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芹的一句話,讓天下的注意力開始向璃州轉移。趙州戰局,影響的是一時一地,那位的出現很可能會影響長遠。


    雲瀚本不為仙路堂所喜,但九大對於咱們處理他卻不能達成一致,光明正大地處理就難以實施,於是有了西溪驚變。西溪驚變這事,因為是暗中進行的,所以見不得光。其後,仲康進京,打的是剿匪的名義。無形中,雲瀚成了受害的正麵人物。發動暗殺的,自然就是反派了。


    某些勢力極不情願,可也沒辦法。其本意,是為了讓越來越有****跡象的東洲,迴歸正統。可是結局卻適得其反,導致天下大亂。而且過程太不光彩,不管參與者或旁觀者,站在巔峰的掌權者,都不願其真相大白於天下。


    所以那位雖然地位不咋樣,但其言辭卻意義非凡,畢竟他是西溪驚變唯一的幸存的間接證人。他說得話,不管真假,都會有人相信。萬一本就心懷鬼胎的實力加以利用,仙路堂的名譽將很難不受玷汙。故此各行使不得不先處理此事。好在知道的人不多,及早接觸有利於局勢的掌控。但是涉及到劉、柳二位,卻又讓人略感束手。不管怎樣,行使們都得趕往璃州。


    雲凡認為世界的紛擾與己無關,依舊自行其是。忍住繞道石山縣擊殺董鑫、葛順的衝動,率隊直奔常興府,因為給養已經捉襟見肘。三四百人加上牲畜,人吃馬嚼的,消耗的糧草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窮鄉僻壤的,采購不便。錢不是問題,山寨積存的財富不少,雲凡自身也帶了百十枚紫晶,隨便拿出一枚紫晶幣,就價值百萬金幣。平常時日,一斤米不過兩三金幣。戰亂後,物價飛漲,一斤米也不過十金幣。問題是鄉村農獵人家,儲糧本就不多,何況兵荒馬亂的,糧比錢更能續命,願意出售的極少。不再從事強盜這種職業,自是不好強搶,隻能盡快趕到大一點的市鎮,才能購到足夠的糧草。


    拖家帶口,風塵滿麵,衣衫雜亂,如同難民一般的隊伍,輾轉月餘,終於接近常興府城。一路艱辛自不必說,關鍵是老弱殘疾的拖累,這也是最初有人要拋棄他們的原因之一。再加上雲凡與眾不同的觀念——食物優先滿足這些別人眼裏的累贅,使得眾人暗暗叫苦。慢慢體會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何等不易。


    但雲凡以身作則,其他人則隻能照辦。人可以強忍,牛馬能吃青草,可二豹不幹了,幾次對拖車的牛馬呲牙,均被雲凡一通打罵。二老見不是辦法,就準備帶二豹獨自行動,找些野食。可一旦視線所及看不到雲凡,幻影就不肯走了,堅持跑迴雲凡的身邊。直到雲凡跟它倆反複溝通,明確自己的行程,再故意短時間‘失蹤’,然後出現在事先預設的位置,這才讓二豹能放心離開一兩天。


    豹子每每飽餐一頓之後,總要給雲凡帶一些迴來。讓雲凡哭笑不得的是,有時並非全是野獸,偶爾也有家畜。想說什麽又不得不忍住,總不能為了自己的道德潔癖,而使二老二豹餓肚子。自嘲地想,這是自己在逐步適應社會嗎。


    不過縱使強求不了別人,自己還是會盡可能保持本心。雲凡把幻影帶迴的肉食全部分給了婦孺,尤其是尚在哺乳的幾個婦女和幼兒以及程霞的一雙兒女。這兩個可伶的孩子救迴來後,一直處於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即使是‘陌生’的母親百般愛護,也不時驚懼不安。三歲失母,對母親的記憶幾乎為零,八歲親眼目睹父親被亂刃分屍的慘狀,沒瘋掉已是萬幸。然後又被強橫地拘拿,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短短八年的人生,其複雜和慘痛已經比多數成年人都多得多。


    雲凡憐憫其不幸遭遇,親自擔任心理醫生,給二小以心靈撫慰,同時吩咐其他同齡小孩多跟他們玩耍。自覺不自覺間,充任如父長兄的角色。二小的心靈創傷慢慢被程霞、雲凡的愛填平。於是,在程霞樂見其成以及暗地慫恿下,雲凡多了兩個小‘尾巴’,名叫韋勝、韋青的一對孿生兄妹,幾乎寸步不離地牽著衣角跟在身後。


