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山重水複豹初出雲蒸霞蔚虎歸鄉(四)


    “嗚~。”樹上小小的震動,引起了雲翼的警覺,常年在野外生存的翼虎的警覺性遠遠高於雲凡和幻影。雲凡聞聲,趕緊收功,手扶槍把,意念外放,戒備地盯住那顆大樹。讓他大驚失色的是,眼睛明明可以看見人影,但意念感應中卻空無一人,說明對方的功力高他太多,兩者之間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


    樹上兩人同樣驚訝,雲凡外放的意念更證實了他們的猜測,貨真價實的靈士,而且起碼是中階。“老婆子,我要搶徒弟了,既然主動冒充,就別怪我讓它弄假成真、化虛為實。”老頭之所以說搶,是因為他認定雲凡絕對有師傅,而且可能是某個奢遮人物,否則培養不出這種徒弟。但是這老倆口縱橫天下,從沒怕過誰,論理,是這小子自己對外宣揚的,論武,更是不懼。兩人不再收斂,神識衝天而起,龐大的氣勢,海潮一般淹沒雲凡和三獸。雲翼啪的一聲從樹上掉落,幻影戰戰兢兢地緊靠雲凡。不過三獸雖然恐懼,卻都沒有拋下雲凡逃跑,隻是低聲嗚嗷哼著,作無效的恫嚇。


    雲凡很鎮定,這到不是裝的,雖然年齡小,但卻有幾十年的閱曆(來源於前世和豐穀)。他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怨。自己剛剛出山,除了昨天的商隊,連人都沒見過,所以無從與人結怨。至於說昝鈺那裏也沒有可能,就憑昝鈺當時那根本不屑一顧的態度。開始他還擔心來人是衝著雲翼來的,既然兩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那應該就沒多大的問題。鎮定不等於沒受到壓力,感覺空氣突然硬化得象泥漿,活動身體很吃力,唿吸也大為不暢,尤其是精神上,似乎自己的靈魂被人牢牢地攥在手心一樣,腦袋很疼。他明白對方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並不是想殺他,這種程度的痛感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所以身形依然端正,眼神依然明亮,並不顯得很吃力,隻是無法開口說話。


    兩老雖表麵不動身色,雲凡的表現卻讓他們越來越訝異且滿意。恐怕很多低階修士在自己的氣勢威逼下,亦不如雲凡。擔心雲凡受到傷害,稍作試探就放開了。“你可是範雲?”老頭問道。


    雲凡一愣,隨即苦笑,瞬間就知道了緣由。昨天隨口編的一個師傅,惹得雲山麵色大變,就覺得可能會帶來麻煩。隻是以為從此天各一方,就不去理會,沒想到麻煩來的如此之快。既然理虧,自然放低姿態,恭恭敬敬地彎腰施禮,“小子雲凡,不叫範雲,那是昨天隨口胡編的。如果不小心觸了兩位前輩的禁忌,還望海涵。”


    “嘿嘿,你叫阿貓阿狗我不管,你為什麽說你是柳勇,劉三辮的徒弟?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哼哼···。”老頭搓搓手,一副隨時動手的樣子。


    “這個······,能否先請教兩位老前輩的尊稱?”雲凡總得弄清楚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老夫柳勇,”向邊上一指,“這是老夫的老伴,劉三辮。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雲凡目瞪口呆,這······這也······太坑自己了吧。


    雲凡抓耳撓腮,眼見兩老神色越來越冷,趕緊解釋,“見諒見諒,晚輩實屬無意冒犯。昨日我所言之柳永,乃是一位曾教過我文字的老師,姓柳名永,字三變,柳樹的柳,永遠的永,三種變化的三變。柳師善譜詞曲,曾作······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今宵酒醒何處?······更與何人說!等詞曲。”


    輪到兩老麵麵相覷了,聽起來,雲凡的話應該是真的,那詞曲雖曲調有點怪異,但絕對是久曆世事的落拓文人所作,不可能是雲凡一個毛頭小子編得出來的。人家所言的柳永柳三變,原來是一個人,自己先入為主當成了柳勇,劉三辮。老臉不禁有些赧然,什麽人呐,吃飽了撐的,一個人取兩個名字。但人老成精,赧然不過隻是霎那,複又恢複一張冷臉,“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怎麽知道你不是故意取其諧音以蒙混視聽,敢說你師傅沒跟你說過老夫二人的名號?”


