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深山有路水為徑苦海無涯鐵成鋼(五)


    “當然用過,”這句話是真的,“不然怎麽叫靈寶。沒試用過不知作用的東西能叫靈寶嗎?”豐穀必須打消雲凡的顧慮,“要不是現在青龍幫無人,我又變成目前這個樣子,加上我們仇敵一致,怎麽都不可能給你使用的。隻希望你將來功成,能夠斬殺昝鈺,為我青龍幫報得滅幫之仇,就不負我一番苦心了。”


    雲凡心想,試一下應該沒多大關係,不就一件衣服嗎,萬一不行,脫了就是。“來吧。”


    色黑如漆,輕薄勝絲,彈性極佳,在豐穀的幫助下,無隙地粘貼在雲凡的體表,對粘貼有妨礙的上下發、毛,無視雲凡的抗議,全被豐穀拿一把刀刮個幹淨,眉毛都沒留一根。包括耳輪,手腳趾等處,無不熨貼,嚴絲合縫,就像是在體外加了一層皮膚。沒有紐扣拉鏈,接口處多出的一部分覆蓋過來,即自動粘緊,除了鼻孔、嘴巴、放水管和菊門留有大小剛好合適的出口,雲凡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密封人,丹田處有一塊圓盤狀的薄晶體,是儲靈器,儲有靈寶運行所需的靈力。


    “除了看不見,好像沒什麽感覺嘛。”不安過後,覺得沒啥感覺的雲凡開始好奇。


    “別急,還沒啟動。”豐穀說。


    “哦,怎麽啟動它?”


    “稍等,我休息一下,需要玄力才能啟動。”豐穀道。他需要略微調節一下自己,恢複一下精力,也平緩了一下心情,為下一步準備準備。豐穀隻說有人用過,沒有說用過之後是否有人成功,而滿懷期冀的雲凡忽略了這一點。還有一個關鍵,就是啟動後怎麽停止,連心情急迫的豐穀都忽略了。


    幾分鍾後,豐穀用手指點在那圓盤的中間,集聚其全身殘餘的玄力,以最大速度灌入靈晶,靈寶瞬間啟動。雲凡感覺有一條火線自腹部丹田穴開始,順著經脈在體內遊走。“啊,噢······”高亢淒厲的尖叫聲霎時充斥洞穴,不絕於耳。雲凡自認為還是比較能忍受痛苦的,也做好吃苦的準備,練功應該沒有輕鬆的說法。但現在所承受的,根本就沒法形容,比酷刑還酷刑,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力。好像一根燒紅的鐵絲在體內不停穿插,炙烤的還是人最敏感的神經係統。一個平常人,假如牙疼,幾乎想把牙拔了,闌尾痛,可以把一個人痛暈過去,可見持續的疼痛對人的刺激有多大。至於更痛苦的酷刑,有意誌堅定者也能強忍下來,那是痛多了,痛久了,人也麻木了或自保性地昏迷。然而今天雲凡所受,遠超所有痛苦的極限,還昏迷不了,始終清晰。那火線遊走到哪裏,對應的身體部分就不受控製地痙攣,手腳,肌肉到頭部、內髒,輪流灸烤。除了狂叫,他說不出話,腦子裏也沒有思維,所有的感覺都失去了,僅僅隻剩下痛,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痛。闌尾等造成的腸痙攣,或許有人經曆過,那是可能會痛死人的。現在雲凡不止是腸子,而是全身內外所有的器官和肌肉,都在痙攣,其中的痛苦已想象之內。


    雲凡像是一條掉進燒紅的鐵鍋裏的活魚,倒在地上無意識地瘋狂蹦躂。他的靈魂在急劇地凝縮。本來凝煉靈魂的最佳辦法,一是劇痛,一是大悲,再次一點的就是執念,這些情況都能讓人的靈魂快速增強。但是,得有一個度,壓縮過了,就會被摧毀,最輕的是混亂,即神經病,重一點的,是部分消散,植物人那樣,最嚴重的是完全碎裂,全麵失控,靈魂再也無法聚成團,似輕煙飄入空氣,消散得無影蹤,人當然死亡。


    那古怪的太過全麵的功法不知運行了多少個周天,豐穀一直在等,按前人的記述,似乎半個小時就夠了,沒人能撐過一小時去。如果不是實在沒得選擇,豐穀也不願奪舍。在完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奪舍的成功率也不足百分之一。這種有傷天和的行為,高階修士和仙士多是在走途無路時的瘋狂,而且找的多是功力相差不多的載體。正常情況,絕對無人把這個作為延續生命的手段。即使壽命無幾,也不願意去撞那百分之一的大運。


