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整個世界一陣劇烈的震動中,雲亦可隱隱聽見那黑霧深處傳來有些熟悉的聲音。


    粘稠的嘩嘩的水聲混雜著鎖鏈細碎的晃動聲,無端讓人感到驚恐,容易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她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雲亦可眼睛死死地往黑霧裏看去,無奈這聲音遍布在整個黑霧所在的地方,分不清具體方向。


    也正是她這一舉動,錯過了許多人眼中不自覺露出的狂熱。


    這些聲音隻是一個開端,黑霧中有許多黑影乍然出現,密密麻麻,和那些黑霧幾乎渾然一體。


    在座的大多數眼力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雲亦可也能看見,頓時頭皮發麻。漆黑高大的骷髏舉著黑色的開山斧,站在黑霧的最前端。


    四肢纖細的無首怪物揮舞著翅膀載著麵目猙獰的怪蛇往前飛來,地上看不清形狀的軟體怪物在地麵上匍匐前進。更有高大的巨人零星發布在黑霧中,馱著一個一個穿著寬大黑袍的人。


    他們距黑霧與現實的分界之牆還有一段距離,雖然這段分界之牆正在不斷模糊。


    翻湧的黑霧不斷地往前衝擊,像是有什麽無法抗拒的力量在後麵推著一般,擠壓著正常的世界。


    不止是現在這一段,而是從全世界各地,開始不斷擠壓,像一個收攏的圓圈。


    有黑袍者高聲說道:“主收攏了祂的掌心,即將審判有罪的螻蟻們。”


    許多人手忙腳亂地開始撐起結界,但這結界卻沒平時好使了,這場拉鋸戰在一開始就已落敗,被黑霧那方推著不斷後退。


    “我們真的要完了嗎?”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卻讓眾人的心更加絕望了。


    麵對著這看不見邊際的亡靈大軍,有人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們,真的,擋得住嗎?”


    “擋不住也得擋。”


    孟瞻衡堅定的聲音響起,讓很多人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麽底氣,而是他們真的沒得選。


    這這樣一場災難下,沒有人能幸免。他們絕望著,但也努力著。


    和他們不同的是,雲亦可看起來沒有半點絕望的樣子,她甚至沒有去幫忙撐起結界,就這樣看著這黑霧之牆的逐漸逼近,姿態甚至可以算得上漠然,像是事不關己,隔岸觀火。


    “雲亦可,你在幹什麽?”溫無禍發現她的袖手旁觀,不滿喊道。


    “噓!”雲亦可伸出食指輕搭在嘴唇之上,“再等等。”


    溫無禍憤怒吼道:“我可等不了!我們都等不了多久!”


    但他是這樣說,但卻和眾人一起死死的撐著這座脆弱的結界。


    那頭的漆黑的骷髏大軍開始加速,直衝人群而來,這樣直觀的衝擊,駭的有幾人脫離陣隊,化為一道流光飛遠。


    就算他們知道逃沒有用,但畢竟現在還沒到最後的時間,還不到他們背水一戰的時候,總有人會懷有這樣的退縮心理。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幾人,還是這黑霧越來越厲害的原因,伴隨著愕然變大的水聲和鎖鏈聲,這黑霧猛的往前一大截。


    有人沒來得及退後,就被黑霧籠罩了進去,他們身上自動撐起微弱的空白地帶。


    但還沒等他們鬆一口氣,那巨大的開山斧已經劈了下來。伴隨著各種蟲蛇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就沒了聲響,像是被巨大的黑色怪物給吞了進去。