    冗雜的隊伍就這麽拖拖踏踏地前進。在璃州腹地,這麽大的一支非商非軍的隊伍,自然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散於外圍警戒的暗衛多次稟報有人窺探。雲凡命令樂翔、彭唯不要隨便傷人,也不需驅逐。這支山匪隊伍,經過雲凡依照前世軍隊的印象而進行改編和訓練,紀律有明顯的改善,指揮上亦是順暢得多,不再象一窩蜂,而是進退配合有度,戰鬥力自然大為提升。要是再算上雲凡、二老和二豹,那可不是隨便什麽人能輕易撼動得了的。


    有自信不等於沒麻煩,府城還在地平線那端,路卻被人擋住了。一彪成建製的正規軍雁翼排開,緩緩壓了上來。外圍樂翔、彭唯部的暗衛,前鋒毛勤、王前部的外衛不得不向後收縮。談源、褚秋給雲凡稟報一聲後匆匆趕往前陣。這些事情一般不會讓主將直接出馬。因為東洲目前的規則都是主將擁有絕對權威,大小事情皆一言而決,而且沒有替代指揮係統,所以一旦主將出事則全軍亂套,這就是柏琅誅殺俞廉後能一舉扭轉趙州戰局的原因。於是每逢有事,一般主將都被嚴密保護,象中國古代小說裏那種,大將先單挑的情況絕無僅有。


    雲凡畢竟少年心性,聽聞前麵有璃州正規軍,很想看看他們跟昝鈺的青鱗衛有何異同。牽著小‘尾巴’向前溜達,臨時擔任親衛隊長的褚濤立即帶人跟上。


    官軍越逼越近,這邊談源趕到後也不再後退,列陣相迎。隨著距離的縮小,氣氛愈趨壓抑和凝重。雲凡悄然接近前沿時,雙方還未搭話。突然,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射來。


    這其實也是東洲一種惡俗的慣例,敵我不明的雙方相遇,自以為強勢的一方往往就會在衝突發生前射出警告帶立威的一箭,兼測試攻擊有效距離。另一方如能將箭接住,自可逆轉氣勢。如接不住,也可格擋或避讓,不過氣勢上就遜色不少。為避免無故結下死仇,這一箭一般不會射向對方為首者,而是偏向旁邊兩三丈,至於會不會造成某位小人物的死傷,就不在雙方首腦的考慮範圍內了。


    意外來得是那麽突如其來,那支利箭正正地朝雲凡的方向射來。這時雲凡前麵還有幾個人,而且他一直在與韋青、韋勝說話,沒注意到前麵的變化。待褚濤驚叫時,前麵的人已閃躲開來。箭頭距雲凡最多兩三米。一股驚悚的感覺霎那間充斥雲凡的腦海,下意識地用手一抄,緊緊攥住箭杆。箭頭停在離韋青的麵門不過十厘米處。


    本來按照程序,雙方此時可以上前搭話,交代身份。可雲凡不懂這些臭規矩,即使知道,他也不會顧及。看看嚇得花容失色的韋青,勃然大怒,左手揉揉韋青的腦袋,“不怕不怕,我幫你打他。”右手抽出手槍,撥開保險,瞄著對麵陣營中最顯眼的那位就是一槍。‘啪’,那人應聲栽落馬下。


    才要歡唿雲凡接箭功夫的己方眾人,一時目瞪口呆,相顧愕然。官軍隊伍則一陣喧亂,稍頃,如同被驚散的鳥獸,返身就逃,激起的煙塵彌天而起。過一會,煙塵散去,隻見兵甲器械散落一地,還有一些被己方踩踏而傷的殘兵在地上掙紮著,幾百軍人已成了視線遠處的螞蟻群。


    雲凡正詫異中,雙方還沒開打,好幾百人怎麽莫名其妙地潰逃了呢?就聽談源楠楠自語,“壞了壞了,進城補充給養的事想都不要想了,趕快逃命要緊。殺了人家一個都尉,常興府提督豈能善罷甘休,估計大軍很快就要殺來了。”隨後,竊竊私語聲四起,眾人皆是慌亂的神色。


    雲凡心知自己好像惹禍了,可看見一眾人等驚惶的樣子,心頭火起,“怕個鳥啊!沒看見那些官軍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嗎?褚師兄,傳令紮營,所有衛隊嚴加戒備,談師兄,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


    大家被雲凡的喝叫定下心來,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何況還有兩大超級武力。談源則急匆匆地跟上雲凡的腳步。“你怎麽斷定死者是一個都尉?”雲凡必須先解開心中的疑問。


    談源有些錯愕,雲凡的這個問題簡單得幼稚,就像問一個成年人二加三等於幾。雲凡見談源張口結舌,好半天不迴答,以為他是瞎猜的,心下不喜,冷冷說道:“怎麽?不願說,還是......?”


