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覺真糟糕,她敲敲自己的腦袋,環顧了一下周圍環境,昨晚架起的篝火被大雪掩埋得隻是幾個凸起的小雪包,酒壇卻隻被蓋了一半,看來她們昨晚喝酒喝到了大半夜。


    再看了看,雪地上有一排半深不淺的腳印,直通遠方。


    她走了嗎?


    蒂娜心裏一緊,急匆匆的爬起來在追著腳印跑了很久,卻還是不見白如風蹤影,那排腳印一直無限延伸向遠方,最後消失在盡頭。


    她真的走了!


    她真的離開了。


    發現這個事實時,蒂娜腳下一個踉蹌,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幹了,軟軟的靠在一棵枯木上發愣。


    花妖站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卻不敢出聲。


    “如風走了。”


    蒂娜望著天空,幽幽歎氣,“她真的走了。”


    花妖沉默點頭,變得更加小心。


    “她帶走了換骨丹。”


    什麽?花妖抬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蒂娜似乎不敢相信。


    蒂娜的拳頭鬆了又緊,最後終於長歎,“她的目標果然是換骨丹。”


    聽那語氣頗為惋惜,不知在為換骨丹惋惜還是因為白如風的離開。


    花妖幽幽垂下眼簾,表情內疚,不敢搭話。


    蒂娜淺淺的看他一眼,安慰,“你不必歉疚,就算你當初不偷走換骨丹……”頓一頓,“她也會找機會……”


    她有些遲疑,聲音變得更輕,沒有自信,“她可能也會找機會拿走換骨丹的吧”


    花妖看著她,發現蒂娜正求助似的看著自己問道:“你是解語花,你一定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你說她是不是一直都在覬覦換骨丹”


    “蒂娜……”


    “她其實想要的還是換骨丹是吧”


    花妖很是為難,蒂娜現在如此脆弱,若是稍施柔情說不定能得到她的青睞,可是……


    “小棠你說是不是”


    蒂娜一再逼問,花妖私欲作祟,終於脫口說道:“天下妖怪有誰不想要換骨丹所以你就不要太難過了。”


    “嗯……”她點點頭,無力的靠著大樹思考。


    她現在是百感交集,昨晚沒有救白如風,今天白如風帶走了換骨丹,如風是恨她的吧她帶走換骨丹其實是為了報複自己吧?


    如果這樣想心裏會好受一些,會報複自己那就證明在乎自己。


    不過怎麽說,既然白如風拿走了換骨丹那麽她的傷便有治了,說不定現在獲得上千年功力成了千古罕見的大妖怪了吧?


    她袖手旁觀沒救她,她帶走了她的換骨丹,那麽她們便誰也不欠誰了吧?


    “你們互不相欠,恩怨已了。”


    花妖小心的靠近她,慢慢把身子依偎過去,“蒂娜,你什麽都不欠她了,如風是屬於山林的,不會為誰而停留,白虎一族天賦過人,一直要做陸路之王,野心頗大,遲早有一天她都會迴歸山林的。”


    蒂娜閉目沉思,花妖又小心挪近一寸,見蒂娜沒有拒絕,心裏暗喜,又往前挪了兩三寸,離蒂娜更近。


    “你不必太難過——”


    花妖軟軟的把頭靠過去,緩緩閉眼,時間似乎靜止。


    “而我,我內心寧和,可以陪你一起修得婆娑大道,直達般若之境。”


    蒂娜驚醒,單手推開花妖,隨便退開了好幾米。


    “蒂娜,我可以陪你的,”


    花妖不甘心,往前邁了幾步,蒂娜警惕的又退了幾步,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


    “蒂娜……你拒絕我……”


    花妖自尊受挫,滿臉委屈,“為什麽我不可以?我並不比如風差呀!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是男人嗎?”咬咬牙,“我聽說有個如意坊,可用東西交換得償心願,我可以去變成女人的!”


    “小棠!”


    蒂娜打斷他,眼睛卻不泛波瀾。


    “不可能的,我可能永遠無法修得婆娑之境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蒂娜苦笑,“可惜塵埃不請自來,你以為你身無濁物其實塵埃已經沾在皮膚之上,你隻是自欺欺人假裝它不存在而已,可是塵埃是如此之小吸附力又如此之強,你怎麽可能撣得幹淨?”


    花妖輕輕歎氣,果然被拒絕了,其實這個結果本就是意料之內,隻是他不甘心,沒想到還是鬥不過白如風那無心無肺的小丫頭,他就算贏得昨日的丹藥那又有什麽意義?


    “小棠你身體已經無礙了吧?”


    蒂娜問他。


    花妖抬頭,淚光盈盈,還是要分別了嗎?


