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初雖然固執,但卻並不頑固,鳳真尋和軒影都這樣急切地要她離開,她也不再堅持,縱身一躍,跳到了軒影的脊背上。


    此時坐在軒影脊背上的感覺,和在皇宮初見時完全不同。她感覺仿佛已經和這隻鳳鳥融為一體。


    她感受得到他的思想,他也能通曉她的。她甚至覺得有一些屬於她的力量在輸給軒影,她這才知道,坐騎的能力其實和主人的能力有直接的關係。


    她突然感覺有一種羈絆油然而生,那就是為了這隻鳳鳥,她也必須不停的提升自己的力量,盡量地讓他變得更強更美。


    漫天飛花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那輛鬼車在空中緩緩駛了過來,霽初才看到它的樣子。


    那是一架用寒冰精雕細琢而成的鬼車,扶手是兩條會動的冰龍。在夜色裏,映著月光,散發著霧一樣的寒氣。鬼車的前端和後端,分別跟著四個身材玲瓏的白衣少女,輕紗掩麵,衣袂翩躚。前麵兩個提燈,後麵六個拿劍。


    那鬼車傲然地懸停在飛花之中,無視花中的法陣,仿佛那些花是為了迎接他們而飛舞的。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幅冷酷到壯美的畫麵震懾住了,無不屏息仰望。


    沒人知道車裏坐著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卻每人由心底生出了一種敬畏。那是一種麵見死神時才有的敬畏,徹底放棄抵抗,低頭等待死亡的,敬畏。


    軒影扇了兩下翅膀,用心語對霽初說道:“那輛車整個就是個法陣,他們攝住了這裏人的心神,還封住了青丘,恐怕是一個活口都不想留。但我們能衝出去,你坐好。”


    霽初用心語道:“那鳳真尋呢?”


    軒影道:“以他的能力應該死不了。”


    正在他們要展翅高飛的時候,鬼車前端一個少女朝人群中扔下來一樣球形的東西,接著她又說出一句話。


    霽初他們聽罷瞬間大驚……


    那球形的東西一下落,人群就自動讓出了一片空地,待它咕嚕咕嚕滾停的時候,人們才湊過去看,當他們看清之後,又都不約而同地驚叫著後退數步。


    “是纖塵女!”


    “纖塵女的頭……”


    氣氛隨著纖塵女死得猙獰的頭顱滾落腳前而變得更加恐怖。


    霽初一蹙眉,正不明白對方是何用意的時候,那個扔頭的少女如黃鶯出穀般的清脆聲音,婉婉而起,卻透著淩厲:“藍宇尊大人命北溟雪族清理門戶,此地所有的人,沒有允許不得離開!”


    “什麽?!”霽初和鳳真尋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完全搞不清狀況了,這北溟雪族不是受英雄帖之邀,來青丘討伐霽初,要給白家一個交代嗎?難道這清理門戶,指的是清理霽初?


    可這是藍宇尊的命令,就算霽初接受得了,鳳真尋也接受不了。這九尾狐妖王是瘋了嗎?心宿是大天神托他照顧的人,更是他永世眷侶,他竟然真的要殺?


    他們還未來得及多想,隻見飛落的櫻花瓣之間,又有東西飄灑下來,仔細一看,是雪。


    下雪了。


    這是一個何其詭異的場麵。


    屬於早春的櫻花瓣和屬於隆冬的雪花一起紛紛下落,雪融著花,花伴著雪,更離奇的是,天際居然還有一輪黃月。


    無法形容的怪誕,給每個人的心中蒙上一層陰霾,就像這毫無規律可言的季節一樣,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更沒人敢揣測。


    鬼車裏的人仍未露麵,兩個提燈的少女將紗燈插入兩條冰龍的嘴裏,接著抽出了腰間的寶劍。八個少女突然同時飛入人群,分散在八個不同的方位。


    軒影悄悄對霽初道:“坐穩了,要走了。”


    霽初嗯了一聲。


    橙色的光焰炫目繽紛,軒影欲將展翅起飛。


    那八名少女卻好似沒看見一般,在人群中揮劍。一邊揮劍,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好似反複背詩一般,用毫無起伏的聲線念著:


    “纖塵女,十月初三,派門徒施迷香欲搶占心宿大人,目的:禦狐令。已正法!”


    “申天宏,十月十六,路劫心宿大人,目的:禦狐令。殺!”


    突然一道血光,少女一劍刺入一個人的咽喉,那個人還未來得及說話,便當場斃命。


    “胡大川,十月二十,汙言調戲心宿大人,目的:禦狐令,殺!”


    又一個人被封喉。


    軒影停止了展翅,他此時的心情不比霽初沉著到哪裏去,到現在他們才搞清楚北溟雪族是在清理覬覦禦狐令者,如果這是藍宇尊的意思,那就完全說得通了。然而整件事從始至終的來龍去脈,她依舊一頭霧水。


    討伐者們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一劍封喉,毫無反抗的能力。也許並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反抗,而是在這樣強大的威懾下,鎮壓了他們的鬥誌,他們從心底承認今日便是死期。


    鳳真尋站在霽初的身邊,怔怔地望著少女們邊念邊殺。她們似是在飛雪與飛花之中漫舞一般,動作輕盈如燕,劍法極其賞心悅目。不但招招要人性命,還非常講究觀感,讓人感覺這並非一場問罪與判罰,而是一場殺人表演。


    他緊閉著雙唇,眉毛微蹙沉思……


    “胡歸壽,十二月初七,派門徒邀請心宿大人赴宴,目的:禦狐令。殺!”


    “等……”


    “噗”地一聲,他那“等”字還沒完全吐出口,那雙綠豆眼就沒了生氣,血順著少女從咽喉拔出來的窟窿裏流淌出來。


    他來時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萬年的修行,竟被這麽一個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長相,看不出修為的家仆一招斃命。


    “肖雲天,十月初十,擄劫心宿大人,目的:禦狐令。殺!”


    肖雲天在少女還沒有念完的時候,就已經閉上了眼睛,他自知今日定是一死。無論是死在心宿手裏,還是死在眼前這位白衣少女的手裏,根本沒什麽兩樣。


    他隻歎自己太不自量力,憑他的能力有什麽資格去覬覦禦狐令?!他自認修煉了七千年,難不成隻修出了一個包天的膽子,連分清局勢的大腦都沒修成。今日,他自己不死,還會有誰死?


    肖雲天緩緩倒下,露出了時楠和清葉失措的臉,他們二人緊握著對方的手,等待死神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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