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撇了撇嘴,道:“幹嘛要告訴你們?”


    “不說殺了你!”


    這少年說完這話,馬上就後悔了。


    因為他感受到了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奇異震懾力,如同背後有一個不可撼動的神祇在直視他。


    他緩緩迴頭,看到霽初正冷冷地看著他。


    “對,對不起心宿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隻因為尊大人怎麽可能在人類麵前作畫,我實難理解。”


    霽初冷淡地說:“這世間你難理解的事多了,他不願告訴你,你不要問就是了。”


    “是。”少年老老實實地坐了迴去。


    寂靜和裝模作樣的空氣在車內流動。


    龜車行駛在封城的上空,飛得也不算特別高,但它卻像是隱形了一般,人類根本看不到。


    以霽初這輛車飛得高度和速度看,這兩個黑衣少年確實隻是一般的童子,大概平時隻是負責跑腿的吧。但她並沒有去深想這些,因為她的頭實在是太痛了。


    冬夜的風將白窗簾高高吹起,氣勢洶洶地灌進車窗,直撲在霽初的身子上,立刻打透了她白裘披風,仿佛要鑽進骨髓,冷得令她窒息。


    漸漸地,已經到了城鎮的上空,雪已經停了,夜涼如水,月光輕輕地灑下。


    在這不高不低的角度,看封城的冬夜之景實在美不勝收。


    雪影瞳瞳,京都遍地的寺廟、樓宇仿佛被籠罩了更為神聖美麗的佛光。


    這光,讓霽初的眼神有些迷離,慢慢的,她眼前漆黑一片……


    ||||||||||||||||


    霽初做了一個夢,這是她記事以來經常重複的夢。


    夢裏有一個穿著櫻花色寬袍的長發男子,與她做最後的告別,他對她許諾下個輪迴一定要在一起。那聲音是那麽的渺茫又透著悲傷,好像自滄海伊始便存在的愴然。


    而她因悲痛使喉嚨幹涸發不出聲音,她在內心想要唿喚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緩緩睜開眼睛,從窗子投射進來的日光稀薄淡然,輕盈得讓人伸手也無法觸摸。每次做那個夢,醒來的時候都無法記得自己一直未發出聲音的那句話是什麽,更記不得那個長發男子的模樣。


    她漠然發呆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正睡在溫暖舒服的軟床上,周圍的陳設雅致得令人驚歎,這靜好溫和的光照著它們,形成了一副遠離現實的光景。


    霽初努力地思考著這合她心意到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房間是哪裏時,門被輕輕推開。


    夜空穿著一身淺蔥色羽織翩翩進來,那衣服不見得多麽華麗,卻裁剪得極其合體,讓他看起來溫暖柔和,周身散發出太陽的味道。


    他手裏端著一個托盤,霽初希望裏麵是吃的東西,因為她現在感覺肚腹空空得打鼓。


    見她醒了,夜空唇邊綻放出一抹溫柔的微笑,朝她走了過來。


    經過窗子,陽光灑了他一身。柔軟的黑發,纖長的身體,粗細適中的手腕,還有漂亮的手指。


    “餓了麽?”他輕輕地坐在床沿,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


    “我這是怎麽了?”霽初費力地想坐起來,卻感到困難極了。


    “你得了重風寒,睡了一天了,今早好不容易退燒了,現在身子無力是正常的,吃點東西便會好了。”夜空說著,從背後將霽初扶起。


    霽初茫然地眺望著眼前的椅子,任夜空擺弄。


    一碗燕窩粥被他端在手裏,舀了一勺,在嘴邊吹涼,送到她的嘴邊,對她說:“啊……”


    霽初紅著臉一把搶過碗,說:“我自己會吃。”


    夜空高高束起的頭發半垂在胸前,襯托著微帶無奈的溫暖笑容,那笑容仿佛綻放的玫瑰一樣美麗。


    霽初吃了一口,皺了皺眉,問道:“這裏就是你買下的私宅嗎?”


    夜空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吃,漫不經心地迴答道:“買下這裏,是為了讓你有屬於自己的地方。”


    霽初冷哼道:“我可不會謝你。”


    “我知道,這本來就是我欠公主的。大宅一座,良田百頃,奴仆五十。”夜空悠悠地說道,“隻不過現在我們的情況不適合聲張,良田和奴仆我沒有買,但以後我定會連本帶利全給公主。”


    霽初沒有想到他還記得這個,當時隻是故意刁難,如今她甚至都有些遺忘這件事了。


    她凝視著夜空慵懶的臉,心潮雖湧滿了暖流,麵上卻十分冷漠,不屑地說道:“喜歡獻殷勤的人,往往隻是自我滿足。”


    夜空看著她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不禁覺得可愛。


    這個女孩成天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刺蝟,就是怕別人覺得她對誰產生了好感,從而傷害她吧,她到底是多沒安全感呢?


    夜空淺笑道:“公主說的沒錯,我現在覺得很滿足。”


    為了不讓自己的目光盯著他不放,霽初別開臉不去看他,隻顧吃粥。


    見她埋頭苦吃,一碗粥頃刻見底了,夜空緩聲問道:“好吃麽?再來一碗吧!”


    “雖然味道一般,但我太餓了,所以再要一碗吧!”


    “哈哈,好!我下次爭取做出讓公主滿意的來。”


    夜空心滿意足地笑著出去,不一會又端進來一碗送到她手裏,靜靜地看著她吃。


    三下五除二,又一口氣吃完了。


    把碗遞給夜空,霽初問:“有水麽?”


    “有。”他站起來,在窗子邊的案幾上倒水,水聲敲擊著茶杯,發出潺潺的聲音。


    霽初看著他俊挺的背影,問道:“你之前說,你畫的那幅畫,是怎麽迴事?”


    “是我仿的那幅畫麽?”夜空將溫水送到霽初手裏。


    霽初一邊喝水一邊點頭。


    隻聽夜空娓娓道來:“相傳九尾狐妖王至今隻有兩幅畫,而我仿的那幅,恰巧是他在我修煉的廟宇裏畫的。”


    “他與你師傅是朋友?”


    “不錯,師傅他老人家是得道的高僧,對佛法的研究不亞於陛下。”


    “所以,在藍宇尊作畫的時候,你因你師傅的關係,有幸見到了?”


    “公主真聰明!那時候我還小,隻記得陛下畫完,師傅命我小心收著,切莫遺失。”


    霽初一副恍然的表情,隨即又眨了眨眼睛,望著夜空。


    “公主還有何不明白嗎?”


    霽初的手指無意識地互相纏繞著,仿佛在思考,片刻,問道:“他那畫到底有什麽特別?能值那麽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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