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愧疚的周子明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天無疾身邊打下手,看起來好欺負的很。


    天無疾看著傻的和大白兔似的周子明,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那一番心眼都用到了鬼身上。


    他嘖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樣也行,和這傻小子相處總比和其他老成精的狐狸相處來的痛快,雖然確實傻了點兒。


    但如果他能離阿拂八丈遠的話,那天無疾也不介意原諒他的傻。


    ……


    周子明那個師兄傷勢頗重,但有小人參的一根人參須在,命肯定能吊住。


    天無疾幫著治傷救人,秦拂就提著劍將那幾個穿傀儡皮的邪修都提溜了過來,包括那個假“許永林”。


    他們被擺成一排,全都穿著靖河宗的弟子服。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這次混進靖河宗的全部邪修。


    秦拂按照天無疾曾經教給她的方法,一個一個把他們的傀儡皮都扒了。


    失去的傀儡皮的遮掩,皮下的人一個個麵色青白,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兒清正之氣。


    全是邪修。


    秦拂看著就歎了口氣。


    他們每一個穿的都是無辜修士被煉製成的傀儡皮。


    身後的周子明見到這麽多邪修被擺在了一起,一時間又想起了這些人是怎麽折磨他師兄的,怒從心中起,從未受過什麽苦的少年紅著眼睛提著劍就要衝過來。


    天無疾剛處理完周子明師兄的傷勢,騰出手按住了憤怒的少年,轉頭問秦拂:“阿拂,你既然搜了那個邪修的魂,那你知道這麽多邪修是怎麽混進靖河宗的嗎?”


    秦拂歎了口氣:“知道。”


    她看著地上那些人事不知的邪修,目光一寸寸冷了下來,輕聲問:“阿青,你還記得天痕城那個被滅門了的小宗門嗎?”


    天無疾:“記得。”


    秦拂語氣輕到近乎耳語:“這些邪修,全是從被滅門的那個小宗門裏僥幸逃生的弟子。”


    秦拂話音落下,天無疾還沒什麽反應,周子明卻猛然抬起了頭。


    他驚愕道:“什麽?天痕城那個宗門不是正道修士宗門嗎?他們不是被魔修滅的門嗎?”


    秦拂點頭:“是,一個滿門邪修的正道宗門。”


    ……


    “滿門邪修的正道宗門。”


    靖河宗掌門大殿,秦拂站在許掌門麵前,身後一排人事不知的邪修,她看著許掌門驚愕的臉,如此說。


    這樣的驚愕,秦拂在周子明的臉上已經看過一遍了。


    看著許掌門驚愕之後幾乎是下意識般出現在眼睛裏的懷疑,秦拂忍不住想笑,心中也有幾分諷刺。


    是啊,天痕城宗門被滅滿門的事情在十八城甚至是整個修真界鬧的沸沸揚揚,因為是魔修動手,整個十八城人人自危,正道修士怒火滔天,這幾天裏,抓滅門的魔修報仇的聲音不絕於耳。


    但誰都沒想到這被滅門的居然也是滿門邪修。


    這叫什麽?惡人自有惡人磨嗎?


    秦拂突然又想起,做出滅門這件事的是沈芝芝。


    如果不是沈芝芝真的成了魔將,如果不是沈芝芝在成為魔將的這些年裏幾乎是殺戮成性,秦拂幾乎要懷疑沈芝芝這麽做是不是因為入魔後仍然善身尚存,所以滅了邪修滿門替天行道。


    但理智告訴她不可能的。


    她壓下心中種種不合時宜的想法,揉了揉眉心,說:“許掌門不必懷疑,我搜了其中一個邪修的魂,不管你信不信,天痕城那個宗門確實是滿門邪修。”


    她抬頭,問:“被滅門的那個宗門離靖河宗最近,許掌門對這個宗門可有印象?”


    許掌門尚在驚愕之中,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有,他們隻是個小宗門,向來自給自足,深居簡出,偶爾和靖河宗有貿易往來,但門下弟子似乎都行跡匆匆,寡言少語不與外人交談……”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頓住了,然後沉下臉,問:“秦仙子,你仔細說說都從那邪修的搜魂中看到了什麽。”


    秦拂想起從那個邪修的靈魂中看到的種種汙穢,忍下心頭的惡心,皺眉道:“那宗門上下總共就百人,分兩門,一門器修,專用活人煉器,虜城中或城外凡人煉製傀儡,妄圖煉製出既有銅皮鐵骨又有人的靈魂的傀儡,短短二十年虜走城中幾百青壯,為了遮掩,這罪狀還都推給了妖修,天痕城百姓至今都以為那些散勇妖修有二十年內擄走城中幾百人的本事!”


