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起身之時,她突然感覺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轉瞬即逝。她疑惑地看了看席間眾人反應,似乎都沒有察覺,便隻能凝著眉轉身離開。


    走了一段,她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飄在空中的“小雲”。


    她登時寒毛倒豎,見周遭並無士兵,應該都去喝酒吃菜去了,便馬上化出倉仆劍,追著那聲音的方向飛去。


    但追出兩步,她便想到,這降霄山有連山帝君親設的護山陣法保護,若非她身上有天庭禦旨,也無法在降霄山來去自如。殷九玄的真身若是能輕易破陣而入,便也用不上那百萬妖軍攻山了。


    如此,即便方才的聲音真是殷九玄的,隻怕也隻是個幻象虛影。


    “調虎離山?難道……封印!”段雲笙神色一重,立刻化出倉仆吩咐道,“倉仆,你先去帥營將此事告訴朱雀神君,讓他做好防備,再與晁奇匯合,去白日巡視之處仔細查找。我去追那虛影,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麽!”


    “是,主人。”倉仆得令,立刻迴頭去帥營找朱雀。


    而段雲笙則接著去追那道聲音,即便隻是一道虛影,在不知其意圖之前,她都不能輕易放過!


    很快她就追至山林深處,在一密林中,突然失去了那若有若無的氣息。


    她站在林木中間,凝神搜索四周。


    忽然,一抹陰影從她身後悄無聲息地籠來,高大的虛幻身軀帶著絲絲涼意覆蓋在她的後背上,環住她的腰身。


    他那蒼白的麵孔自她身後擦著她的耳垂探到她的麵旁,伸出鮮紅的舌舔過月光下她白膩的側臉:“好久不見,想我嗎?”


    他的聲音如鬼魅一般飄入耳中。


    “你來這裏想做什麽?”段雲笙捏緊手指忍耐殺意,冷冷問道。


    “我想要你啊。”殷九玄輕浮地嗬氣,沒有體溫的氣息帶起她耳邊的發絲。


    段雲笙神色驟變,募的轉身,以掌為刃,一掌劈散這道虛影。


    那虛影立時便如沙塵一般粉碎散開。


    “嗬嗬,我們很快會見麵的……”一陣風帶著一縷黑色的細沙捋過她的鬢邊,牽起一綹青絲,又隨著這聲音散去……


    段雲笙見他如此輕易便退去,心中更覺不安,就怕封印有失,便立刻動身飛迴營中,打算麵稟朱雀,讓她親自去守護封印。


    不過她剛飛到統帥帳前,就看到所有人都冷眼看著她,神色中似乎還頗有憤慨之意。


    倉仆見了她,上前低聲迴稟:“主人,出事了。”


    “是封印?”段雲笙急問。


    倉仆搖頭:“是楚錦仙子被害身亡了。”


    “什麽?”段雲笙一怔,“那兇手是誰,難道是有奸細?”


    有護山大陣,若無同行旨令,連殷九玄都等閑進不來,自然不可能是妖物潛入害人,那麽便隻能是這營造有妖族的奸細混在其中。


    但倉仆卻又搖了搖頭,麵色沉重:“不,兇手,是晁奇。”


    第12章 突念往事


    “兇手,是晁奇。”


    倉仆的話,讓段雲笙愕了一瞬,她眉心皺起,環視了一圈周遭不善的目光,沉聲問:“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朱雀神君現在何處?”


    “朱雀神君在得知有殷九玄幻影闖入後就進降霄殿……”


    “怎麽一迴事?”倉仆還未說完,一個中年麵相的男仙就上前一步,憤然看著段雲笙,“還能是怎麽迴事?!窮奇本就是兇獸,兇惡無比,妖性難訓。哼,也許,這窮奇獸本就是假意投誠,來竊取我方軍機的!”


    “竊取軍機?星君可有證據?”段雲笙毫不迴避他的眼神,直視過去。


    “證據?還要什麽證據?”那星君陰陽怪氣地迴道,“楚錦死後,元帥帳中,剛從天界送來的密旨就不見了,除了窮奇還有誰人會做這等事?還是說,扶霜元君寧可相信一隻兇獸,也信不過我天族將士?”


