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這魔修實際上是已經做好了被殺人滅口的準備的,他渾身緊繃,隨時準備著反擊或者說幹脆同歸於盡。


    可話音落下,卻見麵前身材高挑的大魔直接揮了揮手,說:“滾吧。”


    魔修先是不可置信,然後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了似的,連滾帶爬的跑的飛快。


    秦拂隔了一會兒才從小巷中出來,一邊在天琴城中漫無目的的逛著,一邊思索著她心中那個沒什麽證據的猜測。


    然後她就察覺,自己似乎是被人跟蹤了。


    她倒是沒有太驚訝。


    在這魔族,當街殺人奪寶的事情都屢見不鮮,她一個獨自行走的女修、還是一個從外表上看上去就很有錢很好宰的女修,這會兒才被盯上,她還覺得有點兒晚了。


    她也沒有迴頭看到底是誰跟蹤的自己,反而神色如常的又在街上繞了一圈,然後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


    不多時,一個一身紫衣的身影也跟進了小巷之中。


    秦拂早有準備,當那個身影踏進小巷之中時便一劍刺了出去,打的是一擊斃命的主意。


    但那個身影卻同樣早有準備。


    她仿佛早就預料到了秦拂的動作,剛踏進小巷身影便是一偏,直接躲掉了秦拂的劍招。


    秦拂一驚,手下的動作更快。


    她現在不能用靈力,隻能靠招式和體內保存的煞氣硬抗,必須要速戰速決。


    兩個人飛快的交手了幾十招,那紫衣人蒙著麵紗,秦拂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能從身形看出是個女修。


    而且,這女修極其難纏,修為絕對不會在全盛時期的秦拂之下。


    秦拂念頭飛轉,知道這是碰見了硬茬,但在這個小小的天琴城之中,她不知道這個人是魔尊派來的人還是單純隻是一個想殺人奪寶的魔修。


    她的手輕撫上劍身,已經做好了再解封一次煞氣的準備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女修突然主動後撤,收迴了招式。


    秦拂手上的動作一頓。


    下一刻,秦拂就看見那紫衣女修突然一把扯掉了臉上的麵紗,露出了一張美豔到有些妖異的容顏。


    秦拂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這是……


    她的念頭還沒閃過,女修已經開口說話。


    她皺著眉頭,臉上的詫異不比秦拂少,她警惕又疑惑的說:“秦拂?你為什麽會在魔域?”


    那美豔的紫衣女修,居然是叛逃魔族之後整個修真界都遍尋不見的沈芝芝。


    秦拂放下了劍,問出了和她同樣的話:“你為什麽也會在這裏?”


    ……


    沈芝芝帶秦拂去了一個醫館。


    是的,魔域之中哪怕弱肉強食,哪怕人人都是刀口舔血,但居然也有醫館。


    畢竟誰都不想重傷之後讓自己死的莫名其妙。


    但這還不值得讓秦拂驚訝,最讓她驚訝的是,這醫館居然是沈芝芝開的。


    秦拂站在醫館的門外,聽著一身紫衣成熟美豔的沈芝芝用一種格外平淡的語氣說“這醫館是我開的”時,整個人都有些魔幻。


    她忍不住問:“沈師叔居然也會醫術嗎?”


    沈芝芝淡淡的點了點頭,說:“我年幼時跟著穀焓真師兄學過一段時間,後來蔣師兄不願意我為了醫術荒廢主業,也就沒有再學了,不過那點兒醫術在天琴城也夠用了,魔修們愛好逞兇鬥狠,傷亡率高,我醫館的生意也不錯。”


    不知道為什麽,聽著沈芝芝用一種平靜又極其生活化的口吻說著自己醫館生意不錯,秦拂突然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沈芝芝哪裏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


    上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這位師叔穿著黑衣,戴著黑色的兜帽,兜帽之下一抹紅唇豔麗如血,整個人美豔又瘋狂,如同一朵開到極致的花朵,越是瀕臨凋謝,那香氣就越是濃烈。


    而現在,這朵花仿若向死而生,靜悄悄的長出了新的花朵,美麗,但卻平靜。


    秦拂到現在都還覺得這一切都有些荒謬。


    上一次沈芝芝消失之後,她想過很多次沈芝芝會去哪裏、會落到什麽樣的下場,但唯獨沒想過,自己再見到她時,這個叛逃魔族的人會出現在魔域一座邊陲小城,開著一家醫館,用平靜的聲音對秦拂說她醫館的生意不錯。


    秦拂突然問:“蔣師伯還好嗎?”


    自從上一次蔣不才說要去找沈芝芝後離開,秦拂就再也沒有見過蔣不才,哪怕這次修真界大比。


    對外,蔣不才宣城的時他瓶頸已到對外遊曆。


    現在既然遇到了沈芝芝,那蔣不才……


    然後,她就看到麵前從始至終臉上都沒有半分笑意的沈芝芝突然露出了一抹極其溫柔的笑意,從那抹笑意之上,秦拂居然看到了當初在環境中那個還沒入魔的沈芝芝的影子。


    她直接推開了醫館的門,說:“你師伯在我這裏,不過今天不巧,他出城采藥去了,你先進來坐吧,他迴來之後若是知道你這個師侄來了我卻連請你坐一坐都沒有,又該嘮叨我不通人情了。”