    沒過多久,就有幾個身上還掛著殘布爛縷的黑色骷髏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


    在人們驚怒恐慌不定時,那黑霧似乎終於到達了一個界限,停了下來。它的前方是泛著金光的陣紋,密密麻麻地飛舞著,又組成了一個全新的屏障。


    溫無禍迴頭,看見雲亦可麵色淡淡,但手背明顯撐起的青筋卻騙不了人。


    以他的視角看來,這一刻的雲亦可身邊蔓延出許多金色和透明的細線,以她為中心向四麵八方連接開來。


    其中連接目標最近的就是他們眼前的那座由金色字符組成的守護陣法了。


    溫無禍知道,她剛剛的沉默也隻是在積蓄力量,為了現在這一刻。


    但溫無禍有些悲觀,因為他看見了更多。他看見了漫天的黑霧,從黑霧之牆那邊滲透過來,從地麵滲透出來,彌漫到了整個世界。


    而無論界內還是界外,許多人身上已經染上的淡淡的黑色。


    他更看到了那黑霧之中……


    陣法上那些字符所散發的淡淡的金光和黑霧顏色一對比,視覺衝擊效果很明顯,讓人有種莫名心安的感覺。


    但他們剛鬆口氣,感激的看向雲亦可,但他們卻發現雲亦可的眉毛卻在這時皺了起來。


    “哢嚓……哢嚓……”


    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不絕於耳,他們有些遲疑的轉過頭去,卻看見那座金光燦燦的陣法上多了許多蛛網般的紋路,讓它看起來搖搖欲墜。


    “哢嚓!”


    那紋路還在不斷擴散,逐漸密集,連帶著那些字符也碎成了幾塊,和別的字符碎片混在了一起,流光溢彩,莫名有些唯美。


    “啪!”


    陣法如蛋殼般徹底破碎,化為點點金光,卻很快就涅滅這在前進的黑霧之海中。


    但它並沒有前進多少,就再次受挫,被一層無形的薄膜給攔住了。


    所有人再次鬆了口氣,但雲亦可沒有。她原本在那個陣法破碎也隻是微微皺眉,但在這個陣法出現時,卻真正出現了驚容。


    這個陣法不是她布置的!


    “開始吧!”


    在高閣上,一個老者歎了口氣道,在畫布上寫下幾個金色大字,和整個畫麵相比很是突兀不協調。


    但他麵前本被染黑的天空,卻陸續出現了幾個金色的大字,字體和方位和他在畫布上剛剛所寫的一般無二。


    與此同時,雲亦可愕然看向溫無禍,發現他身上突然冒出一道金光,直衝雲霄,化為一個大大的“禍”字。


    之後很快,啟軒的方向也出現了一個“棋”字,雖然距離很遠,但在這裏看來依舊清晰。


    雲亦可雖然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但她也感覺一陣炙熱的能量從自己的袖口裏傳來。


    她看著那枚小章,還記得,那是當時遊散野老封她為琴絕時贈與的,可以表明身份的物品,她得到後就一直扔在角落裏,沒有再看過,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異變。


    她感忙壓製,但那炙熱卻從那枚小小的銅章傳遞在自己身上來,很是難忍。


    與此同時,“劍”與“刀”二字接連浮現在了空中,但緊接著,“殺”字也出現了。


    不同於其他的字,這個“殺”字出現沒多久就由金色很快化為了血紅色,在黑底的天空中,很是滲人。


    雲亦可順著那字往下看去,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樰槡在黑霧中顯現出了身形,還是和她分開時那般虛弱,麵無血色,她站著,卻踉蹌往前幾步。


    殺絕就是這個看起來有幾分柔弱無害的年輕女子嗎?就在眾人有些難以置信,但殺絕兇名在外,他們都往齊齊後退了幾步。


    在他們驚疑不定時,樰槡卻微微抬頭,露出一雙血紅色的眼瞳。


    雲亦可道:“不好!她不是樰槡!都後退!”


    樰槡看似踉蹌著往前了一步,但她的步子卻格外大,一下子就逼近了一個人身前。手中刀光一閃,把她身前那人給一刀劈為兩段。


    她往前走去,不幸者的臉上還帶著茫然之色,兩半的屍體往兩邊掉落,她就從這中間坦然走出。


    她昂著頭,也不避,神色幾乎享受般迎接著滾燙鮮紅的血液,讓看到這一刻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血幾乎把她渾身澆了個遍,原本白色黑紋的衣裙就此染上了血色,風吹起她血色的衣裙,血色的彼岸花在衣裙上逐漸顯現。


    而她雙手握著窄刀上還在滴著血,神似彼岸花紋的血槽越發妖豔。逐漸變成了雲亦可印象中殺絕血彼岸的樣子,除了沒有用黑布裹住頭部。


    原來她衣服上的紅是以血染就的,那些彼岸花是由血液澆灌的。


    樰槡接著往前一步,又有一人在她的窄刀上斃亡,血色的衣裙更加鮮紅,彼岸花更是栩栩如生。


    她接著往前,如探囊取物般人頭滾滾,衣裙上不住地有血落,落地便成為一朵盛開的彼岸花。


    彼岸花很快就向四周散開,在這短短幾秒中,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但地麵上已經多了一片血色彼岸花海。彼岸花開奢靡,遮掩了其中倒下的屍體。


    梅若馨終於反應過來了,驚疑的喊道:“樰槡,不要!”


