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洋和唐植桐喝著酒,聊著天,聊唐植桐的工作、學習,但沒有涉及吳海洋的工作。


    也聊到了不少共同認識的人,吳海洋提了一嘴黃幹事。


    黃幹事,吳海洋去年在工地時的專職通訊員,退伍了。


    吳海洋沒說原因,唐植桐也沒問,倆人沒有什麽交情。


    黃幹事這人給唐植桐的印象有些喜形於色,而且喜歡吃獨食。


    唐植桐對此沒有多少意外,對吳海洋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三五知己好友,東拉西扯,談天說地,揮斥方遒,無關利益,這是獨屬於男人的放鬆時刻。


    肚子裏沒什麽油水,盡管白酒自帶能量,但兩人在喝完一瓶白酒後,又每人喝了碗羊湯,吃了個燒餅。


    不出意外,羊湯和燒餅獲得了吳海洋的交口稱讚:“這麽一喝,還真有點想念你在工地上搞的大鍋菜了。”


    “等有機會,我再做給洋哥吃。”唐植桐放下碗,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掏出煙盒,捏出一顆煙放在鼻子底下,由於呂大夫在場,並沒有點上。


    “嗬嗬,那感情好。我再給你拿個東西。”看到唐植桐的做派,吳海洋起身去了書房,一會的功夫拿出一罐打火機油來。


    “不抽煙了,你一塊拿著吧。”吳海洋將煤油遞給唐植桐。


    “洋哥,這個就不用了,你留著吧,上次你給我的還有呢。”唐植桐推辭道。


    “讓你拿著就拿著,我還能缺了這個?”吳海洋不由分說直接塞給唐植桐。


    “嘿嘿,那我可得常來。”看吳海洋堅決,唐植桐也沒有推辭,雖然打火機自己一直沒怎麽用,但這玩意屬於有備無患的東西,留下沒壞處。


    小王同學看兩人吃完,幫著收拾了桌子,四人又聊了一會,兩人起身告辭,並謝絕了呂大夫相送。


    吳海洋把二人送到樓下,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非常感慨:“我當時是真想把你留在身邊,也很幸虧沒有把你留在身邊,好好幹!”


    “嘿嘿,我能有今天還是得感謝洋哥,以後有事洋哥吩咐,我隨時聽安排。迴見!”唐植桐沒有再拒絕,將高壓鍋掛在車把上,揮揮手告辭。


    迴家的路上,小王同學摟著自家男人的腰,小腳腳摞在一起,高興的都快翹起來了。


    為自己男人高興,也為自己高興。


    之所以為唐植桐高興,是因為小王同學明白,很多事情並不是由著個人意誌決定的,而是由事情推著往前走,自己男人進步也許指日可待。


    為自己高興呢,是因為自己已經見過自家男人所有的好友,這是一種認同。在這一點上,小王同學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沒怎麽帶他見自己的朋友。


    雖然喝了點酒,但唐植桐腦筋很清醒,上午過來的時候小王同學隻是靠在自己背上,現在摟著自己的腰,必不可免的迎來了更多人異樣的目光。


    大街上摟摟抱抱自然是不成體統的,所以唐植桐高聲唱起了《東方紅》。


    年輕的時候不理解,等上了年紀才知道,大大佬是真的非常了不起。


    這歌,唱的心甘情願,飽含深情。


    到家後,唐植桐灌了一杯水,沒有躺下休息的意思,而是將西廂房的爐子給引著,打算燒水洗澡。


    爐子燒柴就這一點不好,沒人管基本上撐不了一個小時,用的時候得重新生火。


    蹲上鐵鍋,燒上水,唐植桐出門瞅了一眼南牆根,煤沒有什麽變化。


    “媽,今天沒有人來送東西嗎?”生怕張桂芳將人撅迴去,唐植桐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誰?送啥?伱跟人約好了?”張桂芳聽後一愣,問道。


    “媽,我買了點煤,說下午給送來著。”小王同學聽到婆婆與丈夫的對話,趕忙從廂房裏露出頭來,代替唐植桐迴了一句。


    “哎呀,你說你們倆,怎麽老想著買煤?這東西又缺不了。”一聽是兒媳婦去買的,張桂芳瞪了兒子一眼,抱怨了一句,倒沒有說別的。


    “媽,我迴娘家聽我媽說的,讓這陣子備下點,沒壞處。這話您可別往外傳。”小王同學將鍋甩給了自己親媽,兩個媽見麵的概率微乎其微,她不怕露餡。


    “哎呀,親家母有心了。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張桂芳一聽是葉誌娟說的,立馬熄了反對的心思,反而有些感恩戴德,人家是什麽級別?犯得上騙自己?既然讓買,肯定是為了自己這個家好,若不是因為兒媳婦,人家可能連眼皮都懶得抬。


    “什麽錢不錢的,就當我孝敬您了。”小王同學連連擺手,這錢本來就是丈夫給的。


    張桂芳還想再說什麽,門外又傳來問話聲:“請問,王靜文同誌住這嗎?”


