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富看出柏琅的猶豫,主動請纓,“大少爺,讓我去吧。我繞道前方,潛伏於俞廉的歸路,悄悄將其擊殺。”


    柏琅搖搖頭,“哪有那麽容易,如果他一心想逃,您也留不住他。”柏琅想了一下,決然地說:“走,我們去見皮渠。”


    柏富大驚,“大少爺,你要釋放皮渠?那可是大忌!”


    “沒事,大忌比大患好,主上會理解的。當然,僅憑他還不行,您老隨後伺機······,事後,不管成與不成,都必須把結果立即告知我。”柏富點頭一一應下。


    稍後,軍機大廳內,柏琅居高而坐,看著階下的皮渠,“皮總督,我們就不說廢話了。現在有一個脫罪的機會,就看您願不願抓住。”


    皮渠自嘲地一笑,“嘿,脫罪?伏波侯難道認為我皮渠還是三歲頑童?丟了整個趙州全境,無論多大的機會都沒用的。你就別寬慰我了,此次帶罪迴中州,我已經心灰意冷。正好,以後潛心修煉,再不貪戀權勢,在功力上再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靈士稀缺,皮渠認定仲康不會殺他,大不了將他的官職一捋到底。


    柏琅誘導地說:“如果能奪迴趙州呢?”


    皮渠一震,隨即失笑,“你就別開玩笑了,奪迴趙州,難如登天。”


    柏琅示意招原皮渠手下的都督朱能、秦明進來。等二人來到廳內,柏琅說:“你們兩個跟皮總督說說今晚的戰事安排。”


    朱能,秦明對視一眼,這不太符合規矩,皮渠已經卸任,按理不應該告知軍事機密。兩人遲遲不敢述說,疑惑地看著柏琅跟皮渠。


    柏琅微笑道:“是我請皮總督幫我參詳一下,又是我讓你們說的。放心,你們沒有違背軍紀。”


    兩人這才跟老上司詳細地解說了一遍今晚的作戰安排,以及可能的戰果。皮渠聽得非飛色舞,連聲叫好,“好,好。就這樣陰他娘的。馬勒戈壁,這一年多,我被他們陰慘了。”


    柏琅等兩人說完,揮手讓他們自取準備,然後問皮渠,“皮總督,此戰你看能勝否?”


    皮渠這才反應過來,最高指揮已經不是自己了,羨慕、嫉妒的表情躍然臉上,“就算勝又如何,一戰罷了,安能改變大局?”


    柏琅笑道:“如果俞廉也在對方的前鋒營呢?”


    皮渠嘩地站起來,激動得嘴唇直哆嗦,好半晌,又怏怏坐下,俞廉功晉靈士,淹不死的。“


    ”是淹不死,但殺得死。營州前鋒一潰,俞廉必然逃竄。如果有一位靈士埋伏在其退路,乘其不備,予以偷襲的話,······“柏琅故意說一般留一般,讓皮渠自己去補充。


    皮渠身為總督,這點智力還是有的,”你準備讓我去伏擊俞廉?“


    ”嗬嗬,就看皮總督願不願了。你知道,我的根基在淮州,不願久留此處。如果您能擊殺俞廉,我將飛鷹傳書主上,推薦您重振旗鼓,收複趙州。“


    皮渠激動得一顫,聲音不由拔高很多度,”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我怎麽可能拿如此大事開玩笑。“柏琅無比認真地說。


    ”幹了!“心情急切想戴罪立功的皮渠,與柏琅稍事商議且得到柏琅的承諾後,飛鳥一般射出龍虎關,消失在黑暗的莽莽群山之間。柏琅隨即命令朱能、秦明聚集軍隊,提前半小時出動。等一眾將領離去,柏富帶著幾個精銳親衛也悄無聲息地出了龍虎關。


    清晨七點,天已大亮,柏琅登上早已準備好的木筏,帶著中州援軍,順水而下。遠遠地,即可看見,一邊烈焰升騰,一邊洪水滔天。將近九點,柏琅率領中州援軍抵達何濤大軍駐地所在。


    戰爭已近尾聲,目光所及,浮屍遍江,紅水翻騰,東江的這一段徹底變成了血河。殺紅了眼的趙州軍有意無意地忘記了捕俘為奴的慣例,一概不留活口。


    看著來迎的朱能秦明諸將,柏琅皺眉問道:“你們兩個小時就屠戮了數萬人?”朱能抱拳敬禮道:“迴稟柏帥,營州軍多數是被淹死的。我們趕到時,江麵密密麻麻的盡是人畜浮屍。當是丹藥營的毒藥之功,聽說喝一口就會手腳酸麻無力。營州軍被大火驅向江邊,猝被水淹,不被嗆幾口水幾乎不可能。在大水中中了毒,後果可想而知。我命軍隊全力抓拿那些還在拚命折騰的,並搜尋活口。可是那知兔崽子們,說是謹防敵軍詐死,從而暴起傷人,於是不管死活,全部補上一刀。幾千人一路砍過去,就···就這樣了。屬下有罪,請大帥責罰。”


    柏琅估計朱能的真正命令是,謹防敵軍詐死,直接一路砍過去。笑罵道:“行了行了,裝模作樣。搜索殘敵,追擊逃兵,救援戰俘營的趙州同袍都安排好了嗎?”受夠了憋屈的不止是士兵,朱能等將領更甚,一朝發泄,哪有留手的可能。大勝之下,自是不能懲處而傷及軍心。


    朱能、秦明大聲迴答:“安排好了。”


    “可有敵軍高級將領的蹤跡?”


