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炮拊掌一笑:


    “呃,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


    “咱叔侄都得感謝張樹枝了”


    “憑啥感謝他”


    胡二炮說:“這天上不會掉餡餅,這餡餅是人做的,張樹枝念舊情,要幫你恢複工作,要叔你去給他當副手,可是,你自視甚高,你在心中看不起張樹枝,你放不下架子,這上級咋能給下級當副手?他就去求皮司令,叔叔你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皮司令,他是你的老上級,他的話你自然得聽了,於是就委屈自己,給自己的老下級當副手,你當了,就當了,還拉上侄子我,我可不想委屈自己,給一個本事不如我的人當助手。”


    胡子廳長說:“你的大腦就是簡單,叔叔重新出來工作,不是因為張樹枝,也不是因為皮司令,他們的級別太低。”


    胡二炮說:“那你再給咱叨哧叨哧,這背後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胡子廳長說的話不是完全對,張樹枝和皮司令還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皮司令迴絕張樹枝,說自己這裏沒有他需要的高級人才,說他是舍近求遠,說這個人就在他的麵前,說虎子就在中原工作,他是個將才,又是專家,做他的副手,領命掛帥修鐵路,很合適。


    這不提虎子還好,一提虎子,張樹枝就是滿腔的憤慨:“皮司令,你甭說虎子了,你提他我這心中就有氣,都說的強將手下無弱兵,我和老班確實是強兵,虎子就是弱兵。”


    皮司令說:“虎子咋是弱兵?他是智勇雙全的強將,別的不說了,就說說解放南京,本來應該你率先進攻總統府,但是虎子卻堅決要上,說這是一塊硬骨頭,隻有他能啃下來,這進攻總統府,聽著好聽,幹起來可是玩命,我對他說:‘你的兒子馬上要出生了,你得去醫院陪著老婆,迎接新生命誕生。’可是他說:‘我老婆是個醫生,生孩子對她來說不是難事,我倆各有分工,她做英雄媽媽,迎接新生命的誕生,我做英雄父親,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如果我犧牲了,我的兒子就歸張樹枝了’,嶽元帥打了個盹而,子彈到了他的身上,卻不是致命處,他率先攻入總統府,降下舊中國的白旗,升起新中國的紅旗,他的兒子也呱呱墜地,不是一個,是兩個,慶功會上擺起了滿月酒,這倆小虎崽兒,如今都長大了吧,怪想他們呢。”


    提起這倆兒子,張樹枝倒是一臉的自豪,仿佛這就是他的兒子一樣:“倆虎崽兒不錯,給老子長臉,如今在咱的手下當兵,如果皮司令你想他們了,掏空我就把他們帶到你麵前給你看看。”


    皮司令說:“有空我去看你們,虎子是英雄,戰場上是英雄,情場是英雄,產場上也是英雄,聽說他生孩子不少,都養得不賴。”


    這一提生孩子的事情,張樹枝又憤慨了:“不錯,是生孩子不少,五男二女呢,自詡為英雄父親,到處顯擺,更可氣的是最近生個小虎妞,把他興奮的,滿月酒擺到省府大院,到處發請帖,上至省長,下至門衛,咱還有一張呢。”


    “啊,有這事?”


    皮司令饒有興趣:“虎子真行,這是啥光景,他還這般的興致,看來我真得去中原一趟了,去看看咱的小虎妞,到底長什麽樣?竟讓她的英雄父親,這般的興致,不過,我還為虎子發愁,這麽多孩子,咋能照顧的過來。”


    張樹枝更憤慨了:“照顧的過來,不幹工作了,專門在家照顧虎崽虎妞,照顧的可周到了”


    “這麽說,他就是逍遙派了?”


    “逍遙,逍遙的很呢?”


