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著肚子,邊抬起頭邊委屈的說:“師尊,我好餓了,能不能吃完再練啊?”


    頭抬起來的時候,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


    姬澗鳴一臉茫然。


    下一刻,一陣風吹過,把石桌上一張紙條吹到了他麵前。


    姬澗鳴抓住,展開。


    隻見那紙條之上用古語龍飛鳳舞的寫著“師尊外出事忙,你自督促,不要懈怠。”


    姬澗鳴一字一句的讀完了那張紙條,隨即,肚子又是咕咕一聲。


    小小的孩童站在院子裏沉默了半晌。


    他想,自己的師尊大概是忘了她這個連引氣入體還沒成功的徒弟是不能辟穀的。


    ……


    秦拂他們出了院子,徑直往昨天佛子講經的地方去。


    天無疾奇道:“你一個劍修,聽和尚講經有什麽意思?”


    秦拂隨口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佛子修為高深,我聽一聽自然會有收獲。”


    其實還是昨天那個夢的原因,在此之前她隻覺得佛子聖潔如佛,可做了那個夢之後,她卻覺得佛子也是個可敬的人。


    這樣的人,自然值得敬仰。


    而且,自她莫名遺忘話本的內容之後,她第一次想起話本中的隻言片語是在天衍宗妖族少主仲少卿逃離那夜,那次是她自己強行內視識海尋找記憶,而這一次她再次迴憶起話本的內容,卻是她主動想起。


    她想知道這究竟是佛子的原因還是她自己的原因,若是有可能的話,那被她遺忘了的關於話本的記憶還有沒有被找迴的可能。


    秦拂邊走邊沉思,天無疾在一旁卻突然說:“若是我活的夠長久,說不定日後也能聽你開場講道。”


    “我講道?”秦拂失笑,“你覺得我像是道法絕倫到能講道的人嗎?”


    天無疾卻笑道:“阿拂,你別看輕自己。”


    他悠然道:“今天你教姬澗鳴那小子的路數,不屬於天衍宗,完全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路數,能教出自己路數的人在外麵完全能開宗立派,所以假以時日你為何不能講道呢?”


    秦拂沒當真,搖頭失笑。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佛子講經的玉台,他們到的不算晚,但整座玉台早已經被圍的人山人海,秦拂他們眼看著找不到位置,就還想去昨天的高塔。


    然而他們剛轉身,一個青衣光頭的和尚就攔在了他們麵前,正是見空。


    見空朝他們合十行禮,溫和道:“兩位施主,佛子給二位留好了位置,請隨我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跟著見空走了過去。


    見空帶著他們徑直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又越過早已坐滿的蒲團,秦拂這才發現,在離佛子最近的位置,居然有兩個空蒲團沒人坐。


    見空說:“二位施主坐在這裏便可。”


    秦拂訝然。


    而見空的話一出來,旁邊的信徒紛紛轉頭看向他們,特別是看秦拂二人。


    一旁有人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半抱怨半開玩笑道:“見空法師,我等夜半三更的就等在這裏,就這樣有的人還連位置都沒有,如今這二位道友來的這樣晚卻有這樣好的位置,見空法師也太偏心了啊。”


    見空不卑不亢的說:“這二位是佛子貴客,於禪宗有恩,莫說佛子講經,就是浴佛節大典,這二位的位置也該與佛子平起平坐。”


    見空此話一出,圍觀者頓時啞聲,一個個都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一時之間拿捏不出能讓見空說出這樣話的二人到底是何等身份。


    對禪宗有恩?能和佛子平起平坐?


    佛子的地位在菩提城如此崇高,那得是多大的恩情才能和佛子平起平坐?


    莫不是禪宗滅門被這二位力挽狂瀾給救了?


    不至於吧?


    可見空也沒有多解釋,衝秦拂他們行了一禮之後就告退了。


    秦拂被人圍觀,麵色都沒變一下,徑直拉著天無疾坐下。


    她這輩子沒少被人這麽打量,這點兒場麵不至於讓她變色。


    既然佛子給他們留了位置,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們坐下就是。


    她隻是在心裏覺得佛子太過客氣了,他們隻不過是送了顆佛珠迴來,怎麽在他嘴裏就恩情大到能和佛子平起平坐了?


    有剛剛見空石破驚天的一番話在,雖然試探的目光不曾少,但也沒人敢惹他們。


    這裏是禪宗地界,他們是佛子親口承認的座上賓,想招惹他們,除非做好了此生不入菩提城的打算。


    秦拂安之若素,直到講經開始,佛子登台。


    秦拂這輩子沒看過一頁佛經,這次來也是想探究自己那個夢的由來和佛子本人有沒有關係,本來也不是來聽經的。


    可真的聽起來的時候,前半段她還心不在焉,後半段她就逐漸入了迷。


    佛子講經不緊不慢,也沒什麽特別的技巧,可他這個人仿佛天生就帶了悲天憫人的氣質,芸芸眾生,隻要看到他,都會不自覺的被他吸引。


    這中吸引與情愛無關、與容貌也無關,就仿佛是活物天生渴望陽光一般,這是對美好事物的一眾向往。


    昨日高塔之上,阿青說她身有佛性,所以容易被佛子吸引。


    可她現在卻覺得,哪怕她沒有佛性,聽他講了一場經也會不自覺被吸引。


    她越聽越認真,最後逐漸入迷。


    因此,她也沒看到天無疾在某一刻突然抬頭,隨即突然冷下來的神情。


    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這裏平靜而神聖的氣氛。


    “大魔!有大魔擄走了城裏的孩子!”


