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淚看向陳琳,陳琳略略頓了片刻,到底還是一咬牙,“我這就告訴二少,二少他……總會有辦法的。”

    顧亦寒接了陳琳的電話,“我說過,她的任何事情我都沒有興趣……”

    “二少,盛小姐真的病的很嚴重,她已經兩天兩夜水米未進了……”

    “陳琳,你逾矩了。”

    顧亦寒漠然的打斷她的話:“我說過的話,不想再一遍一遍重複,如果你無法勝任現在的工作,我會考慮將你調離……”

    “二少!”

    這是第一次,陳琳在顧亦寒身邊之後,她第一次竟然敢不聽從他的命令,甚至出言打斷他的話。

    陳琳

    深吸一口氣,眉宇間卻是一派堅定:“二少,哪怕是您生氣,要趕我走,我也要說,盛小姐真的病的很重,她不肯看醫生,不肯吃飯,我們都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死,二少,您問問自己的心,您真的想讓她死嗎?”

    電話那端是長久的沉默。

    “二少,您何必要這樣?苦了盛小姐,也苦了您自己……”

    電話忽然被掛斷了,陳琳的話生生的被打斷,她怔然的望著屏幕暗掉的手機,心底沉沉的歎了一聲。

    這樣固執的兩個人遇到一起,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顧亦寒不肯來,她隻能繼續苦勸,可舌頭都要磨破了,盛夏根本還是沒有一點反應,陳琳無奈,眼看已經暮色沉沉,又是一天過去,她不敢再拖延下去:“夏夏,你什麽話都聽不進去,我卻不能看著你把自己折磨死,你不肯吃飯,我就讓人撬開你的嘴喂下去……”

    “琳姐。”

    盛夏忽然睜開眼睛,她望著陳琳,就那樣慘淡的微微一笑:“琳姐,救得了病,您能救得了我的命嗎?就讓我這樣……自生自滅吧。”

    “你想自生自滅,也不要給我添不必要的麻煩。”

    門口忽然傳來男人冷冽的聲音,陳琳不由得又驚又喜:“二少!”

    顧亦寒麵無表情的走進來:“你們都出去。”

    盛秋微微咬住嘴唇,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緒,沒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多麽的複雜。

    她悄無聲息的跟著管家退出去,卻是飛快的看了顧亦寒一眼。

    他的頭發有些微微淩亂,沒有係領帶,想必……來的很匆忙。

    他是在乎姐姐的。

    任何一個女人都能看出來,一個男人如果不在乎一個女人,他根本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陳琳也出去!”

    顧亦寒的目光滑過麵帶狂喜的陳琳,薄唇微啟:“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進來。”

    “我知道的二少。”陳琳的喜悅幾乎遮掩不住,“我讓人準備粥,還有醫生就在隔壁等著……”

    “多嘴。”

    顧亦寒毫不留情的訓斥了一句,陳琳卻是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房間裏驟然就安靜了下來。

    藏在被子裏的手已經攥到緊的不能再緊,手心裏密布的都是汗,盛夏閉著眼睛,她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的表情。

    是了,他那天對她說的話,她還清楚的記得。

    他現在這樣的身份,是不想要任何汙點在身上的,如果她死了,他就會惹上一身的麻煩,對於他的前途地位,都是嚴重的影響……

    所以,他此刻過來,也是不願意她死在夏園吧。

    “顧亦寒。”

    在他沒有開口的那一刻,她忽然緩緩開了口。

    病弱至極的身體沒有一絲力氣,她的身體像是被火燒著,又像是泡在冰冷的海水中。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還能緩緩的坐起來,胳膊撐在床上,瑟瑟的抖個不停,她強忍住劇烈的喘息,望著他,嘶啞的聲音就那樣平靜的響起來:“你放心,我不會死在這裏給你添麻煩。”

    他的眉梢微微一揚,抱臂站著的姿態是居高臨下的冰冷。

    他並沒有開口,仿佛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盛夏苦澀一笑,她哆嗦著掀開毯子想要下床,身體幾乎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一樣,可她咬著牙撐著不讓自己癱軟下去。

    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她卻折騰的出了一身汗,淩亂的頭發貼在汗濕的臉上,她胡亂的用手一撥,那倔強的神情,一如當初。

    顧亦寒差一點沒能控製住自己伸出手去。

    可他就那樣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看著她氣喘籲籲的穿上鞋子站起來,裹在空蕩蕩夏裝裏的身軀瘦到了極致,仿佛一口氣就能把她折斷,她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裏,臉上密布病態的緋紅,嘴唇不知什麽時候被她自己咬破了,微微有血滲出,他的眉毛,忍不住就一點點的皺了起來。

    “你又要折騰什麽?”

    看她幾乎站立不穩,卻仍是強撐著想要向外走,他到底還是開了口。

    “我不死在這裏,就不會給顧先生您添麻煩了。”

    她沙啞的聲音聽似平靜,可莫名的,他卻覺得裏麵蘊著無盡的委屈。

    心口裏,驀地就那樣軟軟的疼了一下。

    “你以為你死在別的地方我就沒有麻煩了?”

