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柔風融雪的術法,這個世間除了九尾狐妖王再也沒有別人,也正是他那可使萬物重生淨化的術法,才造就了青丘無與倫比的美景。


    雪姬當即便看出了他的身份,轉身就想逃跑。


    妖王手掌一推,她剛剛鼓出來的風,一絲不漏地打在了她的後背上,那力道雖然不會令她受傷,但也足以讓她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雪姬自知不是對手,憶起剛剛又在他麵前說什麽男女之事,更是羞愧懊惱。被妖王輕鬆打得摔在地上,她順勢大哭撒嬌。


    妖王俯身蹲在她的身邊,輕聲說姑娘最好自持些,你這年齡像剛剛那般賣弄風情還太小,像現在這般撒潑耍賴又太大了。不如快點平複心情,乖乖道個歉,他自然不會追究。


    雪姬隻好認慫,起身坐在地上,與蹲著的妖王平視。


    她問他何時知道她在說謊的,他答自她徘徊在青丘上空便知道。


    她一陣羞愧難當,問他為什麽不當即拆穿她。他隻是笑笑,說當場拆穿不如讓她碰壁更為深刻。


    雪姬看著妖王那時風輕雲淡的模樣,竟生出了他是天神的錯覺。居然不由自主地突然探身抱著他的脖子。


    他剛想把她推開,她便迅速運起一絲靈氣,用力地在他的額頭上深深一吻。


    這迴妖王是真的驚訝了,滿麵錯愕地望著雪姬,雪姬一臉得意。


    妖王問她這是何苦,她卻說這樣你就甩不掉我了,我要永遠跟著你,十年百年千年萬年十萬年千萬年永遠,都休想甩掉我。


    那一吻,是侍神的契約之吻。


    異性結締,是侍神用靈氣親吻主人的額頭,主人不排斥的話,便契約成功。同性則是用靈氣食指相碰,互補排斥。


    當時妖王卻也沒有排斥雪姬,雪姬才會說出那番“永遠都別想甩掉我”的話。


    妖王無奈搖頭,眸中情愫似是在看一個耍賴的孩子。


    那時,心宿還沒有闖入妖王的世界,那時天魔神還沒有降臨,那時第一次聖戰還沒有打響,那時一切都那麽美好。


    雪姬是妖王的第一個侍神,相信也是唯一一個能走近妖王內心的侍神。


    後來,雪姬曾經總結過那次失敗的經驗,就是因為從一開始並沒有感覺到妖王的威懾力,她才會以為他是小妖而掉以輕心。


    再後來,她經過幾千年的修煉才終於明白,那種完全沒有壓迫感,讓你想要靠近的氣場,才真正的可怕。


    就好像你眼前看到的是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而實際它布滿荊棘你完全沒有察覺,還大搖大擺地踏上去,這種後怕令雪姬久久不能平複。


    而能修到這般可以自然與天地萬物相融的境界,想必也隻有妖王。


    雪姬無聲地看著仰望天際的夜空,心中泛起一絲疼痛。


    聖戰之後,妖王必須輪迴,來守護心宿大人。他輪迴了幾千年後,性格便逐漸發生變化,他變得暴虐殘酷,變得不近人情,變得孤僻,也寥落寂寞。


    也許旁人不知,但雪姬知道,那是因為他每一世都重複這一件事——保護一個心智未全的女子度過一生,令他失去了生命的方向和目標。甚至他不知自己為何而活,隻為了當初在大天神身前許下永遠和心宿有緣的諾言嗎?


    可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柔聰慧的心宿了,他必也會漸漸地變成不再是曾經的妖王了。


    這種痛苦的輪迴要持續多久呢?


    妖王幾乎在每一世都會這樣問雪姬,雪姬又該如何迴答?


    直到這一世的來臨,妖王苦苦尋覓了心宿十六年未果,他本就怒氣滿滿。加之心宿對他無比的排斥和厭惡,甚至大婚的時候都會帶著一把刀來防範他,他有什麽理由不憤怒,有什麽理由不想一刀殺了她?


    但是,隨著與霽初的漸漸相處,當然那也稱不上什麽相處,他們兩個人在天闕宮基本不碰麵,都是妖王隱在暗處偷偷看她罷了。


    日子一久,妖王逐步地對這個少女有所了解。


    知道了她對這個世間的善意,她的聰慧,她的安靜冰冷。她的學識,有時就連他都難以解讀。她的直爽,她的裝模作樣,明明需要保護,卻非要給人造成自己很強大的錯覺……


    種種在其他女子身上看不到的特質,都存在這個女孩的身上。


    妖王逐漸燃起了興趣,對生命的興趣,對保護她的興趣,對和她在一起的興趣,對向萬物溫柔的興趣……


    然而,可悲的是,妖王的興趣有了,心宿的興趣卻全無。


    就好像一個滿心熱忱的人去擁抱一坨冰的無力感,他想征服她,卻苦於無法。


    每次他想接近她的時候,她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這讓他忍不住對她發火。


    那段時間,他似乎隻能用怒火才能掩蓋對她的渴望,因為他覺得自己如果不發怒,可能會忍不住對她投降。


    妖王怎麽會投降?他的自尊不允許他這樣做。而且,如果他投降了,告白了,認輸了,她還是不喜歡他怎麽辦?那連最後的籌碼都沒有了。


    終於,她忍受不了他的怒火,終於她逃了。


    她走了,他亂了。


    他想把她追迴來,可是他自知她的心早已飛遠,強行把她綁在身邊還是沒有辦法得到她。


    他苦思了很久,才終於明白,自尊之於愛情是最沒有用的東西,甚至還是一顆絆腳石。愛一個人,最終隻能讓自己低到塵埃裏。


    當藍宇尊變成夜空的那一刻,初代妖王的影子迴到了他的身上。


    雪姬望著一動不動的夜空,無奈歎息,真是造化弄人。心宿大人雖然不知道夜空就是妖王,無法把禦狐令拿迴來,但至少她接受了夜空,至少可以讓妖王在她身邊。


    可是現在,她居然答應了辰爵的求婚,這讓妖王如何是好?祝福他們百年好合,然後他自己迴到天闕宮等待這一世的結束,再去須彌接受大天神的責罰嗎?


    雪姬越想越亂,忍不住開口問夜空:“大人,不要讓我擔心好嗎?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夜空淡淡地說:“我在想那丫頭為什麽要答應辰爵的求婚。”


    雪姬眸色黯然:“自然是喜歡他。”


    夜空的唇角泛起莫測的笑容,稍顯不屑地反問道:“喜歡他?”


    雪姬心道妖王大人不會這麽自信,在心宿大人認為他背叛了她的時候,還深深迷戀他吧?


    “大人以為,心宿大人還是愛著你嗎?”


    夜空搖頭,說道:“她就算是不再愛我,也不會愛那辰爵!”


    為什麽?他如此篤定?


    夜空緩緩說道:“世間之事,愛與不愛,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存在。”


    “話雖如此,但大人又是如何肯定,心宿大人對辰爵的感情,不是愛呢?”


    夜空英俊的眉眼一抬,恍惚地望著天幕上的那輪皎月,華美的光芒似乎要射入他的胸膛,照進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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