    這兩個老怪可謂江湖人的大忌。出來行走江湖的,家族或師門長輩如果要叮囑一些注意事項,必然把他們列為不可招惹的首位。但雲凡就冤了,“前輩,我沒有師傅。”


    “小東西膽子不小,竟敢當麵撒謊。老實交代你師傅是誰,老夫找他算賬去。”柳勇怎麽都不信雲凡沒有師傅。


    雲凡哭笑不得,“我真的沒有師傅,如何交代?我要怎麽說您老才信呢?”


    看樣子不似作偽,假如真的沒人教導,這一身功力又怎麽來的?難道天生如此妖孽。兩人心裏翻江倒海,不能置信。老太婆插話說:“好吧,你不要著急,慢慢說,要想我們相信也不難,告訴我你這一身功夫怎麽來的。”


    雲凡知道自己的功力,在對方眼中無所遁形,好像不說點什麽是交代不過去了。“這個說來有點話長,您們知道昝鈺嗎?”


    兩人搖頭,“不知道,很有名嗎?”


    “或許在這東南地域算是有點名氣吧,那麽昝胤呢,知道嗎?”雲凡繼續問道。


    “昝胤?是那個竊取東南,自命海州王的小子吧。”


    “對對,就是他。您二老先坐,我給兩位烤一點鹿肉,咱們邊吃邊說。”大膽而又討好地邀二老坐下,一邊烤肉,一邊組織語句,“五年前,昝鈺,就是昝胤的兒子,率軍圍剿青龍幫。一場大戰之後,青龍幫灰飛煙滅。我適逢到山中有事,意外掉入一個山洞,遇到了青龍幫的前幫主豐穀。豐穀被爆裂丹炸斷了三肢,生命垂危。他希望我幫他報仇,報酬是他藏在密處的功法和財富。恰好我與昝鈺也有仇,所以答應下來。埋葬了豐穀以後,找到寶藏,一直躲在山裏修煉了五年,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臭小子,”得知雲凡真的沒有師傅,心裏已經將其預定為自己徒弟的劉三辮,不知不覺地表露出一絲寵溺,“說話不盡不實的,你才多大,就憑你一個人,五年就修煉到了靈士?”


    “嘿嘿,”雲凡順杆爬上,流露出晚輩淘氣的表情,“還有這個。”拿過水囊,給二老展示石靈乳。


    “哦,原來如此,你到是好運。”柳勇說,“但僅僅這個還是不夠,五年前,你才多大,應該不會內功吧。”


    “嘻嘻,老人家慧眼如炬。”雲凡不得不坦白,“青龍幫有一件練功靈寶,是那東西的作用我才學會內功的。”


    老倆口對視一眼,麵露驚色,柳勇道:“這到是聽說過,當時也算是天下聞名。但那東西有問題呀,聽說凡是使過用的人,全部神魂崩潰而死。你是說你靠它練成了內功,怎麽可能?”手一伸,抓住雲凡的手腕,瞬間用靈力在雲凡全身遊走了一遍,發現其全身大小經脈無一不寬厚通暢,“居然是真的。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他哪知道雲凡是被逼的。


    劉三辮也探視一遍,眼裏不由泛出一絲淚光,“娃娃,你怎麽熬過來的。”當初那件靈寶轟傳天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它是一個笑話。看似能一勞永逸,卻解決不了加諸神魂的痛苦。不少不服氣而敢於嚐試的人,結局都是一樣,死翹翹,典型的中看不中用。


