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熙太後一甩他的手,慍怒道:“我若不來,還看不到你們親兄妹二人互相殘殺的好戲!”


    她那“親”字說得語音極重,仿佛別人不知道萬俟桓和萬俟霽初都是出自她的肚皮。


    霽初上前握住婉熙太後的手,嬌嗔道:“媽,不是互相殘殺,是他要殺我。”


    婉熙太後一瞟萬俟桓,冷哼道:“我看他敢!”


    萬俟桓對霽初曆喝:“到現在還這麽沒規矩,怎麽稱唿母後的?”


    婉熙太後打斷他:“我樂意讓她叫我媽,她從出生整整十六年,別人都是稱唿自己的母親為‘媽’,她都沒叫過,我就讓她叫個夠。”


    “啊……”萬俟桓歎氣歎到絕望,“母後您這樣寵法還得了?她現在闖了多大的禍出來,您可知道?”


    婉熙太後黛眉一揚,不屑道:“能有多大?不就是退婚?他們不要我初兒,算他們沒眼光,我還不舍得嫁呢!”說著,她指著萬俟桓,說,“當初我就不同意合婚,要不是你堅持,哪有這檔子麻煩事?”


    萬俟桓隻覺得兩個太陽穴突突突地跳,他使勁地揉著,對婉熙太後說:“母後,您常年在這宮裏頭,是不是不知道外麵的局勢?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們和天圻國不團結,將來天魔神覺醒,就會像是大魚吃小魚一樣,把我們一個一個吞掉。”


    “笑話!”婉熙太後冷眼瞧著如坐針氈的萬俟桓,厲聲道,“桓兒,你坐在這皇位上居然是這樣看待兩國關係的?倘若締結的因素是天魔神覺醒,那麽這兩個國家就已經有了必須團結的羈絆,所以,與我女兒又有何幹?我不送女兒給他們,他們便寧願被天魔神吞掉,也不與我們同仇敵愾?這是哪門子邏輯?”


    夜空瞧著這婉熙太後那冷傲的神態,終於知道霽初一副傲骨是出自哪裏了,這母女真是一模一樣。


    此時這一介常年鎖在深宮裏的女流,竟全然不把敵對國家放在眼裏,那種不讓須眉的氣度,處變不驚的泰然,看待政局的頭腦甚至比萬俟桓還要清醒,絕不是養尊處優的女人能夠達到的。


    萬俟桓凝眉思考,感覺自己母親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當初,他是被天圻國書上麵的氣勢給唬住了,加上大國師一直說七公主不詳、最喜歡的皇妹萬俟穎又討厭她至極。


    而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親妹妹整天冷著個臉,確實不討人喜歡。所以他想都沒有多想就同意了合婚的要求。


    萬俟桓是最典型的人類。在這個世界,普通人類和生靈占著七成以上的比例,不修法的人類基本上是不太關心禦狐令的。


    第一個原因是,他們沒有駕馭禦狐令的能力。其次,他們按照普通人類的方式輪迴,七情六欲、凡塵俗事已經夠他們琢磨的了,再加上壽命又短,根本不具備接觸禦狐令的際遇和條件。


    所以,對於天圻是為了禦狐令而要求合婚的這個原因,他也並沒有深究。


    沉默了半天,萬俟桓道:“那依母後的意思?”


    婉熙太後微微一笑,雖是答萬俟桓的話,眼睛卻慈愛地望著霽初,說道:“我寶貝女兒既然迴來了,就安心在我身邊待著,什麽時候有喜歡的人了,媽給你賜婚!”


    霽初幾乎是熱淚盈眶地撲進婉熙太後的懷裏,撒嬌道:“媽,你真好。”


    夜空從來沒有見過霽初撒嬌,即便對象是她的母親,也覺得她的樣子太過可愛,讓他一時晃神。


    婉熙太後拍著霽初的後背,說道:“乖孩子,現在老天賜給我一個可以保護你的機會,媽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你受苦。”


    說完,她又對太監總管說道:“霽月宮去打掃出來,今天七公主要搬進去。”


    太監總管躬身領旨。


    玲瓏一聽到“霽月宮”這三個字,簡直激動得想哭。


    想起自己曾經在那奢華到閃光的宮殿裏做一等宮女的時候,整個皇宮的宮女都要巴結她。七公主又對她從不刻薄,那日子過得,比神仙還愜意。


    經過這麽坎坷荊棘,終於可以又迴去了,她的心興奮得快要從肚子裏蹦出來了。


    萬俟桓無奈地坐在龍椅上,見一行人即將走出禦書房的背影,突然說道:“慢著!”


    眾人齊齊迴頭,看見萬俟桓好似見到極其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指過來:“這什麽玩意兒?”


    霽初順著他的手指一看,他指的居然是夜空,登時火了:“什麽叫什麽玩意?你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夜空泰然一笑,對萬俟桓抱拳躬身,說道:“草民夜空,見過陛下。”


    萬俟桓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更別提理他,而是沒好氣地對霽初說:“我說你這小畜生怎麽忙不迭地迴來了,感情天圻前腳把你趕出來,你後腳就急忙養了個麵首。”


    剛剛萬俟桓無論怎麽罵霽初,她都沒有發火,隻是求著他快點罵完,要殺要剮來個痛快的。


    可此時他這般侮辱夜空,霽初胸中卻陡然生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原本就不太和悅的麵容,現在竟籠上了一層殺氣:“你給我放尊重點!”


    萬俟桓見她竟生出咄咄逼人的氣勢,不由得擰眉卻步。但畢竟他是九五之尊,震懾力也並不輸她:“你跟朕談尊重?你帶著這麽一個眼若桃花,顧盼風流的男人到朕的禦書房,你尊重朕了嗎?”


    霽初道:“為什麽好好的一個玉樹臨風,清明磊落的男子從你嘴裏出來就這麽不堪?我這一路千辛萬苦,曆經劫難,他不知道救我多少次命,你不論功行賞,封侯拜相也就罷了,居然還出口傷他!”


    “還封侯拜相?!”萬俟桓一副要氣吐血的表情,“你一路千辛萬苦要怪誰啊?被婆家退貨還有理了?”


    他一直揉著太陽穴,也不知是被霽初氣的,還是身體虛弱不舒服。癱坐在龍椅上,隻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正在這時,門口小太監向總管太監祿衡通報,說皇上服藥的時間到了。


    祿衡一招手,一個宮女端著托盤進來,托盤裏放著個瓷碗。祿衡拿著小勺試了試溫度,遞給萬俟桓。他半闔著眼睛接過來,想也沒想就喝了。一看就知他已是長期在服這種藥。


    霽初見他似乎真的不太舒服,便矮聲道:“皇兄,您先歇著,我們這就不打擾了。”


    萬俟桓扶著額頭,半倚在龍椅把手上,道了一聲:“不行。”


    霽初道:“皇兄還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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