    “哎,來了,請進。”小王同學趕忙迎了過去。


    不出意外,這是來送煤的,但跟昨天不是一波人。


    這波學生話少,沒多問,確定了位置後,就埋頭幹活。


    比起昨天送過來的煤,今天的煤就多了一些碎塊,但唐植桐照樣全收,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若是真有居民收到煤後嫌棄碎,讓運煤師傅出運損的話,運煤師傅是肯定不會掏錢賠償的。


    非但不掏錢,還高低會喊上一句:打死你個龜孫!


    隨後上前跟居民友好切磋一番,拳拳到肉,跟簽生死狀那種差不多。


    真當運煤師傅好欺負呢?


    運煤怎麽了?人家好歹也是工人,是有媽的人,這個媽叫工會!


    當然,四九城居民的正常做派是給運煤師傅熱情招唿、倒水喝,張桂芳也不例外。


    一車煤好幾百斤,平常都是一個運煤師傅,又是拉又是搬,看著都累。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運的是蜂窩煤,偶有磕碰,居民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掙得都是辛苦錢,大家相互體諒,極少有人去故意為難人。


    運完煤,唐植桐拎了一筐進正屋,跟張桂芳說道:“媽,給爐子換點煤,燒上水,咱今天洗澡。”


    “行。都洗嗎?”天冷了以後,家裏已經有日子沒洗澡了,習慣了隔三差五衝澡的日子,時間一長不洗澡,渾身癢癢。“都洗。我再把土灶拿出來,咱三個爐子一塊燒,能供上用。”唐植桐信心滿滿,不缺煤、不缺柴,再稍微用點掛,馬腳不大。


    從去年開始,唐家澡洗的勤,頭也洗的勤了,再加上街道偶爾發一些藥,什麽虱子、跳蚤、臭蟲,也就慢慢沒了。


    個人衛生很重要,唐植桐可不想再過迴以前的日子。


    張桂芳和兩個閨女先洗,唐植桐在外麵負責看鍋,小王同學負責往裏麵送熱水。


    由張桂芳照看著,沒有出現水太燙或者太涼的情況。


    待她們洗完後,換了水,王靜文、唐植桐才依次洗澡。


    唐家洗澡的時候,郵電學院的參加社會實踐的學生也在泡澡堂。


    傳幫帶是優良傳統,雖然593班的同學幹的天數並不多,但從昨天開始已經帶著其他班級在勞動了。


    學院裏每個月就給每位學生發幾張澡票,再想多洗就沒辦法了,哪怕花錢都進不去門,所以盡管忙一天有點累,女同學還是很高興的。


    男生澡堂那邊更熱鬧,一大幫血氣方剛的青年先是衝澡,然後把自己扔進澡堂裏舒服的泡上一會,最後互相搓背,把這一天的疲勞洗刷幹淨。


    洗完澡,大家三三兩兩的迴宿舍。


    路堅幹了兩天,已經有點疲了,後悔沒有跟唐植桐一樣選擇“把機會讓給更需要的人”,但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隻能咬牙堅持。


    今兒路堅作為熟手,學院裏給分配了一個其他班級的助手,小夥子很熱情,但人情世故上差了一點。


    “哥,我昨天看報紙,看到勤務員的報道很有感觸,我也想做勤務員,你說我這次實踐不收工錢,行嗎?”小夥子自從跟著路堅開始,一口一個哥,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親兄弟。


    “你自己琢磨的?”路堅慢慢的溜達著,落在其他人後麵,這小夥子倒也不是耍嘴上功夫,今兒看到他抽煙,路過合營店的時候實打實的給他買了一盒煙。


    哈德門,乙級煙,紅標,看上去跟華子一個顏色。


    “嗯,哥,你說行不行?”小夥子迫切的期待路堅的迴複。


    “嘿,你何苦呢?”路堅上下打量一下這個小夥子,農村出來的,上下都打著補丁,從表麵看,家庭跟穀漫蒼差不多。


    “不敢瞞著哥,我想進步。”小夥子說的很坦然,也很真誠。


    “唉,你這煙收的燙手啊。”路堅掏出那盒煙,不是還給小夥子,而是自己抽出來叼上一顆點上。


    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還給人家就有些打臉了,這種人說不定還會得罪他,不如指點一下,把這盒煙的“友情”給買斷。


    吸上一口,路堅才緩緩開口:“你不拿,負責這次社會實踐工錢發放的老師大概率得誇你一句有覺悟,你想留個好印象?”