    秦拂猛然抬頭,神情瞬間銳利。


    第88章


    大魔出現在菩提城,還擄走了城中的孩子。


    周圍萬千信徒瞬間就騷動了起來,紛紛看向那個前來報信的灰衣小和尚。


    有人怒斥道:“小和尚不要亂講!佛子就在這裏,哪個魔修敢往菩提城跑!”


    那小和尚卻蒼白著臉辯解道:“是真的,貧僧親眼所見,那魔修抓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幾十個師兄弟沒攔住他,轉瞬便離開了!佛子!您快救人!”


    小和尚說的信誓旦旦,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秦拂在一旁看的直皺眉。


    浴佛節將近,秦拂入城的時候都能察覺到有神識掃過每個進城的人,那魔修如果進了城都沒被察覺到,那比必然是大魔無異。


    但這小和尚估計年紀也不大,驚慌之下方寸大亂,直接跑過來將這件事高高唿喊了出來,若是城裏還有魔修同夥或者那魔修還藏在城裏不出去,這樣做隻會打草驚蛇讓事情更混亂。


    而果然如她所料,小和尚話音落下,那萬千信徒頓時就騷動了起來。


    秦拂立刻就看向佛子。


    佛子麵色不變,從容的從金蓮之上起身,聲音不高不低的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刻意用上靈力,可所有聽見他聲音的信徒卻瞬間靜了下來。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他,還沒起來的躁動不著痕跡的被安撫。


    佛子雙手合十道:“有魔修混入城中,是禪宗失職,理應由貧僧彌補過錯,今日講經由此結束,貧僧失禮。”


    話音落下,佛子轉瞬離開,徑直往城門的方向去。


    他半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可信徒們已然被安撫了。


    見空見慣不怪一般接替佛子上前,有條不紊的指引信徒離開。


    看見佛子親自出手,方才還神情各異的信徒們此刻具是一臉信服的模樣,也不管到底是什麽級別的大魔才能瞞著整個禪宗潛入菩提城,仿佛隻要佛子出手,那麽一切都不值得考量了。


    秦拂站在原地,聽他們離開時還念念有詞。


    “哼!不管是什麽魔,佛子出手必死無疑!”


    “對對對,就是可惜了今天這講經會,佛子剛講到最精彩的。”


    “什麽魔敢來菩提城啊?”


    此時此刻,秦拂站在這群信徒之中,隻覺得荒誕無比。


    有大魔瞞過整個禪宗的一眾大能佛修悄無聲息的潛入菩提城,又如入無人之境的擄走一個孩子,這樣的魔修說是第一魔將級別的都不為過。


    他為什麽抓走一個孩子?他為什麽潛入菩提城?他挑著浴佛節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來意欲何為?魔族知不知道這大魔的動作?


    這些通通沒人考慮。


    而在場眾人,大半還都是修士。


    秦拂忍不住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們是想不到嗎?不,他們隻是習慣於依賴佛子。


    秦拂終於明白,為什麽禪宗每一任佛子都會不得善終了。


    禪宗靠佛子這個信仰般的人物凝聚天下信徒,將禪宗立於不敗之地,而同樣的,每當有大難來臨的時候,就是被他們當成人間真佛和畢生信仰的佛子以身殉道的時候。


    承擔了天下信徒的信仰和愛戴,他們別無選擇。


    秦拂深深地歎了口氣。


    眼看著周圍的信徒快走完了,秦拂低聲對一旁的天無疾說:“我們先迴去,禪宗估計要亂上兩天,我們畢竟是外人,不好插手,迴去也交代一下澗鳴,讓他這兩天少往外跑。”


    天無疾應了一聲,可當秦拂轉頭的時候,他那雙眼睛裏明滅不定。


    秦拂帶著天無疾走過見空身邊,聽見那報信的灰衣小和尚正心有餘悸的和見空說著話:“……看起來才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藍色法衣,那穿著黑袍鬥篷的魔瞬間出現把他給抱走了,師兄弟幾個都沒反應過來,佛子離那裏最近,我隻能先求助佛子了。”


    秦拂猛然頓住了腳步。


    ——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藍色法衣。


    今天早上練功時,姬澗鳴穿的就是藍色法衣,那法衣還是她帶他出了那秘境之後給他買的第一件衣服,那小子喜歡的不得了,三天兩頭就要穿上身。


    但她此時尚且能保持住冷靜,畢竟這街上穿藍色法衣的孩子不止姬澗鳴一個,怎麽就那麽巧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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