    見對方全然不肯就事論事冷靜討論,段雲笙便也不想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問倉仆道:“晁奇現在何處?”


    倉仆迴答道:“還在主人的營帳之中。”


    “我的營帳?”段雲笙略一思忖,便道,“我們迴去看看。”


    見段雲笙不顧眾仙,顧自走了,那群仙人臉上的神情更是憤慨,但卻又不敢輕易上前阻止。畢竟這位扶霜元君雖不常在天界露麵,但也可以說是兇名在外,況且這幾日她在戰場上“逞兇”殺妖的樣子還在眼前,也明白真要與她動起手來,在場的隻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段雲笙來到自己的營帳之前,一揭開帳簾,一股血腥味就撲鼻而來。


    雖然楚錦仙子的屍首已被抬走妥善安置,但從現場的四處可見的抓痕和血跡來看,當時的情況應該是極其慘烈。


    “你自己看。”方才那個星君長袖一揮,楚錦仙子死亡後屍體的幻象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這就是我們發現她時的樣子,惡獸豈有天良?窮奇獸暴戾恣睢,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段雲笙看著幻象中楚錦仙子的死相,幾乎是被獸爪開腸破肚,也微微側開眼睛,不忍地闔目輕歎了一聲。


    她低沉問道:“可否能讓我看一看仙子的遺體上的傷口?”


    在場的人都感覺到,自她看到楚錦仙子的死狀之後,身上的氣勢弱了不少,但卻都不明白她如此,並非心虛,而是歎惜。


    他們隻當楚錦素日愛尋段雲笙的麻煩,段雲笙自然也討厭楚錦。卻不懂,對於段雲笙這般常年孤寂的人而言,楚錦仙子連日來的小打小鬧,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說有時候她看著楚錦和晁奇爭吵拌嘴,甚至會覺得身邊偶爾有點人聲也不錯。


    除了一開始要晁奇佩戴紫金伏獸圈這件事,段雲笙基本沒有將楚錦做的那些事放在心上過。即便是這件事,見晁奇自己沒計較,隻是時常逗那楚錦仙子玩,便也就沒再太糾結了。


    “看便看,免得你說我們冤枉了你的坐騎!”那星君橫眉瞪她,“來人,把楚錦仙子的屍首搬進來。”


    “不必。”段雲笙道,“死者為大,不必再驚動遺體,仙子遺體現安置在何處?我過去。”


    聽她這麽說,那星君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些,他本是元清帝君座下星神沐德星君,也算是看著楚錦長大的叔輩,如今見其慘死,心中自然憤憤難平。


    “跟我來。”沐德星君道。


    段雲笙點頭跟上。


    楚錦仙子的仙體暫時被安置在她生前所住的營帳中,這營帳布置華美,擺設精致,恍若仙宮,與段雲笙所住的隻有一榻一桌的營帳真是有著天淵之別。


    段雲笙上前,動作輕柔的揭開蓋在楚錦身上的雲緞,見她身上已換了幹淨的仙裙,再看她的麵龐蒼白卻依舊能看出往日飛揚神采,竟覺心頭沉重,低低唿吸了一口氣,才慢慢揭開覆蓋在傷口上的衣物,探了一探傷口上所留下的妖氣。


    而後她就仔細地整理好了楚錦仙子的衣物,迴身道:“的確是晁奇的妖氣。”


    說罷,她又迴了自己的營帳,站在被捆妖繩緊緊捆傅已然昏迷的晁奇之前。


    紫金伏獸圈乃是獸類的天克之物,一旦反噬,隻怕這晁奇此刻身上的獸骨也沒幾塊是好的了。


    “怎麽,你還不信?”沐德星君道。


    “有紫金伏獸圈在,即便晁奇有意要傷楚錦仙子,隻怕也是不易。”她看著晁奇身上被紫金圈和困妖繩掐出的血痕,緩緩說道,“更何況……”


    更何況她心裏十分清楚,晁奇雖然性情惡劣,但隻要事情與她有關,便極有分寸,絕不會在她即將麵對殷九玄這樣關鍵的時候,做出這種事。


    隻是這話,她沒有說,一來是知道說也無用,二來更是了解這些仙人的偏見,她若這樣說,他們更會覺得她是有意偏袒晁奇,那隻會對晁奇更為不利。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果然僅是如此,就有仙家先開始指著她怒問道。