    皮司令說:“逍遙點也應該,虎子奔四十了吧?這人到四十天過午,船到碼頭車到站,歇歇也行,樹枝,你也奔四十了,不能這樣玩命的幹了,身體要緊,孩子老婆也重要,閑下來陪陪老婆,說不定還能生個兒子,家國情懷嘛。”


    張樹枝的情緒更激動了,差不多就是和皮司令嚷起來了:“誰想這樣玩命的幹呀,我也想當個逍遙派,我羨慕虎參,不用拚死拚活得工作,輕輕鬆鬆掙一份工資,能養活一家老小,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咱最大的遺憾就是缺個兒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身體甭棒,吃飯甭香,青春煥發,身手矯健,生個兒子有啥難?可是咱就是不行,咱沒有時間陪老婆,更沒有精力造兒子,按說,咱這軍區的司令員,也不應該忙的連陪老婆生兒子的時間都沒有,這要放到正常時期,光副手就有四五個,左膀右臂,前唿後擁,上麵有了任務,咱也就是動動嘴,甚至嘴也不用動,隻是在文件或者命令上畫個圈,大小事情,公的私的,外的裏的,都有人幫咱搞定,可是現在是特殊時期,想幹事能幹事的人太少了,但是事情又是那麽多,都壓到咱的肩上,份內的,份外的,該咱做的,不該咱做的,咱都得事事躬親,一竿子插到底,咱恨自己沒有長三頭六臂,咱恨自己沒有分身術,咱恨自己不是孫悟空,隨便拔根毫毛,都成為天兵天將,幫咱把革命的工作樣樣都幹好”,咱也是個凡人,咱也有怠惰的情緒,咱也想過虎參這樣的逍遙的日子,哪怕這逍遙的日子,讓咱過上一年,半年,哪怕一個月都行,讓咱養精蓄銳,讓咱好好陪陪老婆,生個兒子。可是不行,咱又有了新的艱巨的任務,修焦枝鐵路,這焦枝鐵路可不是一般的工程,它是主席親自提議,中央列為重中之重的一號工程,它的成敗得失,將會對國計民生產生極大的影響,如果說以前的任務,軍事訓練也好,搶險救災也好,上工廠下農村進校園,支工支農支左也好,深挖洞,廣積糧,站崗放哨製止武鬥,維持社會治安也好,都是咱的份內職責,或者說和咱的職責有關連,而現在讓咱這軍區司令員修鐵路,這確實是勉為其難吧,這修鐵路不是交通廳長的職責嗎?不是虎參應該幹的正事嗎?讓咱這軍區司令員修鐵路,就是亂點鴛鴦譜,我張樹枝,不怕苦,不怕死,我就怕把鐵路修壞了,給國計民生造成損失。”


    皮司令說:“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張樹枝慷慨激昂“不錯,孔將軍也就是這樣勸我的,他說,這修焦枝鐵路,是黨中央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你我都是總理點的將,隻能幹好不能幹壞,他要我趕緊迴去,組織焦枝鐵路“河南會戰指揮部”要我親任指揮長,至於誰當副指揮長,由我決定,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咱張樹枝雖然心中不願意做這件事,但還是接受了任命,咱在主席的像前宣了誓:“毛主席指示我照辦,毛主席揮手我前進,堅決執行中央的命令,保質保量提前完成焦枝鐵路的修建工作。”咱沒有想到,人民群眾的覺悟這樣高,幹勁這樣大,一聽說要修鐵路,就是群情激昂,摩拳擦掌,從中央到地方,從城市到鄉村,要人給人,要物給物,沒有人講條件,也沒有人講報酬,不到半月時間,就組織起了一百多萬人的施工建設隊伍,咱和孔將軍在長江邊上檢閱建設大軍,孔將軍興奮的說:‘老張,這場麵多壯觀,當年的百萬雄師過大江,咱都是參與者,但不是指揮者,這一次,咱是指揮者,我們就指揮著百萬雄師,再打一場人民戰爭吧,一定要在明年“七一”以前建成通車,為黨的生日獻上一份厚禮,可咱是憂心忡忡,咱說孔將軍,你是知道的,這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即使百萬雄師,如果沒有一個傑出的將領指揮,也就是烏合之眾,要想打勝仗是很難的。孔將軍說“咋沒有傑出的將領,就讓虎參掛帥,他是交通廳長,這修鐵路是他的份內之事,他又是高級工程師,修鐵路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咱去請虎參掛帥做咱的副手,幫咱分擔些,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虎參他根本就是革命意誌衰退,吃老本,不立新功,端著人民的飯碗,不為人民謀福利,他是交通廳長,不修鐵路,不修公路,卻貓在家中帶孩子,他是幼兒園的院長嗎?你不知道我這一路忍受了多大的顛簸之苦,不光是我,多少人都在罵交通廳長是個慫包,說他是個弱兵,不是過去,而是現在,皮司令你知道嗎?這是修鐵路呀,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比過去的打仗還難,解放南京,今天解放不了,還有明天,這場戰役失敗了,下一仗再打勝,這鐵路要是一旦修壞了,不光給國計民生造成損失,很可能貽害子孫後代,咱還立戰功呢?還青史留名呢?就像現在這亂哄哄的樣子,鐵路修不好,咱張樹枝就準備上軍事法庭吧。”


