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稍一抬手,手心裏憑空多了一個錦緞製成的黃色小布包。然後,他緩慢地將它展開,裏麵是一排銀針。


    他一邊擺弄著銀針,一邊說道:“我有很多獨門的秘術。”


    夜空說道:“那是自然,辰爵大將軍的威名天下盡知,不僅僅是你用兵之神,更是因為你那些莫測的術法。”


    辰爵微微笑道:“很多術法修到一定的級別便也可以悟到個一二,但這攻心之術,卻很難複製。你的軀體可以偽裝,但你偽裝不了你的腦子……”


    辰爵拿起一根針,它插在布包裏時,還是一根普通的銀針,但被他抽出來的一刹那,可以明顯看到那根針上裹著的金暈。


    他將銀針慢慢地撚入夜空的穴道上,說道:“我有很多讓你說實話的法子,但這個是最快,且不會讓你受苦的。我喜歡聰明人,尤其是你這樣懂得進退的聰明人,所以不想讓你有毫發的損傷。”


    接著,又是幾枚針刺了進去。


    夜空明顯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操控著他的思想,讓他不由自主地在迴憶一些他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辰爵看著夜空的神態,似是很滿意,他又說:“修煉術法,光會殺人並不夠,那充其量是個劊子手。真正高超的修為,是懂得如何救人。聽說你,幫七公主的身體強健了不少,她現在所能施展的術法不亞於一些修為高深的大妖怪。”


    再幾根針下去,夜空突然感到那股力量從自己心攻入他的大腦,他有一種無法自持的無力感,對辰爵的話,也更是張不開嘴迴答。


    但辰爵卻並沒有停止和他說話的意思,精準地找到他的穴位,刺進銀針,他又道:“這算是功勞一件,你對七公主的付出,我會替她報答你,畢竟她是我的女人。”


    入眼的景色,是扭曲的。


    夜空的眼眸漸漸迷離、空洞,他索性閉上眼睛,腦子裏便開始翻江倒海般湧現出他懂事以來的所有記憶,並有一種想要釋放、發泄的欲.望,這種感覺令他痛苦不堪。當他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發現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辰爵停止了動作,仿佛是把所有的銀針都刺進了夜空的穴道。


    他冷冷地低頭凝視著緊鎖眉頭並早已睜不開眼的夜空,片刻,他緩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夜空發出了幾近平板的聲線,毫無感情,語速極其緩慢:“夜空。”


    辰爵一皺眉,怎麽可能?!


    他幾乎不會用到這種拷問術,它不但需要極高的真力支撐,更重要一點是他看事看人都精準無誤,根本不需要用到拷問術。


    眼前這個少年的名字在辰爵心中已經確定是藍宇尊,但為什麽用到拷問術他卻還說自己叫夜空?


    拷問術不會出錯,他也自信他的判斷不會錯,那麽,是哪裏出錯了?


    辰爵沉默片刻,又問:“哪裏人氏?”


    夜空道:“天圻夢梁人。”


    夢梁是天圻的國都,藍宇尊的天闕宮正是建在那裏。


    辰爵接著問:“家住哪裏?”


    夜空道:“夢梁大天昭寺。”


    大天昭寺,是天圻皇家國寺,但住在那裏的,必定是為皇家效命的出家人……


    辰爵問:“你是比丘?”


    夜空答:“代發修行。”


    辰爵麵色變得凝重,他冷眼看著已經失去自主意識的夜空,這是他施術後的典型反應,昭示著他術法的效果已經達成。這種情況下的人,絕對不可能還藏得了秘密。


    他不是藍宇尊?


    這是迄今為止第一次,辰爵的判斷和驗證有著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他在這一瞬有些迷茫。


    他站在夜空身前良久良久,又問道:“你跟著萬俟霽初有什麽目的?”


    夜空沒有任何思考,閉著眼睛平靜地迴答道:“幫她學會使用禦狐令。”


    辰爵接著問:“誰讓你做的?”


    夜空答:“藍宇尊。”


    辰爵眉頭深深蹙起,又問:“你和藍宇尊是什麽關係?”


    夜空答:“朋友。”


    辰爵緊接著又問:“藍宇尊去哪了?”


    夜空答:“不知。”


    辰爵覺得應該問得再直白一點,於是再次開口:“藍宇尊是不是失蹤了?”


    夜空依舊麵容平靜,說的話仿佛完全不是經過大腦思考,而是因為辰爵的指令而出的,他迴答道:“不知。”


    辰爵的嘴閉成了一條線,他實在想不通藍宇尊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禦狐令應該在霽初的身上,這是在她被書捉走那一刻,釋放大天神之火時,辰爵便已經明了了。這樣也解釋了為什麽大天神之火用得那麽虛弱的原因,畢竟霽初還無法全部發揮禦狐令的威力。


    但他不懂禦狐令為什麽會跑到霽初身上,那麽沒有禦狐令的藍宇尊,如今又在何處呢?


    辰爵還是有些不甘心,又問道:“伴隨萬俟霽初一路兇險,藍宇尊許給你了什麽好處?”


    夜空答:“大天昭寺住持方丈。”


    難道他還打算迴去當和尚?代發修行的僧人有資格當住持嗎?


    於是,辰爵問了一個他非常不想麵對,又必須麵對的問題:“你可喜愛萬俟霽初?”


    夜空答:“不愛。”幹幹脆脆,不加一絲思考。


    辰爵竟沒來由的長出了一口氣。他甚至在出了這口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口氣。


    他隨即衣袖一揮,熾千雲出現在他身後,單膝跪地,低頭待命。


    辰爵道:“你可聽清楚了?”


    熾千雲道:“聽清楚了。”


    辰爵道:“給我去大天昭寺查!”


    熾千雲道:“領命!”熾千雲隨即消失。


    辰爵冷眼凝望著雙目迷離的夜空,這少年有一張驚世駭俗的俊美容顏,看起來柔弱清澈,時不時地浮現出的那抹淡憂,會讓人心痛,怪不得霽初會對他有一股自然而然的保護欲。


    但——辰爵冷冷一笑,他騙得了霽初,騙得了所有的人,卻逃不出辰爵的眼睛。


    那俊美中透出來的睥睨,那清澈中透出來的柔韌,那淡憂中透出來的清醒,那懶散笑容中透出來的不屑,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有哪一點不是散發著王者的光輝?


    藍宇尊,真的有這樣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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