    他冷冰冰的說了一句,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

    她竟然瘦了那麽多,他仿佛握著的隻是一把骨頭,他的手,忍不住就越收越緊……

    那樣大的力道,盛夏根本無法抗拒,整個人向後一仰起直挺挺的向地上栽去……

    她幹脆閉了眼,可身體並未落在堅硬的地麵上——

    她的頭撞在他的胸口,整個人落在了他的臂彎裏。

    熟悉的味道,濃烈的煙味撲麵襲來,盛夏的眼淚忽然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他的手臂最初是緊繃的,圈住她時的動作也是異常堅硬的,可漸漸的,在她越來越大的哭泣聲中,他整個人仿佛也跟著柔軟了下來……

    他的身體環抱著她,她瘦弱的身子靠在他的懷裏,他的手臂攬在她的肩上,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口……

    有多久了?兩個人再也沒有過這樣的親密?

    又有多久,彼此再也沒有聽過彼此心中的疼痛?

    顧亦寒攔住她的手臂越來越緊,直到最後,他們用仿若戀人一般的姿態相依相偎著,他的下巴正好觸在她的頭頂,微涼的發絲讓他的心裏癢癢的,就那樣軟成了一片……

    “兩天兩夜不吃不喝還發著高燒,你竟然還能有力氣哭成這樣?”

    他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痛哭中的盛夏這才驀然的驚醒——

    自己竟然就這樣在他的懷裏痛哭失聲!

    而更讓她不敢想象的卻是——顧亦寒的手臂,那麽緊的攬著她……

    他們此刻的動作,親密的仿佛是從前最恩愛時的兩人!

    她清醒過來,立刻就要從他懷裏掙出,顧亦寒眉宇一蹙,卻是沒有阻攔,他緩緩鬆開手臂,看她踉蹌的退開一步,低了頭無措的站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聲音方才低低的響起來:“顧亦寒……”

    “嗯。”

    他仿佛隻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般發出了低微的聲音。

    “那個孩

    子……”

    他的眼中驀地一痛,見她眼淚紛遝而下,他不由得握緊指節,高大的身形卻是忍不住有了細微的顫抖。

    “你有沒有好好把他……安葬?”

    盛夏紅著眼睛看向他,目光裏帶著濃濃的哀痛和希冀,他的心底忽然就深深的歎了一聲。

    “你放心吧,那是我的孩子……我當然不會讓他走的不安心。”

    盛夏的淚突地就湧了出來;“顧亦寒……”

    “謝謝你……”

    他不語,她卻又忽然望著他,輕輕開口:“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不知道現在說,還晚不晚……”

    他似乎有些觸動,可眼底透出來更多的,卻是無法言說的嘲諷:“對不起……”

    “顧亦寒……”

    盛夏忽然上前一步,她細瘦的手臂顫抖的伸出去,就那樣環住了他勁瘦的腰,她閉上眼,將臉貼在他的胸前,輕聲的呢喃了一句:“就讓我這樣抱抱你,就一會兒,好不好?”

    她已經冷了太久了,她隻是想要,奢求一點點曾經那麽渴望的,熟悉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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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

    她已經冷了太久了,她隻是想要,奢求一點點曾經那麽渴望的,熟悉的溫暖……

    他下意識的想要將她推開,可她的手臂忽然收緊,仿佛是用盡了身體裏全部的力量,她的臉頰滾燙的懾人,隔著襯衫似乎要將他的肌膚炙烤到融化。

    他忽然就使不出力氣來,任由她這樣緊緊抱著油。

    “就這一次。”

    他的聲音低沉的響起,胸膛微微的震動,她似乎是有些貪婪的感受著他的溫度和氣息,漸漸無法清醒的意識裏,她聽到他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她的心卻已經滿足了一樣,再也沒有力氣去想其他郭。

    她閉了眼睛,身體裏的滾燙仿佛已經將她周身的水分都烤幹了,她在心裏輕聲的迴應他:“最後一次,顧亦寒,就讓我放縱最後一次吧。”

    我痛的太久了,我實在是支撐不住了,隻想在你的肩上,輕輕的靠一靠。

    就讓我貪戀一次,我所渴望的,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賜予的最後的溫暖吧。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懷中人的啜泣漸漸聽不到,而隔著襯衫,卻能感覺到她灼燒的鼻息,以及原本牢牢箍住他腰的雙手正一點點柔

    軟的從他身上滑下來……

    “喂……”

    顧亦寒微微蹙了眉低下頭,鼻尖卻觸到了她微涼的發絲,熟悉的味道洶湧而來,就仿佛是他和她也曾經美好過的過往。

    他的心歎了一口氣。

    “我讓醫生先來給你看病。”

    他沉聲說著,可懷裏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盛夏?”