    談源一驚,趕緊迴答道:“不是不是,我是從對方的人數判斷的。”


    “人數?”雲凡依然不解。


    “人數!”談源說,“對方大約是一衛人馬。那人死後,軍隊立即潰散,可見死的那位必是最高首領,所以我認為他一定是都尉。”


    雲凡還是有點迷糊,“這個......,我自幼僻居山野,軍製方麵的事,我不太清楚,你給我說說。”他心中暗恨豐穀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家夥,記憶裏怎麽就沒有這些常識,害自己丟醜。


    “好的,”談源總算想通雲凡的問題為什麽那麽弱智,“幾百年來,東洲的軍政製度幾乎沒變過,九人為一伍......(見‘龍丹牛犢’第三章)。這十幾年來,雖然各地紛紛自立,但製度好像都沿襲前朝,也不曾有人改動。不過,亂世出英豪,武者升階多了,於是滿編的就不多。就是說下屬建製的數量幾乎都不到九。但十人以下為伍,百人以下為校,千人以下為衛,數千人為營,過萬算師,這點基本準確。”


    “武者升階多了跟不滿編有什麽關係?”


    “是這樣的,職位一般需要相應的武功。力士不能擔任官職,勁士初階可任伍長,中階可任校尉,勁士高階可任都尉,知士初階中階能當提督,知士高階可當都督,總督就必須靈士級別了。這些隻是各級官員的常規要求,理論上高階武者也可以擔任低階職務,但一般情況下,除非爵位沒跟上,沒有高階武者願意擔任低階職務的。這幾年仙路堂授爵也不那麽嚴格,可擔任高階職務的人多了,編製又不夠,就隻好拆分。”


    “我懂了。可是又有一個新問題,這跟爵位有什麽關係?”


    “爵位是仙路堂認可的貴族身份標誌。有了相應的武功隻是有了擔任官職的資格,但沒有身份還是不行。比如盜匪、奴仆等,就不允許擔任官職。總督必須侯爵以上爵位,依次向下,都督的最低爵位是伯爵,提督是子爵,都尉是男爵。爵位不像武功,高爵位擔任低職務的不少見。”


    雲凡點頭,“這麽說,死的那位必是勁士階都尉。你擔心的那可能來報複的常興府提督,想來隻不過是知士低階,幾千軍隊。但他的幾千軍隊應該不會都在府城吧?如你所述,一縣有一衛人馬,那麽,府城大不了有兩三衛,就憑你靈士功力,你怕什麽?”


    談源老臉一紅,“殺官可是大事。這裏是璃州腹地,一個不好,或許璃州方麵會調動大軍來圍剿,那就······。”談源自己說不下去了,調動大軍哪是那麽容易的。隻要己方沒有公開造反,攻城略地,璃州絕不會如此勞民傷財。何況梧州前線戰事雖然暫時不那麽激烈,可卻需高度戒備。所以,璃州方麵在情況不明時,怎麽都不可能調兵來圍殺他們的。或許做山賊久了,對官軍有種天然的畏懼。談源不由羞燥不堪,五十歲的人,處事應變,居然不及少主這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


    “紮營待變吧,”雲凡淡淡地說,“差點傷了韋青,我殺他一個都尉是輕的。惹急了我,我把常興提督一起宰了。哦,我見官軍奔逃時,有些踩踏受傷的倒在地上,你派人給傷者治療包紮一下,那些器械也都攏起來。”談源可沒有雲凡內心那種平等觀念,暗自沒好氣地說,就為了一個賤民的孩子差點受傷,你就殺了對方一個貴族,這也太霸道了吧。當然隻是心裏想想,不敢吐露出來,免得惹雲凡不快。


    談源走後,雲凡突然察覺身後兩個小‘尾巴’把自己的衣服攥得特別緊。往日隻是牽著衣角,今天似乎要抱在身上了。以為二小嚇壞了,蹲下身把兩個可伶的孩子抱在胸前,“不怕,哥哥會保護你們的。”


    “哥哥會一直保護我們的嗎?”韋青弱弱地說。“不會。”雲凡說。二小亮晶晶的眼睛,立時由滿懷渴望轉為淒然欲泣。雲凡接著說:“如果你們在我身邊,哥哥當然會保護你們,可是哥哥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可能會離開你們一段時間,所以你們要練好武功,保護自己,也保護好你們的媽媽。等你們長大了,說不定哥哥要靠你們保護哦。”


    “嗯。”韋青重重地點頭,“我天天都練。”韋勝也不示弱,“我也是,我那天摔破皮都沒哭。”說完兩個人又同時發問,“哥哥你隻是離開很少一點時間吧,你會迴來的哦?”“哥哥你會教我們你那個神槍嗎?”顯然兩個人關心的重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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