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段茜歪歪頭,問道。


    陸玖冷眼看著她,沒有說話。


    段茜低頭摩梭著胸前的寶石,濃密的睫毛垂下,唇畔勾起羞澀的弧度。


    “是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送給我的。說是這顆寶石象征著他的心意,他希望能永遠守在我的身邊,他會用心愛我。”


    “愛?”


    陸玖抬起頭,目光冰冷地看著段茜,聲音如同冬日裏結了冰的湖水:“會送你這種東西,看來他的愛也不過如此。”


    聽到這話,段茜在心中冷笑。


    愛?陸玖懂愛嗎?


    他就是個沒有心沒有感情的冰雕。


    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跟在他身邊守了他五年。收斂自己的脾性,從未問他要過什麽,唯一希望的也就是他能和她親近一些,對她的喜歡多一些。


    她將他的喜惡悉心記在心裏,會親手給他做飯,為他整理衣物、照管冰雕們、送他他所喜歡的禮物、不去碰觸他的雷池半步。


    可是他呢?


    他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穿什麽樣的衣服嗎?


    他不會知道。


    因為對於他來說,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愛人,他對她根本就沒有感情,也根本就不會在乎她。


    既然不在乎,又談什麽將她的喜惡記在心裏。


    至於為什麽要和她結婚呢?


    還真是應了陸玖那句話,可憐她而已。


    隻不過她呆在他身邊長了,被他視作所有物,沒有辦法拋棄罷了。


    心中突然湧出一團火。


    有怨恨,但更多的是為自己曾經的那份真心感到不值。


    段茜的語氣中也無端多了幾分諷刺,“至少,他知道怎麽去愛我。知道我的喜惡,會送討我歡心的禮物。而不像是某些男人,交往很多年,從不知道他的戀人喜歡什麽,他們的關係,就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陸玖手中的筆一顫,他抿起唇角。


    心裏像是被一根軟刺紮了一下,說不出的酸澀難受蔓延。


    突然發現,他似乎並不了解段茜,不知道段茜喜歡什麽。


    既然他不知道段茜的喜好,那他怎麽喜歡段茜。


    又該怎麽去討她的喜歡。


    段茜看著陸玖。


    他僵坐在那裏,臉色蒼白如紙,銀色的睫毛低垂著,給人一種脆弱的精致美。


    可笑的是,她居然覺得陸玖似乎在傷心?


    沒有心的陸玖,他也會傷心嗎?


    他不會傷心的,他對於任何人都不會放在心上。


    她稍稍平複了下情緒,讓自己保持冷靜,“所以,陸先生,你又是我的誰呢?有什麽資格以什麽身份嘲笑別人對我的喜歡呢?”


    房間裏一片死寂。


    陸玖張了張嘴,一句“我是你丈夫”剛要脫口而出時,他驀然想起他早已不是她的丈夫了。


    他們的婚禮被他毀了,茜茜也被他趕走了。


    她現在被封了記憶,對於她來說,他隻是陌生人而已。


    而且,他一點也不了解段茜。甚至,別的男人都比他要了解她。


    陸玖的臉色一白。


    一口血梗在喉頭,他勉強壓製住。


    心中那酸澀不斷地衝擊著他。


    就連段茜都能感受得到,陸玖在這一刻似乎變得脆弱可憐無比。


    如果說他剛才尚還有一絲人氣,那他現在就完全像是一絲冰雕,及其脆弱,即將被陽光曬化。


    陸玖抬眼看向窩在沙發上的段茜。


    她慵懶地躺在雪白的沙發上,白色紗裙隱隱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一手撐著下巴,手指勾卷著頰邊一縷烏發,桃花眼嫵媚含情,紅唇水潤。就像是妖精一般,勾得陸玖冰封孤冷的心一點點破開。


    隻是她的目光看向別處,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一分。


    他想起以前為她作畫的時候,她總是想要找機會和他說話,仿佛這對她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美好至極。


    可他總是不說話,她就會用那嫵媚的眼睛看著他,嗔怪道:“阿玖,你怎麽總是不理我。”


    “段茜,我喜歡安靜一些。”他生性冷清,不喜歡和人交談。


    “你總是漠視我,我感覺你的關注點永遠不會在我身上,我會很難受的。我想要你在意我,這樣我會感覺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如果身份互換,我不跟你說話,你也不會開心的。”她認真道。


