派的人在你身邊,就很難下手了。”梵幽如實迴答,“隻是派了一些新研製成功的活死人去試探性地刺殺一下,試過才知,果然不怎麽好用。”


    那些連熾千雲和杜淳都沒有見過的活死人,原來是魔界的試驗品。


    “所以,你才製定直接將我擄劫的計劃?”霽初道,“我在白河堤遇到的木槿,其實就是為了去與你商量擄劫我的計劃才會匆匆而去,對吧?”


    “他配與我商量?”梵幽黛眉一揚,“他隻不過是來接受任務而已。”


    “我明白了。當你發現夜空在我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料到我會為了夜空,離開大將軍府,也料到辰爵會引我們去夜探皇宮,可直接定夜空大罪。”


    “那也要感謝你自己封了去望川湖的路,才讓我有機會放魔靈去咬那三公主。”梵幽道,“原本辰爵隻是想讓她直接裝作誤闖入你們的宅邸,但那樣做有風險,以夜空的聰慧,會發現很多漏洞,比如公主千金之軀為何會在山裏遊蕩,為何會與隨從走散,平穩的山脈為何會突然出現魔靈?太巧的事件都會容易被懷疑。但那天施法封路的是你自己,釋放法術,激出魔靈的也是你,她突然迷路,被魔靈咬傷,就不會被懷疑了。”


    於是,魔界就利用辰爵引夜空的局,將霽初虜獲,再計劃將她殺死。但又唯恐她死了,禦狐令會迴到藍宇尊身上,便想先抽取禦狐令。


    竟沒有想到,藍宇尊在將禦狐令賦予霽初的時候,早就製了他親臨釋放殺招的法陣,如有外力強取,必將啟動。


    取禦狐令不成,魔界便打算直接殺死霽初。


    這時逆卷修出現,為保她不死,將她造成了五尾魔尊。


    “我不明白,逆卷修為什麽不想讓我死。”


    “因為他喜歡你啊!”


    凝視著梵幽輕挑的眼神,霽初知道她說的並非實話。


    逆卷修喜歡她,這全無可能。倘若他喜歡她,就不會一夜之間滅掉玄狐族一千八百多口,再陷她於不義之中。讓世人以為她背叛了人間,帶著禦狐令投奔魔界。


    逆卷修這麽做反而更像是要急於離間她與人間的關係,逼她去魔界生存。喜歡一個人,絕不會想要囚禁她。


    那麽逆卷修到底是什麽目的呢?


    霽初雖百思不得其解,但看樣子,梵幽並不想真誠坦白,她隻能在此問題上作罷。


    “梵幽,我一直以為辰爵心狠手辣,其實你比他歹毒萬倍。”霽初道,“他隻不過是給我皇兄用卡痛,想讓他染上藥癮,受製於自己。但你卻在卡痛的基礎上加了鼠尾草,讓我皇兄產生幻覺……因此無辜連累了我十一妹。”


    “我在這個皇宮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加速完成辰爵的心願而已。許多事,他不屑於做,我隻好幫他做了。”


    其實梵幽並不在意霽初會看破她所有的計劃,因為想做的她都做了,想達到的目的也幾乎完成了。


    殺霽初並非她最終的目標,她等了十萬年才盼到的,是覺醒天魔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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