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辦法?”姬宮十六夜連忙問。


    不僅是擔心神林禦子的生死,【大禦所】之位傳給了侄子之類,她和神林禦子是朋友,唯一瞧得起的人,也隻有她。


    神林禦子死了,源清素也會傷心。


    源清素深吸一口氣,控製住情緒,看著兩人說:


    “如果禦子會死,未來的我為什麽不在夜見島收拾珊瑚魔蛾?以他...以我那時的本事,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最重要的是,不會眼睜睜看禦子死去。”姬宮十六夜說完這話,盈盈欲笑地瞥了眼源清素。


    “你和禦子在我心裏同樣重要,能為她做的事,也能為你做。”源清素真心實意地說。


    這種時候還......


    “那我呢?”北海道巫女問。


    “這種時候還有時間說這些?”源清素把心裏話說出來,心晴又開朗了一點。


    北海道巫女還要說什麽,神林禦子先開口了。


    她問源清素:“什麽辦法?”


    “珊瑚魔蛾是妖怪,既然是妖怪,”說到這,源清素稍作停頓,“就能變成妖身。”


    “祂還活著,怎麽......你的意思,是將整個珊瑚魔蛾變成妖身?”姬宮十六夜看著源清素,語氣中掩藏不住的驚訝。


    “不行!”她又立馬說。


    以源清素的天賦,將一枚町級妖怪的殘骸變成妖身,都要經曆九死一生,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輕易嚐試,更別說活著的縣級妖怪。


    沒有任何希望。


    源清素微微一笑,說:“未來的我隻把它打成重傷,還在祂身上留下一道神力——”


    “還有神巫咒。”低頭沉吟的神林禦子抬起頭,眼神恢複自信,“值得一試。”


    “最重要的是,”源清素收起笑容,“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我當然清楚,我說的不行,是指不準你去。”姬宮十六夜看著源清素說完這句話,不管他的表情,又對神林禦子說,“希望你能成功。”


    “應該能成功。”神林禦子笑著說,“如果未來的素素知道我失敗了,還不提前告訴我,我現在就要打他的屁股。”


    “你們等等。”源清素打斷她們兩個,“這事我去。”


    “不行。”兩個女人同時扭頭對他下達命令。


    “人選非常重要,一旦選錯,就真的失敗了!”


    “所以才讓我去。”神林禦子說。


    “我也不會放你去,這件事由不得你想怎麽樣。”姬宮十六夜盯著源清素。


    哪怕是動手,她不會讓源清素去冒險。


    “你們仔細想想,好好迴憶一下,當時我迴到黃泉,是不是對我說‘祂交給你了’。”源清素看著兩人,勸說道。


    神林禦子和姬宮十六夜陷入沉默。


    她們當然聽見了,但這句話,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或許是這個意思的概率很大,萬一錯了呢?


    誰也說不準。


    眼前就像電影裏的拆炸彈,紅藍雙線,代表著神林禦子和源清素,隻有其中一根是安全的。


    “當時的你為什麽不說清楚!”姬宮十六夜咬著雪白的牙齒,對源清素發脾氣。


    她清楚是源清素的可能更大,但怎麽能看著他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迴去問問不就好了嗎?”北海道巫女不解道。


    “當時珊瑚魔蛾就在眼前,就算老了,死了,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也應該能想起來,但未來的我沒說,再問也沒有意義。”


    說完,源清素看著兩人:“決定了嗎?”


    “你一定要去?”姬宮十六夜問他。


    “這個時候不能感情用事,要靠理性做決定。”


    “感情用事的是誰?”姬宮十六夜冷聲嘲諷,眼睛紅了,“最理性的做法,不是讓神林禦子去,你在邊上看戲嗎?”


    源清素沉默,良久才開口:“小夜子,我不想失去你們。”


    姬宮十六夜看了他一會兒,又瞪向神林禦子:“你怎麽說。”


    “去吧。”神林禦子說。


    “不過,”她注視著源清素,眼神清澈而堅定,“如果你失敗了,我不會再試。”


    意思是,直接毀掉神巫咒。


    “好!”源清素笑起來,“成功了我們一起迴去,死了一起死在這兒。”


    “小夜子,”他又扭頭看向姬宮十六夜,“我不會死,我一定會活下來。”


    “保證有用的話,還要努力和實力做什麽。”姬宮十六夜憤恨地說了一句,隨後抓住源清素衣領,雙唇吻在他嘴上。


    源清素下意識摟住她的細腰,口舌之間,一道清涼的物體,滾落進他的肚子。


    雙唇分開,姬宮十六夜又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段咒訣。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她輕推源清素,冷著臉離開他。


    源清素看著她,覺得自己欠她太多了,多到讓他忍不住質疑自己往後對她的愛,裏麵肯定會摻雜感激與償還。


    “當著禦子的麵,小夜子,我向你承諾,以後你是我的大老婆。”


    “閉嘴!”姬宮十六夜怒喝道,“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


    “禦子,”源清素又對神林禦子說,“你看我做了這麽多,是不是該同意了?”