    “紫金伏獸圈本就有監視之用,請問可有事發時的畫麵。”段雲笙問道。


    方才指著她的仙人立刻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著便對一直跟在身後始終沒有聲響,一臉膽小怕事模樣的黎聞靈君道:“靈君,你便給她看。”


    黎聞靈君有些瑟瑟縮縮地點了點頭,才雙指捏訣調出畫麵。


    卻見晁奇雙眼猩紅,從人身化為獸性,咆哮呲牙猛然撲向楚錦,而那楚錦仙子見狀竟是一臉的吃驚,隻吐出“你怎麽……”三個字,便被晁奇開腸破肚,慘死於利爪之下。


    畫麵結束,段雲笙問道:“為何隻有這麽一段?晁奇突然暴走,必有前因,請靈君調出這之前的畫麵。”


    “這……”黎聞靈君為難地看向沐德星君。


    沐德星君立刻道:“這紫金圈在窮奇掙紮之中有些損毀,隻保留了這段畫麵,況且紫金圈所留畫麵並非仙力可以更改,有這一段還不夠說明楚錦正是被這惡獸所害嗎?”


    “紫金伏獸圈損毀?如此巧合竟然隻保留了晁奇行兇的這一段畫麵?”段雲笙目光如劍,看向黎聞靈君,“聽說黎聞靈君善禦獸,可有叫妖獸暫時喪失理智之法,更何況當日這紫金伏獸圈正是經靈君之手,戴到晁奇頸上的,若是……”


    “仙子這是何意?我我我我可冤枉啊!”黎聞立刻手足無措地喊起來,“在在場的仙仙家都能作證,當當日,是楚楚楚楚……”


    “當日提出要給窮奇佩戴伏獸圈的並不是黎聞靈君!他難道能未卜先知,提前在紫金圈上動手腳?再說了,他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沐德星君打斷道,“還是你想說,他是與楚錦聯合,故意害你?若真是如此,現在死在這惡獸爪下的就該是你,而不是楚錦!”


    “事情或與星君所說的丟失的密旨有關。”段雲笙道,“晁奇一直昏迷在此,若真是他拿了密旨,密旨此刻應當還在這裏,這說明另外有人拿走了密旨,而且此人應當是可以進出帥營之人。”


    沐德星君聞言暴怒,認為段雲笙這是在給死去的楚錦潑髒水,想暗示楚錦可以自由進出帥帳,能拿到密旨,嫁禍與她,便聲嘶力竭道:“她若正想借此嫁禍於你,怎麽會挑個窮奇在的時候過來?更何況如你所言,若是楚錦拿走密旨,楚錦死在這兒,那我們方才過來之事就該發現密旨才是。楚錦她再如何也是名門之後,斷不可能做出此等有辱門風之事!”


    “星君,我並非此意。”段雲笙解釋道,“但凡事總有因果,若不知前事,怎麽能知道晁奇為何會突然暴怒傷人?窮奇乃上古妖獸,修為之高,星君心裏想必清楚,豈會那麽容易就喪失理智?更何況,楚錦仙子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在我營帳?那紫金圈為何就壞得如此巧合,別的畫麵都毀了,偏隻留下晁奇行兇一段?這哪一處不是疑點重重?”


    段雲笙停下看了眾仙一眼,繼續說道:“而且今晚殷九玄突然出現,隻怕也與此時有關。此事如此蹊蹺,若晁奇他真是被有心人利用,豈不是叫楚錦仙子枉死?甚至是中了敵人的圈套?而且窮奇乃我一大助力,這幾日也算立下不少戰功,如今他突然重傷,與我方難道不是少了一大戰力?各位可曾想過,此事或是敵方陰謀?”