    秦拂冷哼一聲,然後頓了頓,聲音沉下來,又說:“另一門修合歡術。”


    合歡術三個字一出,不用秦拂再多說什麽,許掌門自己就明白了。


    正道修士也有雙修之法,雙修之法也不是什麽不能拿出來說的事情,也算得上是正經法門。


    可合歡術不一樣。


    正經的雙修之法講究陰陽循環,可合歡術走的卻是采陰補陽或采陽補陰的路子。


    也就是說,養爐鼎。


    修真界中,靠養爐鼎提升修為的人,要麽是下九流的門派出身,要麽就是修為不得寸進走捷徑的人。


    但凡有一點見識的修士,都不會讓門下弟子養什麽爐鼎,這功法確實能短時間內提升修為,但這修為如空中樓閣,根本不堪一擊。


    秦拂冷冷道:“他們門下弟子從各地或擄掠或買賣有些許靈根的凡女作為爐鼎,他們甚至有一個專門的爐鼎所,成為他們門中爐鼎的凡女下場淒慘,往往都活不過五年。”


    秦拂話音落下,許掌門似乎是忍到極致,直接一掌扇飛了離她最近的那個邪修。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許掌門看著那邪修,重重的喘了口氣:“死有餘辜!”


    秦拂已經過了憤怒的時間,等著許掌門冷靜下來。


    片刻之後,許掌門閉了閉眼睛,聲音沙啞的問道:“那我的那些徒兒,是怎麽落到他們手裏的?”


    秦拂歎了口氣,問:“許掌門還記不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天痕城被滅門一事,是你的弟子路過察覺之後迴來告訴了你。”


    許掌門聲音嘶啞道:“是,難不成……我死去的弟子,全是上次出任務迴來時路過天痕城的那群弟子?”


    秦拂點了點頭,說:“這些邪修,從那些滅門的魔修手中僥幸逃脫之後遇到了您偶然路過天痕城探查滅門一事的弟子,他們佯裝受傷幸存的修士,引你的那些弟子伸手救助之後,又趁他們不備……”


    她頓了頓,歎息道:“他們煉製了傀儡皮,就是想躲進靖河宗躲避那些魔修的追殺。”


    許掌門久久沒有說話,然後突然出手,一劍擊殺了離他最近的那個邪修。


    秦拂隻看了一眼便轉過了頭。


    她覺得他這還算克製的了,如果是她自己的弟子因為做了善事反而被人利用殺害的話,秦拂估計抽筋扒皮的心都有。


    她尋了個由頭告辭,將那些邪修全都留給了許掌門處置。


    那畢竟是他的血海深仇。


    她從掌門大殿出去,天無疾和周子明正站在外麵等著她,周子明嘴裏還念念有詞:“一門邪修,怎麽會呢?這也太可惡了……”


    秦拂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別念叨了,你迴去之後讓青城派弟子收拾一下,這十八城盟會估計開不下去了,你明日收完礦石就趕緊走吧。”


    不止青城派,秦拂他們估計也要走了。


    幾天前正道宗門被滅門,整個修真界都有耳聞,上上下下義憤填膺,都說要捉拿魔門的魔修。


    現在突然發現被滅門的是邪修,說真的,秦拂都替修真界尷尬。


    魔修滅門之事前幾天鬧的太大,這個時候如果邪修一事突然被爆出來,相當於在魔族和妖族麵前自打了一巴掌。


    秦拂覺得,無論如何,不管是出於哪一種考量,修真界都不會讓這件事鬧大。


    暗中調查會有,但如果真承認了魔修滅門的是作惡多端的邪修,那尷尬的就隻有人族正道了。


    哪怕秦拂不願意相信,但在事情牽扯太大的時候,有時候就是這麽現實。


    所以,現在能走還是盡快走。


    而且……


    秦拂看著天痕城的方向,目光深遠了起來。


    沈芝芝到底是為什麽滅的天痕城邪修宗門。


    她是因為一己私欲,還是因為發現了那滿門邪修。


    因為幻境中的經曆,秦拂下意識的想相信這個在幻境中對自己頗有照顧最後卻入了魔的師叔是因為後者,但理智卻告訴她,魔修做事,特別是做出滅門的事情,前者才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而且她還有一件事情沒告訴許掌門。


    邪修宗門被滅門之後,他們宗門裏那群凡女不知所蹤。


    秦拂懷疑她們是被沈芝芝帶走了。


    沈芝芝如果帶著一群凡女離開而不殺了他們的話,很有可能不會走遠。


    她想去找那群凡女,也想去找沈芝芝。


    秦拂分不清為什麽自己選擇隱瞞這件事,但這隻是一種下意識的直覺。


    可能是擔憂那群凡女的安危,也可能是因為……她想單獨見見沈芝芝。


    她抬頭,說:“我們離開之後,再去天痕城一趟。”


    天無疾點了點頭。


    周子明悄悄說:“那我也跟著秦仙子。”


    秦拂一眼瞪了過去。


    天無疾笑眯眯的說:“我和阿拂去就足夠了,周道友不必跟著了。”


    周子明看著他們,一臉哀怨。


    第65章


    兩天後,一場十八城盟會虎頭蛇尾的散了。


    靖河宗如秦拂所想的一樣,到底是沒有交代那些邪修的來曆,隻說宗門內不慎混進了邪修,要自查,匆匆就散了盟會。


    盟會結束,便是青城派的主場。


    十八城自古是上乘靈脈產地,周子明代表青城派來收購各派煉器礦石,這幾天來一直是各派座上賓,多少人都盯著他,盼著他們的礦石靈脈能入得了青城派這個煉器第一大宗的眼。


    賣靈脈礦石不過是一時的,若能趁此機會和青城派結成合作才是不少宗門此行最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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