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初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每日都會去看婉熙太後。因為婉熙太後最近出現了類似於老年癡呆的症狀,整日嗜睡,記憶力也大不如前,甚至有時候會把她的貼身嬤嬤與小宮女的名字叫錯。


    然而,婉熙太後的年紀還不至於罹患老年癡呆,古人生育較早,她生霽初那會也才二十多歲,算起來她現在連絕經期都還沒有到,怎麽會這麽早爆發老人症狀?


    宮裏的娘娘們開始議論太後會不會是撞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便命大國師梵幽來壽康宮驅邪。


    然而,梵幽來過幾次,婉熙太後的狀況也未見好轉。但抵不過娘娘們的堅持,梵幽還是會隔三差五的來陪婉熙太後聊聊天。


    今日,霽初照例來到壽康宮,穿過庭院的迴廊,望見柳蔭下正行走著一抹縹緲出塵的紫色身影。她走路輕輕渺渺,似腳不沾地,仿佛走得很慢,但眨眼間就到了迴廊的盡頭。


    見到霽初站在迴廊邊,她微微施禮。依舊是那一日見到時的清淡宛然,謙然的神色卻也掩不住些許不理塵世的傲意。


    霽初對她微笑迴禮,開口詢問婉熙太後的狀況,梵幽隻是淡笑著搖頭,說太後的病不在身,而在心。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人在遭受極大的打擊時,身體變會啟動一種防禦功能,會選擇性地將不愉快的事忘卻。


    這種說法比起娘娘們那些撞邪的理論合理得太多,霽初一邊點頭表示讚同,一邊心中默默驚歎梵幽的見識。


    可是,婉熙太後再這樣下去,也許很快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在這萬俟桓一蹶不振的敏感時期,婉熙太後這樣的情況無疑是雪上加霜,皇權的頂端相當於崩塌。就好比一棵參天大樹從根部腐爛,枝繁葉茂的表象很快就會成為最後的輝煌,全麵崩潰也隻是朝夕之間。


    這會不會有點巧?


    梵幽告退之後,霽初一邊思忖一邊來到太後的寢殿。


    一進大殿,便能望見綾羅幔帳、玉飾金雕,淡淡香薰從案幾上的香爐裏緩緩飄起,依舊是那般金碧輝煌,繁麗雍容。但卻少了往日的生氣和歡囂,這般綺麗之景便圖生頹意。


    就像是花開到了極致,即將迎來凋隕。


    霽初進來的時候,婉熙太後正仰臥在軟塌上,貼身嬤嬤在用手帕輕輕擦拭她喝水時從嘴角流出來水漬。


    望見霽初來了,嬤嬤微微施禮,輕聲道:“七公主安,太後她剛剛睡著。”


    霽初接過帕子,示意她迴去休息,她麵露難色,說怎敢讓公主勞累。霽初再三堅持,她才一步一迴頭地離開。


    婉熙太後的眼緊緊閉著,霽初坐著看了她一會,便開始細細地觀察這間屋子。


    陳設的用料基本上以楠木和紫檀為主,配以翡翠、珍珠和白玉,也有象牙和金飾。窗台的花卉邊,還擺著一株珊瑚,周身通紅帶著淡粉的雜色。


    霽初瞧了那珊瑚很久,迴想自然課上老師講珊瑚的種類時,這種色澤的珊瑚屬於極其名貴的寶石級。


    作為美化宮殿的陳設品,工匠還在那豔麗的顏色上,撒了金色的磷粉作為裝飾。從窗子裏射進來的光,剛好可以被那些金色的磷粉反射,金光燦燦的,美輪美奐。


    她用手輕輕拂過珊瑚表麵,再看看手指,似也沒有金色的粉末粘來,她暗歎做工的精密。


    霽初又走到香薰爐,輕煙嫋嫋,淡雅幽香。她掀開蓋子,發出銅器相撞時的“叮~”地一聲脆響。


    婉熙太後緩緩睜開眼睛,眼光迷離茫然,仿佛沒有焦距。朦朧間看到案幾邊正在擺弄香爐的桃紅色背影,她又環視了一下四周,才輕一蹙眉:“初兒?”


    霽初轉即迴頭,露出和悅地微笑:“媽,你醒了?”


    好難得,今日婉熙太後居然在剛睡醒的時候就將她認了出來,以往她剛剛睡醒都會顛三倒四好一會,才勉強想起寢殿裏伺候她的那些人都叫什麽名字。


    霽初見她此時的神采異於往常,蒼白憔悴的臉忽然煥發出動人的容光,眸光也隨生動起來,幾乎不像是精神受了很大打擊而行為失常的病人。


    她轉動眼珠望了望門口的方向,像是不想出聲的樣子抬起手對霽初招了招,示意霽初來她身邊。


    霽初坐在床沿,顯得很開心:“媽,你今日氣色仿佛好了許多。”


    婉熙太後卻沒理她的話茬,而是壓低了嗓音道:“流蘇不在?”


    流蘇是婉熙太後的貼身嬤嬤,是她還在相國府當大小姐時就開始伺候她的貼身丫鬟,這麽多年主仆情誼勝似姐妹。


    霽初搖頭道:“我剛剛讓她歇著去了,媽你要找她嗎?”


    婉熙太後扯住想要起身的霽初,搖著頭說道:“不要。”她頓了頓,又道,“那大國師走了嗎?”


    霽初迷惑地望著婉熙太後,迴答道:“她剛剛迴去了。媽,你這是怎麽了?”


    婉熙太後帶著一抹不安和急促,用手示意霽初附耳過來,霽初將耳朵貼到婉熙太後的唇邊,便聽婉熙太後以極其細微的聲音對霽初說道:“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糊塗了,所以有樣東西,我必須現在交給你……你記住了,千萬千萬要保存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它在你手裏。它關乎萬俟族的命脈,你隻有在最後時刻才能用它。”


    霽初見太後的神色,便知這件東西非同小可到她在用生命來保護。


    那麽,她這樣時清醒時糊塗,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為了掩人耳目裝出來的呢?


    還是她身邊有人在以她的生命健康威脅她,使她患了可怕的病症,逼她交出這樣東西?


    正在霽初極速思考的時候,婉熙太後突然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裏放了一樣長條形金屬。


    兩人始終沒再發出半點聲音,隻是互相對視。千言萬語全都抒進交錯的目光之中,憑她們靈犀的母女之情,霽初仿佛在這一刻明白了許多許多。


    流蘇端著點心進來,剛走到門口,霽初便立即察覺到了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當即蹙眉。


    婉熙太後的目光陡然迷離,空洞無神地對霽初說:“流蘇,給哀家倒杯水。”


    流蘇將托盤放到桌子上,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來對婉熙太後道:“太後,奴婢才是流蘇啊……”說著,她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到婉熙太後麵前。


    婉熙太後接過茶盞,木訥地看著她好一會,才道:“哦,流蘇你剛剛上哪去了?”


    流蘇大概是習慣了她一會糊塗一會明白,也不再大驚小怪了,而是溫柔地笑笑,轉身拿著一截香薰點起來放到香爐裏,說道:“去給太後準備點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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