    “還沒來得及辨認。”


    “這事不急,命令各部挑選主力精銳繼續前進,擴大搜尋追擊範圍,務必全殲殘敵,不可放走一人。其餘所有人等都參與打掃戰場,然後覓地紮營。“接著低聲對朱能、秦明說:”皮總督在戰前就趕往敵軍後路,去伏擊俞廉去了。讓我們靜候皮總督的佳音。”


    “是!”將領們齊聲應答,聲音尤其響亮。此地營州大營先被火燒,再被水淹,已經徹底不能用了。大軍浩浩蕩蕩,乘木筏,隨血河湧向下遊。


    離柏琅所在三十裏外的一個山窪,營州軍退路的必經之所。皮渠藏身在道旁的一顆大樹上,屏息凝視著來路。未幾,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聽聲音,來人不多,隻有三騎。蹄聲越來越近,慢慢地,皮渠清晰看見來人的麵目,當頭一位,正是俞廉。後麵兩人,更是讓皮渠切齒痛恨的何濤和陳旭。


    皮渠悄然凝集功力,緊握住手中的長刀。等到俞廉接近三丈距離左右,猛然彈身而下,淩空奮力一刀,兜頭劈向俞廉。


    三人疾奔而逃,俞廉、何濤心傷大軍之殤,注意力不在此處。反倒是功力最低,落在最後的陳旭反應最快,驚唿出聲。陳旭的驚唿使猛然抬頭的俞廉免遭一刀兩半的慘劇,慌忙之中抽刀已經來不及,身體向後一仰,兩腳尖一使力,飛身後躍。唰,皮渠的一刀,直接將奔馬從中一分為二。刀尖外放的靈力,擦著俞廉的頭盔,斬中他的肩膀。幸好事發時,手下親衛強行幫俞廉穿上了盔甲,否則這一刀,至少可以斬斷俞廉的一條臂膀。


    兩大靈士的激戰突發而起,外放的靈力不時如閃電般閃耀,四周枝折樹斷,飛沙走石,火星四濺,騰飛的碎石塵土、殘枝樹葉,被激蕩的氣流攪動,形成覆蓋數十米方圓的煙雲,以致看不清戰場中央交戰雙方的身影,隻見華光閃耀不絕。聽聲勢,似乎數十上百人在廝殺。


    狼狽的何濤、陳旭連滾帶爬地逃離戰區。靈士之間的激鬥,他倆插不上手。隻能逃到一邊,遠遠觀望。


    轟然一聲巨響,煙雲左右分別射出一道人影,各自都翻滾了十來米才穩住身形,兩者都是鬢發散亂,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已看不清本來模樣。哈嗤哈嗤地大口唿吸,稍事調息過後,左邊那人尖聲叫道:“俞廉,你也有今日!三年來,趙州百萬冤魂一直等著你,你看到了嗎?!”喊到最後,聲音沙啞而淒厲。


    右邊那人不屑一顧,“呸,枉為靈士,行偷襲之舉,何其卑鄙。皮渠,你算什麽英雄。”


    皮渠聽得目眥欲裂,“俞廉,你也有臉說卑鄙。三年來,偷襲,伏擊,下毒,挖坑,縱火,放水,離間,造謠,極盡狡詐之能事,有哪一戰是堂堂正正的?居然好意思提英雄,無恥之尤。”······。


    兩人剛才死拚半天,耗盡了真氣,兩敗俱傷,已無力再戰,隻好打嘴戰。“皮渠,還真沒見過你這麽急於送死的總督,一個隨扈親衛都不帶,就敢來伏擊我。好了,該結束了,何濤雖被你偷襲所傷,但現在送你上路應該是手到擒來。哈哈,皮渠,陪你那百萬冤魂去吧。何濤~,何濤~,陳旭。”俞廉高聲喊叫他救出的兩個手下,可先前避在一旁的兩人無聲無息,蹤影全無。


    原本驚惶的皮渠哈哈大笑,“俞大帥,看來你的何大將軍自行逃命去了。有意思,哈哈,有···。”聲音嘎然而斷,一柄不知何處飛來的飛刀,準確命中皮渠的咽喉。俞廉還沒來得及發話,隻覺背心一涼,鋒利的刀尖透心而過,自前胸冒出。這兩人至死都沒看見下手者的麵目。一陣清風掠過,山間重歸靜寂。


