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千雲長歎一聲,對霽初道:“我就這麽迴去,和大將軍也沒辦法交代,要不我把軍隊撤了,我一個人陪你和他們打,橫豎都是死,這麽死我還好過點。”


    霽初嗔怒道:“死什麽死,你迴去告訴辰爵,我的事以後不許他插手!就這樣,連你帶你的軍隊,半盞茶的時間內統統給我消失!”


    熾千雲望了望對麵猶如七彩浪潮一般的人群,各色的靈氣暈如夢幻如泡沫般映照天光,仿佛已將天地連成一線。周圍的空氣,被炙烤得好似烈日當頭,天邊悶雷陣陣,就好像對著獵物虎視眈眈的猛虎在發動攻擊前的低哼。


    這等攻勢,就別說霽初一人,就算身後這三個男人都加起來,也未必逃得出來。


    熾千雲踟躕不已,霽初一掌打在他的身上,讓他一個激靈。這一掌雖不至於傷他,但卻令他感受到了痛處,他一抬頭,看到白斬指著他的鼻尖,霽初俏生生的小臉滿麵的痛苦神色,對他吼道:“給我滾!”


    “哎!”熾千雲同樣痛苦的一歎,接著對軍隊揮手。眨眼的功夫,青丘已沒有北宸的一兵一卒。


    胡歸壽等人見此情景,無不露出小人得誌的洋洋表情。


    霽初對身後的鳳真尋和軒影說道:“你們也不要出手。”


    鳳真尋剛想說話,霽初就搶在他的前麵說:“侍神是不是要無條件聽從主人的命令?”


    鳳真尋痛苦地皺著眉,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那個字:“是。”


    軒影也想說話,同樣被霽初頂了迴去:“你不要忘了,神獸界向來和人間沒瓜葛,不要給你們的界域惹事。”


    軒影吞了吞口水,心想這個丫頭怎麽這般的牙尖嘴利,幾個男人加起來都沒辦法反駁她。她這個樣子,無非是誰都不想連累,她自己去受死。但是,就算她死,人間的這場風波也很難平息。


    因為今天來的這些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著為白家血仇的旗號,爭奪禦狐令。而且搞不好還為了奪取禦狐令,而產生更大的殺戮。


    正在他這麽想的時候,見霽初黑影一閃,就這麽淹沒在了人潮中。


    霽初飛身而下,她的落腳點被人群不約而同地讓開一塊空地,霽初站在中間,環視著把她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妖鬼。


    此時格外安靜,霽初拿著白斬,刀已出鞘。


    沒人開口說話。


    隻有霽初的神態,在別人眼裏恐怖得猶如一片蘊含豐盈雨水的雲朵,即將降在敵人的要害。


    寂靜無聲。


    就像風雨前的寧靜,雙方心中都想到了死亡。


    霽初麵色蒼白,襯得雙唇格外深紫,讓人看起來就宛如阿鼻之火透過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地窺伺周圍的妖鬼。


    以眾擊寡,在人數上,討伐者占了絕對的優勢,所以沒有人像霽初的臉色那般蒼白。


    一人打一下都把她打死了。


    這種樂觀的想法浮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霽初望著他們勢在必得的臉,腦中竟浮現出來夜空的樣子。對他的思念,仿佛洪水一般溢滿胸口。


    真想臨死前見他一麵,把那句不敢說出口的告白說給他聽。他大概隻會像聊家常一樣笑著說:“好啊,我也喜歡你。”


    所有的一切,他都那麽隨意。不管她內心多麽波瀾如潮,多麽悸動狂躁,他永遠都像湖麵一般平靜。


    他那俊美的麵容卻滿是寡絕之色,從不對任何事物施以濃情,想到這裏,霽初的內心又泛起酸澀。


    既然如此,我死又何妨?這麽一想,她舉刀衝向人群中的一人,猶如猛虎撲羊。


    被她攻擊的那個人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是第一個倒黴的,根本來不及招架,便“噗”的一聲血濺當場,隨著一個猶如瓶塞飛出的聲音,他的身體好似被霽初的力道拋出了九霄雲外。


    一場浩戰,隨著那個人被拋得不知去向而拉響警鳴。


    眾人為了不做第二個倒黴者,幾乎是同時發了招。


    可這又有一個極大的弊端,他們並沒有事先做好的戰略計劃,以致於同時發招誤傷了許多同伴。


    這齊刷刷的攻擊,霽初一個“禦狐金剛護體”便消弭了大部分力道,緊接著她縱身一躍,把剩下的攻擊也避開了。反而眾人因躲閃不及而被誤傷大半,還有幾個被打到要害還倒地不起。


    霽初再跳下來的時候,人群便不敢站得那麽密集了,開始一波一波輪番攻擊。


    一時間,震天的呐喊、法器的碰撞、術法的轟鳴,震得青丘地動山搖。他們喉嚨裏發出的是難以描述的接近原始動物的嘶吼聲。


    她孑身一人,踩在被同伴一招斃命冤死者的屍體上,揮著被禦狐令加持到頂點,籠著濃鬱紫光的白斬。


    她的刀鋒猛烈如虹,身法也敏捷如豹。自她身側而過的人,幾乎無一幸免,輕則皮開肉綻,重則腦漿迸裂。手臂、頭顱,就好像胡蘿卜一樣飛向山林。


    刀光劍影猶如霓虹燈一般在霽初的眼前晃來晃去,他們就像醉酒的泥鰍般在人群中胡亂揮舞刀劍。


    霽初的身上、臉上、手臂,到處都是傷痕,但她如冰的麵容上,卻是至死方休的鬥誌。


    坐在最後麵的嵩陽仙人仍舊神情自若的喝茶,他身側的少女也麵不改色地為他斟茶倒水。


    突然,一截手臂“咻~”地一聲飛了過來,他正低頭拿點心,眼看就要砸到他腦袋頂的時候,他身後的家臣拔劍一斬,一道白光把那截手臂彈得老遠。待他拿起點心往嘴裏放的時候,家臣早已寶劍入鞘,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在更遠的一處山坡上,坐著一個紅衫紅發的美男子,他嘴裏叼著一根草,手肘搭在支起來的膝蓋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場混戰。


    青丘山下的那處空地,此時已經狼藉一片,甚至可以用修羅場來形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黑色的夜行衣已經沒了袖子,腿上的布也已經遮不住她筆直白皙的雙腿了。


    裸露出的肌膚傷痕累累,像是白玉柱子上被胡亂刻上了紅色與黑色的紋路。她的臉已經不見原本的顏色,泥與血混在那巴掌大的地方,顯得狼狽不堪。但唯獨她那雙眼睛,卻迸射著漆夜中最為閃耀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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