    皮司令知道事情的嚴肅性了,他相信了樹枝的話,“這虎子得確不像話,過兩天閑下來,我去中原一趟,訓訓他,不管咋樣,得讓他幫你把這幅重擔挑起來。”


    張樹枝說:“這任務緊急,眼看離明年“七一”不到一年了,我們的指揮部還沒有建立起來,這總設計師總工程師總監理師定不下來,一百多萬人就在那兒傻等,你坐我的車走吧,趕緊走吧。”


    皮司令迴到中原,這是他浴血奮戰過的地方,他對中原的感情還是很深,他走了親,也訪了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皮司令見到了虎子,虎子曾是他的下級,也是他的老鄉,皮司令沒有客套,一見麵就訓虎子,訓的那些話都是張樹枝的一麵之詞,虎子也不反駁,隻是淚汪汪的看著老上級不住的點頭認錯。


    皮司令說:“知道錯了,就改正,去找樹枝吧,給他當副手,把鐵路修好。”


    虎子搖搖頭:“不行,我不能去給他當副手。”


    皮司令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樹枝,他曾經是你的部下,本事也沒有你大,你就覺得覺得給你的部下副手,委屈你了。”


    “不是?”


    “不是是什麽?”


    虎子說:“皮司令,你一直在部隊工作,不懂地方,這地方上的事情太複雜,你最好別趟渾水了。”


    “什麽叫別趟渾水?”皮司令氣的吼起來“今天的事情你得說清楚,說不清楚我削你。”


    虎子也生氣了,也吼起來:“我虎子不是張樹枝說的哪種人,我不是革命意誌衰退,不是隻想吃老本,不想立新功,不是端著人民的飯碗,不為人民謀福利,咱是交通廳長,咱就是想修鐵路,修公路,就是想為人民修出一條條康莊大道,讓出行的人們不受顛簸之苦,讓子孫後代都過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皮司令說:“可你現在就是這樣的人,當個逍遙派,拿著國家的工資,不努力工作,貓在家中陪老婆帶孩子,你是幼兒園的院長嗎?還把小虎妞的滿月酒擺到省府大院,興致的你。”


    虎子攤攤手,聳聳肩:“我這不是無可奈何嘛,無事生非,苦中作樂嗎。”


    皮司令說:“你能有啥苦,給咱訴訴。”