    “你根基純淨,隻要好好修煉將來可得正果,既然你無大礙那我也得迴天竺複命了。”


    蒂娜再不多看他一眼,轉身欲走,他急忙出手拉住他著急勸說:“不要!不要迴天竺。”


    “沒有換骨丹你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花妖仍然記掛著白如風給他說過蒂娜沒完成任務會受懲罰的,她師父的囑咐蒂娜竟是一件也沒完成,這樣迴去還不知道會多慘呢。


    “世間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蒂娜抽迴手,不管他,一個人向西而行,踏上迴天竺的漫漫長路。


    “你還會迴來嗎”花妖有些不甘心,末了又加了句,“你不迴來我可以去找你嗎”


    遠方傳來一聲若有所悟的長歎。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順其自然,爭其必然,你我在此一別各自珍重,他朝有緣重聚。”


    花妖苦笑呢喃:“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我若得到了必定歡喜失常,失去了一定傷心欲絕,凡事若是順其自然那也隻能接受命運的宰割了。”


    長歎一聲,朝著相反方向絕塵而去。


    後來花妖就孤零零的迴到了阿槐身邊。


    他迴去時阿槐正在為聶小倩療傷,聶小倩奄奄一息,每天都靠阿槐輸送給她的氣息吊著,一連十幾年都沒什麽好轉,阿槐更是著急,幾乎把所有的靈芝仙草都搬來了,可無奈聶小倩是鬼完全用不上,阿槐急得團團轉。


    一天趁阿槐不在,一個叫阿玲的女鬼鬼鬼祟祟的把聶小倩叫了出去,說什麽“迷路的男人”,聶小倩左看右看發現沒人於是急急跟著阿玲走了,花妖疑惑,一直不動聲色的躲在暗處等著聶小倩迴來。


    大概是第二天,聶小倩才神智飄飄的迴來。


    花妖鼻尖動了動,已經聞到聶小倩身上不但有鬼氣還有人氣,他把聶小倩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聶小倩竟麵泛桃色,鬢發也有些散亂,她一反常態的把衣領拉得很緊,但花妖還是能從縫隙間看到些紅色印記。


    哦,原來聶小倩去□□補氣了。花妖驚了一下,碰掉一個瓷瓶。


    乍然發現屋裏還有別人,聶小倩也嚇了一跳,陰風一掃整個身子都縮到了門後麵去,發現是花妖才悠悠鬆了口氣。


    “姥姥迴來了嗎?”聶小倩做賊似的把身子藏在門口,隻露出雙眼睛在屋裏亂瞟。


    “出去打架還沒迴來。”


    花妖淡淡接口,起身把聶小倩拉進屋裏,拾起一把梳子開始為她綰發。


    他把她的頭發斜梳,垂下幾縷下來剛好可以遮去那些紅印。


    “別把衣服捂得這樣嚴實,阿槐雖然是木頭,但也分辨得出你的反常行為。”


    聶小倩歎息,“唉,你知道了?”


    花妖默然點頭,有些隱隱擔心阿槐了。


    “小棠,我這樣也是沒辦法,我……總得活下去。”


    “我明白,我這不是在幫你嗎?”


    花妖從阿槐枝頭摘下一束槐花,慢慢的替聶小倩辮入發中。


    “她前天又去打架了,聽說她收複了幾隻山妖還有一個土地公,正逼他們把自家地盤上最靈的草藥交出來。”


    聶小倩眼簾半垂,甚是欣慰,“這段時間難為她了,你看她都瘦了不少,可惜那些東西對我根本沒用。”


    “我也不想這樣的……”聶小倩軟軟的攤在椅子上,感覺得出她內心也在煎熬。


    煎熬?花妖眼眸動了一下,真是難兄難弟,自從和蒂娜分別後自己也無時無刻在承受良知煎熬,說不定可以和聶小倩吐露一下。


    小倩她一定也會懂。


    “我懂。”花妖在她對麵坐下,“所以我不怪你,還會幫你瞞著阿槐。”


    於是就是花妖今天和聶小倩的談話被聶小倩誤解成為鼓勵之語,聶小倩就像上了癮一般,每天都會想辦法出去補食。


    有一天聶小倩吃飽迴來,像是平時勾引男人一般對著花妖拋媚眼,手指還不安分地在他臉上滑走。


    “唉,小棠,你說誰把流年暗偷換呀?你看你額頭已經生了川字紋了。”


    花妖不耐煩的撫掉她的手,“那是因為心頭煩悶。”


    聶小倩有些不開心了,翹著二郎腿隨便往椅子上一坐,“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能把那道姑放下,真傻。”


    “你不明白的,我不是傻,而是……”花妖星目半垂,瑩瑩閃動,“我是因為內疚。”


    “內疚?”


    聶小倩直起身來,幽幽的盯著花妖,“你內疚什麽?難道你有什麽對不起那道姑的?你可是替她擋了一掌呢,要不是你那道姑早就死了。”


    花妖輕輕歎氣,“蒂娜把唯一一粒可以救命的藥給我了……”


    “嗬,有病。”


    聶小倩不以為然,“你替蒂娜擋了一掌,難道她不應該救你嗎?”


    “可是如風明明比我更需要那藥。”花妖懊惱的把頭埋到手掌裏。


    “笑話,小白虎需要,難道你不需要嗎?何必非要讓給白虎?那麽大肚幹嘛?你又不是大聖人,更何況那藥師蒂娜主動給你的。”


    聶小倩起身,輕拍花妖肩膀柔聲安慰,“好了好了,不過陳年舊事,那是蒂娜自己的選擇,那是小白虎的命!”


    “不是的,那藥其實是我耍了心機要來的。”


    花妖歎氣,懊悔。


    聶小倩雙眼一瞪,吃驚不小,她從來沒聽小棠提過這事。


    “如風一向好強,她絕對不會同蒂娜低頭求藥。”


    花妖眉頭深蹙,開始對別人訴說他這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這麽秘密他壓在心底這麽多年,備受煎熬,備受良心譴責,如今他終於有勇氣向人吐露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奇聞雜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布衣娃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布衣娃娃並收藏奇聞雜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