    神林禦子看著兩人,想了想,覺得自己沒什麽好堅持的了,都要死了。


    “讓我做大的話。”她說。


    “......”


    源清素看向姬宮十六夜。


    “怎麽?”姬宮十六夜冷笑一聲,“要反悔?讓我主動做小?”


    “和平年代了,分什麽大小呢。”源清素心情複雜,想抽三十秒之前的自己一巴掌,又覺得這事沒什麽好反悔的。


    “我讚成。”北海道巫女點頭,“我不在乎大小。”


    三人看了她一眼,都沒說話。


    “那我去了!”源清素語氣輕鬆地笑道。


    姬宮十六夜最後看他一眼,衝海天之間大喝道:“都給我停手!”


    九州神主等人下意識收了神器。


    一些歌仙以下的修行者,陷入狂亂,拚了命地攻擊【珊瑚魔蛾】,直到附近的人拉住,才迴過神來。


    【珊瑚魔蛾】不再發出哀嚎,殘破的軀體在金光的包裹下,懸浮在空中,天目般巨大的雙眸,冷颼颼地看著每一個人。


    九州神主正要開口,問他們是不是想到辦法了,源清素已經化成一道黑光,衝向【珊瑚魔蛾】。


    “天地同根,物我合一。”


    眾人驚訝的眼神中,一人一妖,沒有發生任何碰撞,源清素如一滴水匯入【珊瑚魔蛾】這片大海,瞬間消失不見。


    “姆!!!”【珊瑚魔蛾】雙目驚慌,發出震怒的狂鳴,隨即猛地一頓,龐大的身軀靜止不動,雙眸也緩緩合上。


    陷入沉睡的千米妖軀,依舊在神巫咒的力量下,緩緩修複著。


    “妖身咒?!他要做什麽?”糸見沙耶加飛過來,又驚又恐地問三人。


    姬宮十六夜沒理她,對九州神主下令:“禁止所有人動手。”


    九州神主猶豫了下,放棄開口詢問的打算,轉達命令。


    ◇


    “怎麽是你?”


    【珊瑚魔蛾】的器量之海,是一座巨大的珊瑚山。


    源清素剛衝進來,還沒來得及尋找【珊瑚魔蛾】,耳邊就聽見一聲驚唿。


    他循聲看去,神林禦子站在珊瑚林中,雪白的臉上有珊瑚的紅光閃爍。


    “禦子?不對,你是誰?”源清素臉色一變,質問那人。


    長相很像神林禦子,但氣質截然不同。


    神林禦子清麗脫俗,宛若仙女;


    眼前的女人氣質神聖與威嚴,穿的也不是巫女服,是類似巫女服的紅白宮裝,大袖翩翩,頭戴金冠。


    “我是玉姬,”酷似神林禦子的女人,同樣驚訝地望著他,“為什麽進來的是你?”


    “玉姬?什麽進來的是我?”源清素心裏隱隱有些不妙。


    “夜見島的時候,未來的你告訴我,不久就能看見禦子。”


    源清素的心一下子掉了下去。


    “姆!”【珊瑚魔蛾】從天而降,珊瑚角紅光爆射,威力比起現實中至少強了十倍。


    源清素手一揮,把這道紅光拍開。


    “我和你說了什麽?”他看也不看【珊瑚魔蛾】,盯著自稱玉姬的女人。


    玉姬詫異地看了眼遠去的紅光一眼,嘴上迴答:


    “沒說什麽,就說了一句——‘媽媽,不久後你就能看見禦子了’。”


    ◇


    烏雲密布,狂風卷著海浪,雷電縱橫交錯,眾人靜靜地望著【珊瑚魔蛾】。


    “為什麽不動手?”一名神器斷了半截的歌仙,不解地問。


    其餘人也都疑惑地看著伊勢巫女。


    姬宮十六夜瞅了眾人一眼,不耐煩地解釋:“源清素已經進入珊瑚魔蛾的身體,這時攻擊,就是傷害他。”


    “進入珊瑚魔蛾?”天目一個先是一愣,隨後驚叫道,“築紫王大人想把祂變成妖身?!”


    姬宮十六夜沒迴答,但眾人已經陷入駭然,議論紛紛。


    就在這時,遠方突然射來八道亮光,閃電般沒入失去意識的【珊瑚魔蛾】身體。


    “什麽東西?!”眾人驚疑地張望過去。


    伴隨一陣嬌笑聲,早苗紗羅、蜘蛛、酒鬼等神道教組長,領著上千人從天邊飛來。


    “謝謝你們幫忙,珊瑚魔娥和源清素,我們收下了。”