    “報!”柏琅親衛隊一位名叫羅益的小隊長大聲喊道。


    柏琅神色一動,“報上來。”


    羅益大聲喊道:“親衛隊在前方抓獲兩員敵將。據辨認,應該是敵前鋒大將何濤和其輔將陳旭。”這時,柏富悄悄出現在柏琅身邊,傳音道:“皮、俞‘同歸於盡’”。柏琅大喜,“好,好哇。羅益,記你一功。來人,聚將議事。哈哈,看來這一仗才剛剛開始。”


    柏琅的軍帳,聞訊前來的各營大將分列左右。看到人基本到齊,尤其是原趙州軍官,柏琅示意羅益敘述一下抓獲何濤、陳旭的經過。羅益躬身稟報,”我帶著一支親衛小隊,尋蹤追殺敵軍。大約在前麵十幾裏外的一個山坳,發現陳旭、何濤須發散亂,徒步而逃。······。“他所說的,其實都是柏富所編造。”很不幸,尋到路旁,發現了俞廉的身體和皮總督的遺體。看情況,兩人應該是拚殺時,同歸於盡。“


    柏琅一拍帥案,驚叫道:”你說什麽?皮總督隕落了?“


    羅益低頭哀傷地說:”是的,大帥。“


    眾將無不凜然變色,秦明顫聲問道:”皮帥的遺體呢?“


    羅益朝帳外喊了一聲,兩個親衛抬著一個簡易擔架走了進來。柏琅顫抖著手,掀開覆蓋其上的一塊破布,不是死不閉目的皮渠又是誰。皮渠咽喉上插著一柄長劍,正是俞廉的佩劍,原來的匕首已不見蹤影。


    柏琅哀聲喊道:”皮兄,你,你怎麽就,仙去了呢?說好我們一起收複趙州的呀。“


    眾將更是哀聲一片。


    柏琅忽然用力拔出長劍,兩手一用力,啪,昂貴的靈器級別的長劍應聲而斷,”皮兄,我如不收複趙州,有如此劍。眾將軍,皮帥為國捐軀,慘死敵手。有誰願意跟我一起,反攻趙州,為皮總督報仇雪恨!“


    吼,眾將嘶嚎,”反攻趙州,斬盡敵首,為皮帥報仇。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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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可能!”各方聞訊的大佬無不詫異失聲,“謠傳吧?”“不應該呀。”“可曾探聽確實?”“真是難以想象。”“俞廉如若一心想走,僅憑皮渠留不下來呀?豈會與之同歸於盡?”······。各種疑惑不解改變不了既成事實。


    有資格第一時間與聞的大人物全都是同一個反應,不能置信。


    仲康遣柏琅取代皮渠,就是作放棄趙州,死守龍虎關的打算。也就是說,隻要龍虎關不失,中州依舊可以苟延殘喘。至於關前戰鬥的勝負,無關大局。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俞廉好死不死地駕臨前線不說,還跟皮渠同歸於盡。這樣一來,趙州戰局猝然翻盤。於是,早做好應對新局勢準備的各大勢力頓時措手不及。


    “你能保證消息確鑿無誤?你應該清楚一旦弄錯,後果難以想象。”一個身材高大麵色紅潤的老者厲聲地喝問道。下首彎腰站立的黑衣壯漢鄭重地迴答,“屬下能保證!因為後續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事發當日,柏琅用皮渠的死訊,激發起原趙州殘兵的複仇之火。屠盡何濤的前鋒軍後,幾乎不作休整,迅即兵分三路。朱能、秦明各領一路趙州軍,柏琅自帥中州援軍,分別攻擊龍虎山以東趙州諸郡。據最近收到的暗探飛信,中州軍一發不可收,已成摧枯拉朽之勢,而且手段狠戾,尤其是朱秦二軍,幾乎不留活口,山東地麵,血流漂櫓。”


    老者撚髯而思,片刻之後,隨即下令道:“第一,以前在中州、徽州所作的所有安排立即終止。第二,請老三親赴江州,與冉羿商討後續事宜。第三,用商會的名義發信給沈、陶、石等,說年會提前,請各家理事一個月內趕到徽州。”黑衣壯漢應命而出,翻身上馬,急匆匆馳出大院。身後大院門頭,兩個鬥大的黃字——雲府。(按顏色順序,紫色為尊,多為仙家服色,皇家穿紅,王位著橙,公爵衣黃,侯爵純綠,伯爵為青,子爵為藍,男爵為白。民眾不得穿以上純色服飾,多為灰色,黑色或雜色。)


    不隻是雲家,東洲各地高門大戶的來往信使頓時頻密起來,各地俱是暗流湧動。地仙莊的成耀騎上一隻不輕易動用的碩大金眼雕,急飛幽州。同時,正在豫州觀戰的景明也匆匆趕往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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