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鄭西洲還沒從隔壁糧店出來,薑萱隻能坐在一邊等人。


    正無聊地低頭畫圈圈,前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賤女人,一天天眼睛亂瞟,勾引誰呢?”


    “我沒有。”


    話音未落,又是清脆的啪啪兩巴掌,女人被打的歪過頭,修長的手指捂著臉,指甲圓潤泛白,再往上,細長嫵媚的眸子含著淚。


    薑萱恰巧和她目光對視,不知怎麽迴事,心髒惶惶直跳,仿佛看見了噩夢的來臨。


    薑萱擰眉,本能地不喜歡這個妖妖嬈嬈的女人,垂下眸子,暗搓搓偷聽著附近的碎碎念。


    婦女低聲數落:“這女人是上個月來的,叫什麽小紅,從鄉下跑進城的……”


    老太太插嘴:“看著不像是黃花大閨女!”


    這都能看出來?薑萱嗆得咳咳兩聲。


    婦女笑笑:“聽說是寡婦,男人死了,帶著一個小兒子……進了城找親戚幫忙,好不容易進了豆腐坊當工人呢。”


    “那不是挺好的?豆腐坊的工人也挺賺錢呢。”


    老太太搖搖頭,看著那女人低聲連連辯解,依舊被膀大腰圓的兇悍婦女連打帶罵,又抓又撓,臉頰都被抓得破了皮。


    “要不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呢。”


    一群婦女大媽遠遠看熱鬧。


    薑萱沉默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女人屢屢看向自己,眸光瀲灩,像是在無聲地求助。


    薑萱心裏的預感不太好,眼皮一跳一跳,下意識扭頭看過去。


    男人站在後頭,眉頭微皺,看樣子已經觀望了不一會兒,似乎有點猶豫,最後還是走上了前。


    “!”


    薑萱連忙抓住他衣袖,小聲道:“你想幹什麽?”


    “……”


    鄭西洲腳步躊躇,出麵幫忙也不行,不幫更不行。


    好歹自幼相識一場。


    薑萱懷疑:“你認識那女人嗎?”


    “嗯。”


    如果沒記錯,上次在巷口,薑萱也見過這個女人,那會鄭西洲還否認說兩人不認識呢。


    薑萱不高興:“什麽人啊?”


    鄭西洲摸摸鼻子,在她耳邊低聲說:“小時候跟在我身邊的丫頭,簽了賣身契的那種。”


    聽到這句,薑萱更不高興了。


    說的好聽是丫頭,說難聽點,那就是舊社會的丫鬟!


    長相普通的粗使丫鬟就算了,平時幫忙掃掃地,端茶倒水的,絕不可能和鄭西洲有牽扯。


    至於長得漂亮的,還是專門安排到鄭西洲身邊伺候的,那肯定有別的用處。


    這女人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眉眼勾人的緊,按照以前封建腐朽的辣雞習俗……那不就是通房丫鬟嗎?


    薑萱惱怒:“有本事你去幫,明兒離婚!”


    鄭西洲豈敢硬著頭皮去幫忙,本來兩人清清白白沒多大的事兒,別惹上了一身騷洗不清。


    “那什麽,天都快黑了,”他睜眼說瞎話,“我們趕緊迴家。”


    第74章 那根本不是程紅霞


    鄭西洲打定了主意不管閑事, 拉著薑萱目不斜視離開。


    路過那女人時,薑萱忽然停下了腳,遠遠看到她捂著臉頰雙目含淚的模樣, 眼眶微微發紅,看起來狼狽不堪、卻又惹人憐愛。


    “愣著幹什麽?”鄭西洲拍她腦袋,“別看了,迴家。”


    薑萱又瞥了那女人一眼,再看看鄭西洲不以為然的淡漠臉色, 一個是少當家, 一個是自幼貼身伺候的漂亮丫鬟, 要說兩人清清白白,母豬都能上樹了!


    一想到那個場景, 薑萱強忍淚意,悶著臉扭頭迴家,再不肯多看狗男人一眼了。


    鄭西洲快冤死了。


    迴到小洋樓, 薑萱隻顧著悶頭做事, 沒有半點質問的意思。


    先是淘米洗菜熬白粥, 也不像往常一樣想方設法使喚鄭西洲幹活, 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做飯, 然後端著飯碗填飽肚子。


    鄭西洲試圖解釋:“傻妞兒,你別多想,我和那女人沒有任何關係。”


    薑萱不想聽他滿口謊言, 上次在巷口撞到那女人,鄭西洲騙她說不認識, 今天在糧店門口卻又承認了兩人自幼相識。


    若非她惱怒阻攔,隻怕狗男人分分鍾衝出去英雄救美了。


    能讓從來不願意多管閑事的鄭西洲猶豫出麵,那能是普通的情分嗎?