    沐德星君麵色一頓,但想起自小看大的楚錦死狀,還是痛聲道:“你也說了窮奇是妖獸,妖獸傷人何須因由?殷九玄一事,也不過是你的一麵之詞,當時那麽多仙家天將在場,怎麽隻有你感應到了殷九玄的氣息?還是扶霜元君認為,我們這些人不過都是些昏庸無能的廢物?況且即便事情真如你所說別有內情,但楚錦她卻真真切切是死在這惡獸爪下。你要查真相,本星君不管,但你要是想要為這兇獸開脫,本君絕不答應!”


    段雲笙聽他這麽說,也沉下臉問道:“晁奇被紫金圈反噬,傷勢沉重,隻怕一時間根本醒不過來。這事真相如何,也當等他清醒之後聽一聽他的證言。還是,星君連個辯白的機會也不給他?”


    沐德星君,盯她一目,哼了一聲道:“你既說到這裏,本君就把話挑明白了,我已派人將此事稟告元清帝君,不日便會有人將此惡獸押至天界受刑,來日你若真查出另有真兇,本君自會稟明帝君親自去捉。但這惡獸殺了楚錦已是不爭的事實,那就必須要用它的命來抵!”


    “這麽說,星君是決意要置他於死地了?”段雲笙環視了一圈身周眾仙道,“各位仙家呢?難道也是這樣的想的?”


    那些仙人紛紛垂目不去看她,也有小聲議論的:“殺人者償命,是凡人都懂的道理,更何況是妖獸殺了天界上仙?”


    “是嗎?各位常在背後論我殺妖太過,甚至時常擺出一副悲憫眾生萬物平等之姿態,指責我殺戮太甚,有損仙德。敢問各位一句我所殺之妖,哪個不是惡貫滿盈?”段雲笙道,“而今我不求各位以憐憫之心待他,隻是此事分明疑點頗多,我隻希望能查明真相。若晁奇真是被人設計,便還他個公道。各位卻連這樣的機會也不願給他,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眾生平等嗎?”


    “你不必再說,此事就此決定。”沐德星君嗬聲道,“楚錦出身天族名門,父母都為天族戰死,本就是功臣之後,又是楚月娘娘親侄,如此身份,別說這窮奇獸殺了她,就是傷她一根手指,也已經是萬死難贖。如今本君沒有當場殺了它挫骨揚灰,已是格外恩典。”


    段雲笙聞言,不想再爭,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倉仆。”


    說話間倉仆已化出劍身,握於她手中。


    眾仙見她如此,俱是大驚:“扶霜元君,你想作甚!”


    “晁奇之事,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給天界一個交代。若他真是故意行兇,我必親手誅之。但它此行本為助我而來,我絕不能在真相未明之前,讓他喪命於此。”段雲笙一劍劈斷晁奇身上的紫金圈與捆妖繩,扶起晁奇,“所以我今天必須帶走他!”


    “你敢!”眾仙一邊畏懼其兇煞的仙力而往後退,一邊嗬斥道,“若你今日敢攜兇妖私逃,便是背叛天庭,你可想清楚後果!”


    “我若讓傾心助我之人枉死,我便是背叛了自己。”段雲笙揮出一道劍氣開道,帶著晁奇離去。


    -


    妖軍營帳之外,圓月高掛,一玄青人影立於最高處的妖帝帳外的斷崖之上,負手看著月光下的降霄山。


    “她帶著窮奇走了?”他悠然閑問間,一步踏出那斷崖之外。夜風獵獵,吹起他的衣袍,而他卻依舊在這萬丈斷崖之上懸空漫步。


    “是。”


    他的背後漸漸隱出一個白衣人影,素白的衣衫不著半點裝飾,月光照過他俊逸的麵龐,卻是那黎聞靈君。


    隻是此刻的黎聞靈君,身形姿態全無半點往常的懦弱之氣,反而有種強者的自信。隻不過他麵前之人氣勢實在太過霸道披靡,以至於他依舊稍顯勢弱。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麵玄青人影的步履走在萬丈空中。


    又聽前麵之人道:“你做得不錯。”


    “也不全是屬下之能。”黎聞如實稟道,“天界之人對那扶霜元君,就是那位雲笙仙子,早就偏見頗深,加上此事涉及窮奇,比起真相,隻怕那些神仙此刻更想要的是窮奇的命,甚至是想要那雲笙仙子負罪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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