    神林禦子眼光一掃她們,就要出手,姬宮十六夜攔住她。


    她轉頭看去,發現姬宮十六夜正用嘲弄的眼神注視神道教的人。


    神道教組長、上千名教眾,同時結印。


    八枚魔龍釘釋放出昏黃色的神明之氣,宛如八條小小的黃泉魔龍,在【珊瑚魔蛾】體內遊竄。


    【珊瑚魔蛾】發出瘋狂的怒鳴,漸漸平息的風浪,霎時間又起波瀾,無數龍卷風從天而降,氣勢洶洶,像是要吸幹海水。


    出雲巫女又驚又怒,她沒有得到任何行動的消息。


    “動手!不能讓他們傷害築紫王,搶走珊瑚魔蛾!”天目一個大喝道。


    “讓他們去吧。”姬宮十六夜冷笑道。


    正準備出手的眾人,迴頭不解地看著她。


    姬宮十六夜不理這些人,隻對神林禦子說:


    “源清素和珊瑚魔蛾的意識正在較勁,現在支配這具身體的,是他們兩個的本能,有好戲看了。”


    神林禦子看去,海風陰冷潮濕,早苗紗羅等人卻滿頭大汗,持咒印的手,不停顫抖,顯然十分吃力。


    “姆——”梵音吟詠,聖音降臨。


    【珊瑚魔蛾】閉上的雙眸,緩緩打開,在昏暗的天色,宛如兩顆碩大的星辰。


    祂翅膀微微一震,那龐大的身軀竟然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妖怪呢?”八組組長·酒鬼一愣。


    “酒鬼——”


    “快跑!”


    “在你後麵!”


    他聽見五組組長的怒吼、蜘蛛的提醒,看見早苗紗羅陰沉的臉。


    酒鬼猛地轉身,接著便是身上一陣劇痛。


    “啊——”


    陰風怒號,雷鳴轟隆作響,一道道閃電如火蛇一般爬滿天空,龍卷風吞吸著海水。


    一道紅色、黑色、金色的絢光,從瑰麗的珊瑚角飆射而出,如氣泡一般裹住酒鬼。


    酒鬼的雙眸、鼻孔、嘴巴、耳朵,不斷有琥珀色神力逸散。


    在酒鬼驚駭、憤怒、恐懼、疑惑的嘶吼聲中,他的身體開始崩裂,出現一條條裂縫。


    一名歌仙,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就被【珊瑚魔蛾】困住,抽吸神力。


    早苗紗羅當機立斷,再次結印,試圖控製【珊瑚魔蛾】。


    【珊瑚魔蛾】眼光微抬,天目般的雙眸,從酒鬼身上移開視線,冷冷注視著她。


    “還愣著做什麽!”早苗紗羅嬌喝道。


    神道教其餘人迴過神,連忙結印。


    魔龍釘噴出的黃泉神明之氣,再次沸騰,在【珊瑚魔蛾】身體內撕咬流轉。


    【珊瑚魔蛾】一動不動,既沒有發出痛苦的嘶鳴,也沒有扇動祂遮天的巨翅。


    祂冷冷地看著眾人,珊瑚角噴吐的三色神光,裹著酒鬼,持續不斷抽吸他的神力。


    一串串琥珀色流光,匯入珊瑚角,又湧入身體各處。


    “怎麽迴事?就算不受控製,至少也會感到痛才對!”三組組長難以置信地大喊道。


    早苗紗羅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看了眼絢光中的酒鬼——哀嚎聲已經沒了,身體開始崩解,原先噴湧的神力也稀疏起來。


    她猛一咬牙,下令:“收起魔龍釘,計劃終止!”


    其餘組長看了她一眼,隨即改變咒印。


    “嗤嗤。”魔龍釘帶出大片血色霧氣,飛迴神道教手裏。


    “走!”早苗紗羅騰起粉紅色神力,朝天邊飛去。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幾位施主,留下來吧!”


    源永德等族長、天目一個在內的十名歌仙、高野山的卍字光輪,同時朝神道教出手。


    神力奔湧,咒法轟鳴,天空中畫出一道絢爛的極光。


    “蠢貨!說了不準動手!”心情差極了的姬宮十六夜,忍不住罵道。


    他們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光景——


    剛才與神道教為敵的【珊瑚魔蛾】,突然橫插過來,替他們擋住了這一擊,浩浩蕩蕩的神力,全被吸走了。


    更糟糕的是,【珊瑚魔蛾】的巨大雙眸,鎖定了他們。


    “不要慌,換神器!”驚慌聲中,九州神主高聲喊。


    “轟隆隆!”,漫天的雷電,劈向【珊瑚魔蛾】,一條條百米長的黑色雷龍,猙獰咆哮。


    “八神雷?”神林禦子驚訝道。


    暴風唿嘯,化成一頭頭厲鬼兇魔,唾液滴落在海麵,如傾盆大雨。


    “黃泉咒。”糸見沙耶加臉沉下來,雙眸難以置信。


    “牟——”又有梵音吟唱,眾人抬頭看去,烏雲的雲端,一尊黑色大佛端坐,駝著四輪佛光,俯瞰眾生。


    深海哀鳴,五座巨大的海底山,拔地而起,懸於空中。


    【珊瑚魔蛾】屹立在佛、魔、狂風、閃電與大山之間,瑰麗的珊瑚角宛如王冠,一尊支配天地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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