    秦拂不知道為什麽,嘴角也忍不住跟著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最開始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他們兩個居然都好好的,而且……似乎連恩怨都已經消解的樣子。


    秦拂走了進去,沈芝芝便邊引她坐下邊主動解釋道:“我和你師伯其實也算是躲藏在這裏,天琴城地方小,人也少,數得上的魔修我們都了如指掌,可昨夜,這城裏一個排的上號的金丹期魔修被人廢了肩膀找到了我這裏,我問了一句,說是陌生修士動的手,我就留了個心眼。”


    “這城裏能輕而易舉廢了金丹期魔修的修士幾乎沒有,我懷疑是魔域追捕我的人追到了這裏,所以打聽了之後特意來試探一番,卻沒想到那人居然是你。”


    秦拂苦笑道:“我也著實沒想到。”


    沈芝芝探究般的看著她,問道:“你是怎麽到的這裏?這可是魔域。”


    秦拂歎息道:“說來話長,我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沈芝芝和蔣不才現在難得清淨的樣子,秦拂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再把他們牽扯進來,所以幹脆就不說。


    秦拂不說,沈芝芝也不問,兩個人相對坐了一會兒,居然一時無言。


    然後沈芝芝突然笑了一下。


    秦拂看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她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和你那個師伯還真像。”


    秦拂有些茫然:“……怎麽了?”


    沈芝芝:“我和他在這天琴城裏住了這麽久,他一直很想知道這些年我在魔域是怎麽過的,又是為什麽被魔族追殺,可我不說,他就也不問。如今你也是,你很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天琴城吧,居然也是什麽都不問。”


    沈芝芝提到蔣不才時,語氣中親昵又無奈。


    和當初她麵對蔣不才時那尖銳又充滿攻擊性的語言相比,她現在真的很在意蔣不才。


    秦拂就忍不住問道:“那……師叔和師伯是怎麽出現在天琴城的?”


    沈芝芝仿佛一直在等她問這個問題。


    她淡淡道:“當初我離開不久,蔣不才那蠢家夥就找了過來,然後正好碰見魔族奉命追殺我的人追了過來,那家夥想和我共死,我推不開他,我們兩個人又敵不過魔族追殺的大軍,那個時候,我本以為要和他一起死了,還想著這或許是個不錯的結局。”


    “然後,你身邊的那個小白臉突然出現,救了我們,又把我們送到了這裏。”


    第122章


    秦拂一愣,但一時之間居然不覺得驚訝。


    因為這倒像是阿青會做出來的事情。


    沈芝芝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見她雖然怔愣,但卻並不驚訝,一時間心中也有了思量。


    她繼續道:“我現在是魔修,待在人族太過顯眼,那位……前輩,就把我們送到了這裏。”


    她笑道:“蔣不才想問問前輩的姓名身份,但前輩什麽都沒有告知便離開了,我們至今不知道他到底是何身份。”


    她說這些的時候,秦拂稍微緊張了起來,暗暗盤算著,若是沈芝芝向她問起了阿青的身份,那她是該說還是不改說。


    沈芝芝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見她麵色發緊,直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前輩既然不想讓我知道身份,那我不該問的就一句不會多問。”


    秦拂鬆了口氣。


    然後她看著麵前的沈芝芝,忍不住有些恍然。


    從前的沈芝芝瘋狂危險,而現在這個沈芝芝,她卻越來越能在她身上窺見入魔前那個沈芝芝的影子。


    但是任誰都知道,一旦入魔,這個過程就是不可逆的,她從未聽過有誰能從魔再變迴人。


    人和魔最大的差別是什麽呢?


    不是功法之差,也不是立場之別,而是他們天生冷血,天生崇尚弱肉強食的規則,也從不會和誰共情。


    資源貧瘠的魔域根本養不下這麽多魔,弱肉強食之下能活下來的魔才有資格被魔域這片土地供養,不自私的人在這片土地上根本活不下去。


    人和魔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拿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對方,彼此都會覺得可笑。


    人族覺得魔族冷血殘暴,魔族卻覺得人族占盡世間最好的資源還高高在上的說這些話,簡直是偽君子。


    從人入魔,入魔的那一刻,最開始會理智盡失,被殺欲所主導,而等到那殺欲消退,連同殺欲一起消退的便是身為人時的善念善身。


    從入魔前到入魔後,其實根本就算是兩個人了。


    所以,現在的沈芝芝,也絕不可能會是以前的沈芝芝。


    理智這麽告訴秦拂,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沈師叔,您入魔之後……”


    話問到一半她自己覺得不妥,立刻就禁了聲。


    可沈芝芝反而毫不在意。


    她反問道:“你覺得我現在很像個人是嗎?”


    秦拂猶豫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和上一次見她相比,她太像個人了。


    這讓她忍不住懷疑,入魔之後是否還能逆轉,而沈芝芝是否就在逆轉。


    然而沈芝芝卻笑了笑,說:“你居然比蔣不才那家夥還天真。”


    秦拂忍不住一愣。


    沈芝芝卻淡淡道:“我入魔之後再一次見蔣不才時,他也和你差不多。那時我為爭十大魔將之位重傷外逃,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遊曆的蔣不才,他知道我是魔,他也知道我冷血無情,但當時他問我還記不記得他,我就叫了他一聲師兄。”


    “於是他就下不了手了,他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沈芝芝,然後,就有了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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