    他拔高了聲音喚她的名字,她仿佛根本沒有聽到。

    顧亦寒忽然覺得心慌起來,他鬆開手臂想要推開懷中瘦弱至極的身軀看看她的情形,可輔一鬆開手,懷中的人就軟軟向下倒去……

    “醫生!醫生!”他揚聲疾唿,卻是極快的複又將她抱起放在床上,這才發現她唿吸急促,雙頰紅的懾人,原該是嫣紅欲滴的雙唇似乎是因為極度缺水的緣故而幹裂起皮,她卻死死的用牙咬著,有血漬從幹裂的縫隙中綻出,蜿蜒而下,在雪一樣的下頜上,觸目而又讓人心悸。

    衝進門的醫生護士圍在床邊,他隻能退開幾步。

    護士在測體溫,醫生在做各項檢查,顧亦寒覺得心裏莫名的煩躁,他幹脆退出去,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子邊點了一支煙。

    默默的吸完一支,他又預備去拿煙盒,陳琳卻是輕聲阻止了他:“三少,別吸了,待會兒身上帶了煙味兒,盛小姐身子弱,會不舒服的。”

    顧亦寒頓了片刻,複又收起了煙盒,他漆黑的眼眸在濃密的長眉下似乎蘊著無盡的心事和愁緒,那樣的神情讓陳琳也被感染的沉默起來。

    兩人一時無言,直到有護士走過來:“顧先生,已經給盛小姐打了退燒針,也掛上了營養液,但她身子原本就虧損的厲害,這幾天還是要密切觀察……”

    “那你們要多上心,有什麽事立刻就來告訴我。”陳琳吩咐了幾句,那小護士就轉身離開了。

    顧亦寒感覺繃緊的心口似乎微微的舒緩了一些,但旋即卻又有更濃重的低沉的情緒將他困擾了起來。

    盛夏今天的反應,似乎是投入他心湖的大石,直到此刻,還不能讓他歸於平靜。

    她說謝謝,她說對不起……

    她是對當日的行徑後悔了麽?

    可這一份後悔,僅僅是出於對孩子的愧疚,還是……也有幾分是因為他?

    他幾乎沒有力氣再這樣揣測下去,與她之間的來來迴迴,讓他筋疲力盡。

    他從來不是一個在一件事情上糾纏不清的男人,可是為了她,他已經破例了太多次。

    罷了,就像是剛才他告訴她的那一句話一樣,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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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隻覺得臉上暖融融的,她感覺到是陽光落在她身上,刺的她幾乎睜不開眼,卻也是那樣的溫暖,舒服。

    盛秋的笑臉忽然在她麵前放大,“姐,你終於醒啦,哎呀你都不知道這兩天顧大哥一直守

    tang著你,都要累壞了……”

    盛夏的眼珠微微轉動,就看到了不遠處站在窗前的他。

    盛秋的話,似乎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顧亦寒微微咳了一聲轉過身去:“我先出去,你們姐妹說話……”

    “我還有事,我先走啦,顧大哥你就好好陪陪姐姐,我不當電燈泡了!”

    盛秋卻不等他說完,就一溜煙的跑出了房間。

    “哎,小秋……”

    盛夏出言唿喊,才發覺嗓子裏疼的難受,聲音也是沙啞的難聽,盛秋卻像是沒聽到,頭也不迴的跑出了房間。

    盛夏覺得自己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忽然有些尷尬,就這樣麵對他。

    過了一會兒,顧亦寒走到她床邊,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他的嗓音異常動人的好聽,“把水喝了潤潤嗓子。”

    她乖乖的“嗯”了一聲,坐起來捧著水杯咕咚咕咚一氣喝光,卻是狼狽的嗆住,又連連咳嗽起來。

    顧亦寒的嘴角似乎微微扯了一下,旋即臉上的神色又歸於了平靜。

    他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是落在了她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也沒讓你一口氣喝光。”

    盛夏捧著杯子低了頭,臉頰上卻是有了兩團隱隱的紅暈,她似乎有些無措,捧著杯子的手指微微顫著,好一會兒,才無力的辯了一句:“……我是,我是太渴了。”

    “那再喝一杯。”

    他順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盛夏接過來剛預備喝,不知怎麽的就抬頭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正看到了顧亦寒眼底淡淡的促狹的笑意……

    他竟然是故意捉弄她呢!

    “我不喝了。”盛夏不由得撅了嘴,將水杯遞

    迴去。

    顧亦寒接過來,卻沒有放在桌子上,反而遞到了她嘴邊,他的聲音似乎是淡漠的,但卻總歸帶了一絲絲關心:“還是再喝點,醫生說你需要多喝水,待會兒再慢慢開始吃東西。”

    他一本正經,她也不好再矯情下去,就了他的手低頭喝水。

    不知怎麽的,她喝的很緩慢,而他也就那樣耐心的端著水杯。

    直到喝下最後一口,盛夏心裏竟然有了一種失落的感覺。

    他放迴杯子,迴過頭就對上了她的目光,清澈的,卻又帶著一點繾綣的愁緒。

    顧亦寒站了一會兒,房間裏靜極了,可莫名的,空氣裏似乎都燒著曖昧的感覺。

    他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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