    虎子不無自嘲地說:“咱可是虎漢山的親兒子,咱老子的事跡被寫成小說,又搬上銀幕,影片的藝術性太高了,影響太大了,但不是正麵的形象,而是反動派的代表,這對咱虎子的影響可是不小,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虎老爹他怎麽也不能想明白,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三十年後還會連累到自己的虎子虎孫,這運動以來,咱就被打倒了,土飛機也坐了了三四次,沒有紀登奎多,他坐了十二次呢,但是,審查過來審查過去,咱個人沒有啥問題,雖然咱的根不正,但苗卻紅,咱大學沒有畢業,就遵從父命,投筆從戎參加了八路軍,十幾年浴血奮戰,為人民打江山,也是戰功赫赫,解放南京,咱是渡江解放先鋒團的參謀長,率領先鋒營,率先進攻總統府,在門口被咱的親哥哥,擋住去路,親兄弟各保其主,都用槍對準對方的腦袋,哥哥的槍法沒有弟弟準,用皮司令您的話說:“技不如人,死了活該”咱把親哥哥打死了,咱也受了傷,咱是輕傷不下火線,咱帶著傷,率先進入總統府,降下白旗,插上紅旗,南京解放後,團長拉上參謀長一起轉業,來到中原這個地方,做了革命的“先鋒官”,咱幹的不錯,咱幫助老班把一個縣幹成了國家級的模範縣,他是模範縣長,咱是模範書記,咱的文化高,咱是交通大學,隻差半年沒有畢業,咱的頭上還有高級工程師的頭銜呢?像咱這又紅又專的人才,是不是國家寶貴的財富?所以咱被省長相中,破格提拔當了交通廳長,修鐵路修公路是咱的強項,盡管如此,咱還是黑五類,咱靠邊站了,咱雖然還有職,但是沒有權了,也沒有辦公室了,咱的辦公室被大字報給封了,咱不能為人民服務了,咱咋辦?咱就迴家陪老婆,生孩子吧,咱雖然賦閑,但也沒有閑著,咱每日裏圍著虎崽兒,虎妞們忙的也是團團轉,這孩子老婆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嘛,咱為他們服務,也是為人民服務嘛,咱還真的想當幼兒園園長,培養革命的接班人,不是很重要的工作嗎?”


    皮司令搖著頭笑了:“我沒時間給你饒舌,現在任務緊急,你得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虎子說:“我想把工作放到第一位,可是別人不想呀,我找領導談了好幾次了,想恢複工作,可是不行,虎老爹的影響太大了,弄得地球人都知道,‘這焦枝鐵路是備戰鐵路,重要的很,絕對不能讓胡漢三的兒子參與’皮司令,你就不要再管這閑事,別趟這渾水了。”


    皮司令說:“革命事業無閑事,這渾水我還真要趟趟。”


    皮司令去找了一個人,這個人是他的老上級,就是主持軍委工作的粟司令,皮司令將虎子的情況告訴了粟司令,要粟司令幫忙,解決虎子的工作問題,粟司令按照程序,把情況反映給了總理,總理說:“這個問題要盡快解決,這不是虎子一個人的問題,這牽扯到一大批幹部的問題,一要對幹部個人的政治生命負責,而來國家要穩定要發展,確實需要一大批德才兼備的幹部,主席說了,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於是召開國務會議,會議上爭論的很厲害,不能形成決議,就隻能要主席定奪了,可是遇到這樣敏感的問題,誰都不想趟渾水,紀登奎生氣了:“不就是給主席匯報情況嗎?這渾水我趟吧,反正我土飛機已經坐了十二次了,再多坐兩次也沒有啥。”紀登奎去找主席匯報情況,主席那天精神不太好,很可能是在想備戰備荒的事情,沒有睡好覺,這一點紀登奎是知道的,他對主席說:“主席,您就躺著聽吧,聽完了發條指示就行了。”主席點點頭,坐起來,靠在床頭上,闒蒙著眼,一邊養精神,一邊聽匯報,紀登奎的記憶力很強,會議上每個人的發言他都記得很清楚,比會議記錄還清楚,所以主席很喜歡聽他匯報情況,聽著聽著,主席睜開眼,說了一聲:“胡咧咧”,紀登奎嚇得不敢再匯報了,主席說:“不是說你胡咧咧”,紀登奎舒一口氣,繼續匯報,主席也清醒了,不時地也插話,還開玩笑,匯報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結束,紀登奎說:“主席,匯報完畢了,您老人家發指示吧。”主席想了一會兒,秘書呈上紙筆,主席寫了兩條指示給了紀登奎:第一條:抓革命促生產;第二條:備戰備荒為人民。紀登奎拿起指示準備離開,主席想了想,又寫了一條:“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主席對紀登奎說:“前兩條可以公開發表,後麵這一條,不要公開發表,內部掌握就行了。”


    有了這把尚方寶劍,紀登奎快刀斬亂麻,解放了一大批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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