    她想衝過來,卻被身邊照看的暮雲城弟子死死拉住,隻能用眼神哀求她道:“不要!”


    “樰槡”被這麽一叫,停住了腳步,看向了梅若馨所在的方向,那不假思索的殺意,讓那個方向的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不過雲亦可卻看見,“樰槡”血色瞳孔滑過一絲疑問,她歪了歪頭,似乎想了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開口道:


    “什麽樰槡?吾名血葬。”


    雲亦可和梅若馨都是一愣,樰槡,血葬,二者諧音有些相似,但這所代表的含義可完全不同。


    這是雲亦可第一次聽見血葬說話,聲音平直冷冽,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和樰槡的聲音一點也不像。


    梅若馨瘋狂喊道:“你不是樰槡,你把樰槡還給我!”


    血葬抬刀,讓所有人背後一涼,卻沒有對準梅若馨,她那雙帶著嗜血之意的冰冷血瞳直直地看向了雲亦可。


    她的下一個目標不言而喻。


    雲亦可不滿道:“怎麽每次看到我都是這個樣子,我又沒得罪你!”


    血葬卻沒有搭理她,下一刻就出現這了雲亦可身後,而手中窄刀才雲亦可心髒處捅出,卻沒有帶出半點血液。


    畢竟她刺中的隻是一個幻影,真正的雲亦可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趙家主趙子驂身後,一柄匕首無聲地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她往下刺去,但被趙家主趙子驂往旁邊一挪,雖然沒有一擊斃命,但也捅穿了他的整個肩膀。


    有趙家的人憤怒喊道:“你在幹什麽!”


    雲亦可咧嘴笑道:“當然是殺了邪教的這位太平教的三長老了,我沒認錯吧,君顏?”


    如果不是有別的打算,她怎麽可能由著那三長老拖延時間,讓他那麽輕易的就跑了呢?


    但隨著她的動作,那原本在體內的那道炙熱的能量確是再也壓製不住了。那股能量從她身體裏往上射出。


    但雲亦可卻感覺似乎有一層膜將她與那道炙熱的能量隔絕,一道女子的虛影浮現在她身邊,幾乎籠罩了雲亦可的整個人。


    那個女子頂著張精致無比的鵝蛋臉,神情有些呆呆木木的,但卻不掩她的傾國絕色。隻是美則美矣,卻沒有靈氣,像一個精致的人偶。


    雲亦可認得,她就是顧雪櫻,不,準確來說是顧雪櫻的殘魂。那道炙熱的能量以她為中心,往上竄去,在天空中打下“琴”字。


    不過這顧雪櫻的殘魂隻有雲亦可一人能看見,所有人都以為這“琴絕”指的是雲亦可,溫無禍還好,他之前就知情了,但更多人是忘記了還有個殺絕在一邊舉著刀,看到這一幕頓時嘩然一片。


    杏林雲遊仙和琴絕是同一人,這可是一個大新聞!


    被雲亦可捅了一刀的君顏感歎道:“原來不是雲姑娘,是顧姑娘啊!”


    雲亦可才沒空管這些,冷聲道:“君顏,乖乖束手就擒。”


    她竟然已經出手了,自然就是已經做好了選擇,不懼這身份暴露了。雲亦可抬手,無數金針從她手中射出,像一場絢麗的金聲煙火。


    而君顏做了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動作,他避也不避,直接就往黑霧裏衝去,金針在她身上穿過,留下點點血痕,讓不遠處的血葬直接就盯了過來,


    嘴角勾起一個煞有趣味的笑容,血腥卻又絕美,像在看獵物,殺意更盛,但看的不是雲亦可了,她渴望血液。


    雲亦可原本認為她是太平教一方的人,但看她這態度,又不大像了。當然也可能她純粹就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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