    “嗬嗬,忍忍也就過去了。就是時間長了一點,三年多快四年才不痛。”雲凡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兩位老人聞言,相顧駭然,說得輕鬆,那種摧殘靈魂的苦痛,折磨死多少以性情堅韌知名的狠辣人物,豈是那麽好忍的,而且一痛就是三四年。不管什麽年齡。女人的情感總會柔弱一些,劉三辮摸著雲凡的頭,說出一句讓雲凡一呆的話,“我可憐的徒兒,苦了你了。”


    “欸~,這個······,老奶奶,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好象不是您的徒弟吧?”害怕老人翻臉,雲凡說得很是心虛。


    兩個老人心有靈犀,一應一和地耍起了無賴,“怎麽不是?”“就是。”“你昨天都承認了。”“雲家商隊可以作證。”“你想不認賬?”“那可不行,習武之人,一諾千金,豈可言而無信。”“你難道看不起我們的功夫?”“天下無敵不好說,但八十年來,勝過我倆的我還沒遇到過。”“難道厭惡我們的名聲?”“做我們的徒弟有什麽不好?學功夫跟名聲有什麽關係?”“就是,不管在哪,你隻要說是我們的徒弟,誰敢不給幾分麵子?”······


    “等一下,等一下,”雲凡打躬作揖,“老人家,昨天的誤會我應該解釋清楚了。再說,拜師是件很鄭重的大事,不好太草率。您看,您二位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您們,更不關名聲的事。您二位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老頭一下蹦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沒聽說過我們?”


    雲凡嚇了一跳,奇怪地問:“您的意思是您二位很有名,我應該知道?”


    三人都是一臉的詫異,劉三辮說:“娃兒,你家在哪,家中長輩可有武者?”


    提到家人,雲凡不由黯然神傷,“沒有。”


    “那~,家中還有何人?”


    “也沒有,一個都沒有了。”雲凡鬱鬱答道。


    二老再次大眼瞪小眼,天意乎?緣分乎?劉三辮溫柔地攬過雲凡,也不管自己的雜遝,忘了雲凡的意願,“好徒兒,從今天起就有了,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如若讓人看見兇名赫赫的‘鬼鞭’劉三辮今日的柔情,恐怕會掉落一地眼球。


    很老套的故事。劉三辮生於一個小家族,年輕時容貌豔麗,熱情開朗,嫁得自己相中的如意郎君,不出意外的話,將是一個完美的人生。可惜,在多數人心裏,愛情是有價的。


    一天,某位豪強路過她家所在的小城,在接風宴上看到劉三辮,頓時驚為天人。宴後,用一件極品靈器,與劉夫換劉三辮一夜。此事在一些高層齷齪人士眼裏,被視為風流雅事。所以劉夫非但沒有憤慨,反而把劉三辮灌醉送到大人物床上。那件靈器可以大大增強他家族的實力,畢竟實力才是王道,他認為妻子為此做點奉獻是值得的,也是應該的。


    不料性情剛烈的劉三辮在第二天早晨,趁人不備,一刀結果了那位豪強,從而招致大禍。在逃亡過程中,夫家不僅不幫忙,反而助敵。掩護自己的娘家人和朋友紛紛在夫家出賣下,慘遭屠戮。


    自此,劉三辮性情大變,苦練武功,偷搶誘騙,無所不用其極地掠奪修煉資源。曆時二十多年,終於修煉有成,迴鄉複仇。視人命如草芥,屠盡夫家全族三百餘口,震動天下。


    劉三辮不是她的本名,隻因習慣在頭上紮兩條麻花辮子,且善使一根怪異的長鞭,故而被人稱作三辮。後來在繼續向那個豪強所在的家族報複時,不小心中了埋伏。剛巧柳勇路過,看不慣一大群男人欺負一個女子,出手救出。


