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初也沒看他,一邊忙活一邊淡淡地迴他:“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夜空放下碗,輕道:“之前的十六年,你受了很多苦吧?”


    霽初笑得隨意,仿佛連苦都是無需感懷的東西,答道:“雖然過得沒並不愉快,但和現在這種提著腦袋過日子相比,大概算是幸福的人生吧。”


    夜空小聲地說了句“抱歉”。


    霽初不解:“你為什麽要道歉?”


    他為什麽要道歉?


    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無數個要道歉的理由但最終從他口裏流淌出來的,就僅是毫無底氣的一句:“提起你的傷心事,所以道歉。”


    霽初抽動了一下嘴角,心想需要道歉的是我才對。


    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本可以過完美的人生,卻偏偏為了我卷進無端的苦痛之中;你雖是我的隨從,但我卻絲毫起不到保護你的作用,讓你為了我頻頻受傷;我明明深深的喜愛你,卻沒有勇氣說出口,還要擺著臭臉和你保持距離,讓你時常情感受挫。


    你所有的美好都被我斷送,現在還要給我道歉,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廚房內陷入了微妙的沉默,隻能聽到柴火劈啪作響,鍋內熱油沸騰。而霽初的心卻比柴火還要躁動,比熱油還要翻滾。


    各色的菜香接踵傳來,夜空暗歎這個少女腦子裏裝的怎麽竟是他不知道的東西。於是問她這些菜式都是從哪學來的,她說之前上學的時候在一家餐廳打工,廚師長是個健談的中年人,日常的聊天中,就拚湊出很多種燒菜的秘訣的妙招。


    這短短的一句答話,卻滿是夜空陌生的詞匯,他便開始對她成長的地方產生了興趣。


    見她說這些的時候,麵上浮現出了迴味的神色,夜空開口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有點想念那個地方?”


    霽初抿嘴一笑,說道:“還真有點想念,那個地方雖然不像這裏這般光怪陸離,但至少不會每日擔心自己會不會死。倘若沒有母親在這,我真的很想迴去。”


    夜空脫口而出:“如果以後有機會,你願意讓我陪你迴去嗎?”


    霽初笑了笑,沒有迴答。


    夜空也沒繼續追問,隻覺得她的背影料峭又單薄,飽含著無限的孤單和寂寞。


    他不經意抬頭,望見窗外鑽石一般的星辰已經綴滿天幕,今日無月,但星空奇美。


    突然,隻聽“轟隆”一聲,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就在他蹙眉滿天尋覓的時候,大天神的虛影出現在宅子上空。


    大天神之火?!


    夜空霎時緊繃了全身的神經,難道是比他五感敏銳的霽初發現了有人入侵嗎?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迴頭去看霽初。


    然而,當他迴頭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隻見霽初正用大天神火烤一隻蝦球!


    由於大天神火的火表溫度低,但內焰溫度卻奇高,所以烤製出來的蝦球金黃不焦,且外酥裏嫩。


    夜空見她心滿意足的可愛表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忍不住在她身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清冽的氣息吹在她脖子上,她身子一僵,側著臉低聲道:“怎麽了?”


    他俯下頭,在她耳垂邊輕言:“我教你的絕招,你竟用在這上麵……”


    夜空炙熱寬大的胸膛與她背後僅一寸左右的距離,他說話時的吐息撲在她的耳畔,**了她耳後的皮膚,她的心隨之混亂。


    她慌忙把臉別開,讓他看不到自己緋紅的麵頰,故作鎮靜,揚了揚烏眉,道:“這叫活學活用。”


    夜空道:“你倒是活學活用,剛剛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霽初道:“這有什麽好怕的?”


    夜空頓了頓,又道:“糊了……”


    霽初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裏那根鐵簽上穿著的蝦球焦成了一團,連忙從火上移開。


    夜空的身子始終與她保持著一兩寸的距離,霽初感覺這間隙就像他們的關係一樣,有點小寂寞。


    為了掩藏心中的失落,她故意口吻嗔怪,說道:“都怪你。”


    接著,兩人又同時開口:“我再拿一個蝦球。”、“我幫你。”


    霽初轉身要去拿後麵桌案上揉好備用的生蝦球,夜空則是想去灶上把燒焦的那顆處理掉。


    結果夜空朝前走,霽初一迴身和他撞了個滿懷。


    氣氛陡然變得難以形容,原本天地不畏的霽初,竟也如懷春少女般感覺不敢抬頭。


    雖撞進夜空的懷裏,但他卻並沒有順勢抱住她,這讓她更不好意思在他懷中多待半秒。


    於是她便如彈簧般立即抽身而退,哪知一激動用力過猛,急退時,後腰直接撞到灶台上,劇烈的痛感傳入腦袋,她條件反射地又彈迴來,更加重地撞進夜空的懷裏。


    這一來一迴弄得她狼狽不堪,夜空笑吟吟地看她的臉紅成熟螃蟹。


    進退維穀間,霽初心亂如麻,夜空卻氣定神閑,他將手緩緩繞到她身後,輕輕地揉她的後腰,暖聲道:“公主小心。”


    夜空不動還好,這一揉,她立刻渾身一僵。他那手放在她的腰上,仿佛不是在揉她的痛處,而是要將她渾身的氣力都吸走一般,她有一種酥麻癱軟之感,連反抗都忘了。


    正在這時,門突然從外麵被踹開,還沒見人,先聽見軒影火急火燎的聲音:“剛剛那大天神之火是怎麽迴事?”


    霽初慌亂地抬頭,卻見門又被關上了,軒影在門外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接著,她聽到了鳳真尋趕過來的聲音,然後是軒影和他的對話。


    鳳真尋說:“你也看到大天神之火了?”


    軒影說:“沒事,走吧。”


    鳳真尋說:“怎麽迴事。”


    軒影說:“我估摸著他倆應該是把大天神召喚出來,給他們證婚。”


    鳳真尋說:“啊?”


    軒影說:“啊什麽啊?咱倆下棋去。”


    鳳真尋說:“哦。”


    兩人就這麽走了。


    霽初的臉已經不像熟螃蟹了,而是像在案板上待切的紫茄子,燙得感覺下一秒就要蒸發成一縷煙。


    心中想要對夜空高喊:別聽他們扯淡。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夜空的微笑依舊俊美如初,他居然一點都沒紅臉,坦然大方地拾起霽初的一隻手,猝不及防地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個吻。


    霽初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之前他總把喜歡她掛在嘴邊,心想他該不會是要趁機告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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