    更何況, 那女人的模樣,清媚穠麗,一雙細長的眸子勾人奪魄,和薑萱相比,不說樣貌一模一樣,風格卻是及其相似。


    薑萱想起兩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鄭西洲主動示好,又是拿錢票買她的手表,又是想請她下館子吃紅燒肉,是不是也看上了這張容貌相似的臉?


    薑萱越想越覺得委屈,鼻子止不住發酸,啪的一聲放下筷子,“鄭西洲,我們離婚吧!”


    話音未落,男人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們離婚!”薑萱罵道,“你找你的通房丫鬟,我找我的公安同誌——”


    “唔唔唔。”


    薑萱被他粗暴地捏住下頜,男人惱恨的動作格外兇,“你再說一遍,你要去找誰?”


    薑萱想開口,下一秒又被他堵得嚴嚴實實。


    他舔咬的動作越來越狠,薑萱疼得眼淚直掉,“鄭西洲,你王八蛋!你騙我……我要離婚,我要迴家,我要迴家!”


    迴了家,誰敢這樣欺負她?


    她鬼迷心竅喜歡上了一個混混二流子,結果對方還騙了她。


    薑萱嚎啕大哭,仿佛天塌了一樣,哭得漫天絕望。


    鄭西洲閉了閉眼,隻能認命地把人抱進懷裏,“你哭什麽哭?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薑萱嗚咽著抹眼淚。


    鄭西洲瞅著她通紅的眼睛,頭一次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他摸了摸薑萱的長發,幹脆把人抱了起來,直接上了二樓。


    “你看看這是什麽?”鄭西洲拿出沉甸甸的一個小箱子哄人。


    薑萱悶著腦袋鑽進被子裏,不想搭理他。


    鄭西洲也不生氣,打開箱子上掛的鎖,一排排金燦燦的元寶出現在眼前,他坐到床邊,眉眼低垂,慢悠悠地往被窩裏塞了一個金元寶。


    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鄭西洲皺了皺眉,又往被窩裏塞了一個金元寶,這一次,專門親手塞進了薑萱的手裏。


    仍然沒有動靜。


    一個又一個金元寶塞進去,鄭西洲徹底沒轍了,正準備去翻壓箱底的大額存單時,一雙通紅的眼睛悄悄露了出來。


    薑萱問:“你怎麽不繼續塞了?”


    “……”


    “你哪來的金元寶?”她又開始哽咽,“你果然騙我。說好了結婚以後工資存折全部上交,你偷偷藏著金元寶不上交……”


    鄭西洲瞅著她,眸光帶上幾分笑意,摸了摸她腦門,低聲哄道:“不騙你,以後全部給你存著。”


    薑萱能感覺到他的耐心,但是一想到那個自幼貼身伺候鄭西洲的漂亮丫鬟,便止不住憋悶,“鄭西洲,你真的喜歡我嗎?”


    他沒說話,隻在薑萱的唇上落了一個吻。


    薑萱臉頰微紅,心裏還是過不去,咬著唇問:“你也親過那個女人嗎?”


    ???


    鄭西洲黑了臉,一瞬間明白了薑萱哭著鬧離婚的原因,他深唿吸,“你……你的腦瓜子裏到底想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薑萱瑟縮:“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對著我獻殷勤示好……難道不是因為我和那個女人很相似嗎?”


    “不、是!”


    鄭西洲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兩個字的。


    找了一個蠢蛋媳婦兒,再生氣都得憋著!


    “非要我親口說老子對你一見鍾情,第一次見麵就想把你娶迴家生一窩的孩子嗎?”


    聽到這句,薑萱驚奇地睜大了眼。


    鄭西洲拍拍她臉頰,“傻妞兒,你和程紅霞哪裏像了?她和你根本不一樣,人家那眼神都是專門用來勾搭人的……”


    不能否認,薑萱的某些猜測是對的。


    那時是建國前,程紅霞還不到八歲,雖然模樣尚未長開,但五官很漂亮,一雙嫵媚的眸子相當勾人。


    她簽了賣身契,明麵上被安排到鄭西洲身邊幫忙照顧,實際上就是默認的暖床丫頭。


    但是鄭西洲那會還小,再加上他眼光一向高,壓根看不上身邊的小丫頭。


    再後來,臨近建國前夕,鄭家的祖產捐了大半,正處在風雨飄搖的動蕩時刻。


    十三歲的鄭西洲被鄭父鄭母送去當兵,宅院裏的下人統統都被遣散,唯有程紅霞留了下來。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被遣散迴家隻會落一個草草嫁人的結果,於是跟了鄭西洲去西南吃苦。


    那兒可不是一個好地方。


    說到這裏,薑萱惱怒,“那人家對你死心塌地,你不得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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