    “不,對於我來說,你理不理我都無所謂。”


    她愣住,“為什麽…”


    “段茜,我不會有情緒的,無論是喜怒哀樂,人類的情緒,我都是感覺不到的。”


    她有些猶豫,黑琉璃般的眼眸中浮上小心翼翼的光,“那,那你能感覺到我對你的重要性,又或者,你愛我嗎?”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抱歉,我感覺不到。”


    她的唇角泛起苦澀的笑,“沒關係的,你感受不到,我可以等,一直陪著你,等著你愛上我的那一天。”


    思及此,陸玖微微垂眸,眸中浮現上痛苦。


    可是現在,他感受到了。


    原來被心上人漠視的滋味是這麽的難受,那麽沒有安全感。


    陸玖眼睫輕顫,薄唇抿了抿,“可以說話的。”


    他想多聽她說說話,哪怕她說出來的話讓他並不怎麽開心,他還是想聽到她的聲音。


    段茜眨眨眼:“那陸先生我可以休息一會嗎?真的太累了。”


    她保持這個姿勢保持好久了,身體有些僵了。


    陸玖:“好。”


    段茜提醒道:“可是這樣,陸先生方便雕刻嗎?”


    “可以。”


    她的樣子,他都記在心裏。


    段茜伸了個懶腰,站起身。


    看著專心作畫的陸玖,她有些好奇陸玖會把她畫成什麽樣子。


    她繞到陸玖身後,站在離陸玖很遠的地方看著他。


    他作畫的樣子優雅漂亮,拿著畫筆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腕骨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而正是這手,拿著畫筆,畫出了她的姿態。


    畫中的她窩在沙發上,尤其是那雙眼眸,像貓兒一樣,慵懶嫵媚。不知道是不是陸玖有意,她胸前的那顆寶石項鏈陸玖並沒有畫上去。


    “如何?”陸玖突然開口問道。


    段茜讚美道:“很漂亮。”


    她的語調很輕,很柔,仿佛輕飄飄的羽毛。聽得讓人心都軟了。


    陸玖冰冷的神色溫和了幾分。


    明明這樣的話聽多了,可是由她說出口卻覺得與眾不同。


    心髒仿佛被什麽微涼柔軟的東西纏住了。


    明明上一秒還難受酸滯的心髒,此時此刻因為她的讚美帶起了不爭氣地跳動起來,軟成了一片。


    午餐是老管家送來的,菠蘿炒肉、咖喱牛肉,還有烤魚。


    而且魚居然還是冰湖裏的銀鱗魚,段茜以前特別喜歡吃這種魚。肉軟且沒有刺。


    段茜吃的格外香甜。


    可惜銀鱗魚稀少,且體量小,幾條下來不夠段茜塞牙縫的。


    陸玖看她吃得歡快,把自己盤子中的魚全部夾給她.


    段茜抬頭看他,圓圓的眼睛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陸玖唇角翹起細微的弧度,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段茜心裏更加微妙了。


    陸玖不會是壞掉了吧?


    下午依舊是在陸玖畫室做模特,等完工之後,段茜離開了畫室。


    迴別墅的時候,段茜在半路遇到了一夥雕冰迴來的玩家。


    她倒是在玩家中看到了因為言鏡而住入醫院的薛饒。


    本來醫生還打算讓薛饒多在醫院觀察幾天,可是薛饒還有冰霜花的任務要完成,所以提前迴來了。


    看到段茜,薛饒很開心,走到段茜身邊,“茜姐,你去哪了?我一天沒有看到你。”


    段茜淡淡道:“我處理一點事。你雕冰如何?”


    薛饒苦下臉,“可別說了,我的手都麻了。那冰拿在手裏,我的手都快沒有知覺了。你看我這手都凍紫了。”


    他將手攤開,“我感覺,這尋找冰霜花的任務倒是不危險。那管家在第一天就把別墅的忌諱將明白了。但難點就在於雕冰上。”


    畢竟大多數人才是第一次雕冰,一天下來能獲得兩朵冰霜花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有些人一天下來甚至一朵也沒有得到。


    也不知道那冰是什麽,摸上去寒涼徹骨,哪怕是戴著手套也覺得刺骨的寒。


    薛饒辛苦一天下來,才得到一朵冰霜花,手都凍得沒有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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