    “嗯。”小夥子沒有一絲掩飾,直接點頭承認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工錢是學院裏跟煤場那邊結算過來的。你不收,這錢得交迴煤場吧?”路堅彈彈煙灰,又來上一口,“為了這一兩塊錢,老師得再跑一趟吧?”


    “跑一趟也沒啥,興許順路。你有沒有想過,煤場那邊收了這錢,該如何做賬?”路堅雖然知道這種情況,大概率會在某個環節悄悄的進個人腰包,但這種事不能訴之於口,否則就成了汙蔑。


    小夥子聽後就目瞪口呆了,父母在家教導好好跟人說話、嘴甜、手勤外,可沒教這些。


    “你不拿,其他同學也不好拿。你不拿,你說他們會怎麽想?他們往後會怎麽對你?”路堅並沒有停止往下引申,而是繼續說道。


    澡堂離三舍不遠,到了宿舍門口,路堅又抽上一口,站定,將煙屁股彈出去,拍拍小夥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遇事多想想,最好不要隻感動了自己,也不能隻表現自己。”


    至於算不算給大家添麻煩,那得小夥子自己去悟,自己去取舍,這種話,路堅是不會說的,一盒煙哈德門而已。


    隨後也不待小夥子迴話,路堅進了宿舍,任由小夥子在門口思量。


    路堅之所以收這盒煙,跟他自己以前的經曆有關。


    哈德門這煙不是新牌子,跟大前門一樣,名字分別起源於四九城的崇文門、正陽門。


    路堅小的時候,看過哈德門香煙的廣告,也聽一些老煙民看著廣告上麵的畫像人物說著一些汙言穢語,但他那時候不懂啊,隻想著跟在煙民後麵討個哈德門的煙卡。


    煙卡,彩色的,但不是每個煙盒裏麵都有,得碰運氣,拿到小夥伴麵前很有麵子。


    等長大,經了人事,路堅才明白過來,煙卡算啥,那幫老煙民滿天飛的段子和那些廣告上的標語才是成年人的樂趣。


    “吸來吸去,還是他好。”配上胭脂水粉口紅打扮的靚麗美女,就這擦邊水平,嘖嘖嘖~~~


    小夥子跟路堅不一個宿舍樓,站在男生三舍門口想明白後,才往自己宿舍走去。


    一盒哈德門不便宜,但小夥子並不認為自己這錢花的虧,恰恰相反,他還認為自己賺了,很多事如果沒有人點破,當事人會一直蒙在鼓裏,直到吃了虧為止……


    路堅進了219宿舍,就將哈德門掏了出來,跟其他幾個委培的大煙筒們分了。


    “謔,舍長,煙不錯,這是給大家改善生活啊。”竇永昌捏了一顆,叼在嘴上,打趣道。


    “一天一塊錢呢,賺錢了嘛,改善改善,老吃粗糧,今兒吃迴細糧。”路堅同樣以玩笑迴應。


    219宿舍八個同學,分別來自四九城、津門、晉省、冀省、豫省,最先緊張的穀漫蒼老家,然後是冀、晉、津,現在就連四九城也不寬裕了。


    穀漫蒼、盧石省吃儉用,會往家裏寄部分補助金迴去,其他委培生也差不多的情況,大部分工資都會留給家裏開支。


    現在四九城已經有煙草短缺的跡象,其他地方也不會例外,這一點已經通過書信確認。


    竇永昌領先大家一步,買了些煙葉子迴來,自己卷煙抽,用的是批改過的作業紙,主打一個節約。


    煙葉子比成盒的香煙便宜很多,偶爾沒了口糧,大家也會蹭竇永昌的煙葉子過過癮,所以才有了“改善生活”一說。


    雖然困難,但大家都沒有戒煙的意思。


    抽煙雖然有害身體健康,但也並非一絲可取之處都沒有。


    219宿舍整天煙霧繚繞,除了喂穀漫蒼、盧石二手煙以外,一些小家夥也受不了這個味,選擇跑其他宿舍。


    像什麽蚊子啊、跳蚤啊、虱子、臭蟲、蟑螂啥的,219宿舍一概沒有。


    這年頭若是有學生會查宿舍衛生,219宿舍妥妥的衛生標兵宿舍,屬於流動小紅旗來了就甭想再摘走的那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到紅火歲月做俗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工具超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工具超人並收藏迴到紅火歲月做俗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