    有人說,幸福的人生都相似,悲慘的人生各不同。柳勇同樣身負血仇。他是一個中等家族的附庸,自小就表現出超人一等的修煉天賦,被培養成家族的商隊護衛。四十多歲時,他所服務的家族獲得了很大發展,從原來的中等城市搬遷到一個大城。他作為最後一支搬遷隊伍的護衛隊長,帶著自己的家小一起隨行。於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遭遇山匪,最後因廝殺脫力,失足墜入河水。


    等他醒過來掙紮迴到原地,所有的人都死得幹幹淨淨。在獨自前往家族新址的途中,意外得知自己被指為內奸,受到通緝,隻好潛逃。後來明查暗訪,發現自己不過是主人家族奪權鬥爭的犧牲品。‘山匪’的目標是他那個隊伍中的一位長老。他被通緝的原因是現場剛好沒發現他的屍體,作案者又必須找一個‘山匪’出現的合理解釋。再後來,就跟其他複仇的故事大同小異了。


    柳勇救出劉三辮後,兩人結伴闖蕩天下,快意恩仇,率性而為,為不少人所忌憚。大家族或幫派最不願招惹他們這種功力高強的散修。他們沒有根基,沒有顧忌,一旦結仇,如同潛伏暗處的毒蛇,不死不休。兩人又都是天賦異稟之輩,功力穩步提升,漸漸地,天下少有對手。江湖人稱血河二魔,意思是二人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後來因為一些因由而收手隱居,江湖上害怕他們的或尊敬他們的又稱他們為飄渺二仙。等到年齡漸老,沒了爭勇鬥勝之心,於是覓地潛修,也試著授徒。可是兩人自己修煉很有天賦,授徒卻不在行,結果一個徒弟因為仗著師傅的名氣惹是生非,被人暗殺。另一個始終難以進階修士,老死了(修士的身體得到改造,壽命大大延長,但不能再生育)。他們不認為是自己的原因,一味責怪徒弟的資質。今天看到雲凡以不到二十的年齡擁有靈士的功力,自然見獵心喜。


    對於拜師,雲凡並沒有太大反感,首先,二老功力奇高,學不學功夫不要緊,關鍵是可以作為靠山。要找昝鈺複仇,昝家修士這一關就讓他心虛。修士是什麽概念,小時候不懂,現在卻太清楚了。其次,自從製造了電機,他無形中開始認同元星。他不曾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找元星與地球的想通點,隻要有相通之處,就好像是在地球上流落異鄉一樣,不再認為新世界是一個無所適從的幻覺世界,不再覺得自己是個遊離的孤魂。還有,孤單地生活了五年,內心很是渴盼與人接觸交往。人畢竟是群居生物,那麽師徒關係是個很不錯的方式。但雲凡的心裏還是很純潔的,他不願二老以後覺得自己利用了他們,有些話必須先說明白。其實他想多了,因為他不知道二老的性子。


    “老奶奶,老爺爺,您二位要收我為徒,就不怕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嗎?”在他印象中,收徒總得考察一下為人品性什麽的。


    老爺爺豪邁地一揮手,“什麽好人壞人,好人壞人跟收徒弟有什麽關係,我的徒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誰敢不服。”老奶奶也說:“傻孩子,世界上沒有什麽好人和壞人,你覺得他好就是好人,你看不慣的,就是壞人。老實說吧,我倆這次出山,是因為修仙無望,靜極思動,出來看看能不能找一個徒弟養老送終,這不,就遇到了你,這是天意。”一句善意的謊言。


    雲凡愕然,這兩個人的思想明顯偏激,不那麽大眾。雲凡吞噬豐穀的神魂時,因為這二位隱居已久,豐穀又有太多事情要操心,所以淡忘成了邊緣記憶,在吞噬過程中消失了,否則,雲凡一聽名字就應該知道這兩位是多麽恐怖。


    “嗯,我除了知道二老的名字,其他一無所知,可以多告訴我一點嗎?”你們不需要考察我,可我還是想知道將成為自己師傅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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