    大約一個小時,雲凡痙攣式的顫抖有所減弱。豐穀等不了,他掌握不了度,擔心雲凡徹底死去,那就白忙活了。他爬到雲凡身邊,運起相關的功法,把僅剩的那隻手按在雲凡的頭頂,試著將自己的靈魂轉移到雲凡體內。構成靈魂的魂質化作長條形,刺入雲凡大腦的神宮,“啊······,哦······。”尖叫聲又起,這時是兩個人的聲音。豐穀的靈魂仿佛是進了一片沸騰的熔漿,魂質長條的尖端瞬間就被融化攪散。豐穀大驚失色,拚命往外逃,使其更恐懼而絕望的是,他脫離不了,魂質被牢牢吸附在雲凡的神宮上,融化一點,吸入一點,他還沒修煉到分神境界,裂不了魂,唯一的結局就是一點點地被那團熔漿吞噬。畢竟從來不曾有過奪舍的經曆,豐穀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他拚命運轉相應的功法。可是,現在他的靈魂在雲凡的體內,運行功法失去了根基,自然起不到作用。比如發送無線電信號,控製器想發送什麽信息,必須有相應的編碼器,調製器,放大器等設備輔助。雲凡還沒失去身體的控製權,豐穀自然無法使用。所以一切努力都是徒勞。豐穀慌了,不管是半仙還是真仙,麵臨徹底的死亡,都跟常人一樣,恐懼是不由自主的。他想盡所有的辦法,都逃不掉一點一點被吞噬的結局。最初,他以為這就是奪舍,但是靈魂的劇痛和慢慢模糊的記憶,使他感到非但不是奪舍,倒像是被人奪舍一般。


    不說豐穀,雲凡的劇痛還在繼續,但意識卻有所恢複,懵懂的傻小子因禍得福。本來他的魂質已是壓縮到了接近極點,沒有意外的話,必然爆裂,就跟前人一樣魂飛魄散。這時豐穀的魂質補充進來了,魂質增多,體積得以擴大,延緩了碎裂的過程。如果是正常人的靈魂,在無意識的狀態,必將被豐穀的靈魂驅散,因為豐穀的靈魂更強大,品質也更高。背運的豐穀哪裏知道雲凡的靈魂經曆過一次質變,以實物來形容虛不可見的魂物質的話,常人的魂物質隨著修煉,從蒸汽到水到冰逐步凝實,豐穀的靈魂已經近似於水。按常理,雲凡的魂質大約是桔子大小的一團氣體,豐穀的魂質就是小西瓜大小的高壓縮的接近液態的物質。無論如何,雲凡都逃脫不了被吞噬或驅散的命運。但是現在,雲凡的魂質超脫常規,不是普通的水蒸汽,而是純酒精氣體,且比一般氣體的密度高得多,幾乎相當於勁士的極致,之所以沒表現出相應的實力,那是他全然不知應用之法。就像一個乞丐手裏要飯的舊瓷碗原來是一件蒙塵的價值連城的古董,不知情的他依然食不裹腹。酒裏摻水,摻的再多依然是酒,隻是濃淡而已,若得釀造(修煉)之法,還原甚至增加濃度,完全不是問題。況且雲凡的魂質正處於劇烈的沸騰狀,於是就注定了豐穀的悲劇。攪碎一點,吸收一點,同化一點,然後不停地重複這個過程。在慘叫聲中,豐穀的靈魂被雲凡神宮內那磨盤一樣的漩渦慢慢碾成碎末。


    得到豐穀巨量魂質的補充(相對雲凡的魂質量),雲凡靈魂所受的壓力稍減,但依然痛苦不堪,好在主觀意識有所覺醒,身體不再是那種無意識的顫抖式痙攣,改為抱著頭滿地亂滾,有時蹦起來到處亂撞,下意識地找尋出路。某些時候,不得不感歎運氣這東西的神秘,如上帝之手在操控。雲凡瞎滾瞎撞,無意間出了藏寶室,在中間通道上亂蹦亂滾,來到一條岔道,這條岔道是傾斜的,站都站不穩的雲凡像一塊大石頭一樣,骨碌骨碌滾了下去,越來越快,最後咣當一聲,撞開一扇大門,噗通掉入一個大水池。


    這裏是密藏裏修建的浴室,引石縫裏滲出的泉水入池。若幹年沒人打理,池水累積成了寒潭,冰冷徹骨。雲凡一頭栽進了水裏,咕咚咕咚,不知被灌了多少口冰涼的潭水。被內外接近零度的水溫一冷凍,雲凡體內高速奔流的血氣逐漸降低了流速,給雲凡造成的痛苦亦稍稍減弱。主觀意識一點點地迴歸,雲凡慢慢清醒過來。體內那條火線仍然在不停地遊動,隻是依然劇烈的疼痛不至於使其失去意識。浮上水麵,噴出一大口水,猛吸了口氣,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這才想起身上穿了件神馬靈寶。立即瘋狂地撕扯衣服,必須把它脫下來。可無論怎麽努力均告無效,它好像與皮膚合為一體,即使從嘴唇周圍的開口處,也沒法讓它與皮膚分開一點縫隙。


    雲凡是真的慌了神,這東西脫不下來,那還是死路一條。他爬出池子準備摸索著去找刀來切割,一離開水麵,疼痛又開始加劇,沒爬上兩步實在受不了,又滾入了池子。然後他總算知道了痛苦減弱的原因,降溫。他意識到豐穀可能沒安好心,但還不認為豐穀會殺他,頭腦裏一片混亂,形不成一個清晰的思維。豐穀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扯開嗓子叫道:“老頭,救命啊。老頭,你在哪裏。老頭,你給我穿的這是什麽破東西。快來呀,你再不來我可就死啦。”喊了半天也沒人理會,雲凡的心一直往下沉,心想,壞了壞了,老家夥不是死球了吧。“老家夥,死了嘛,快出來。你再不出來,我···我···我就····。”‘我’了半天也沒想出能威脅到豐穀的手段。又軟語相求,“老爺爺,我死了,你一個人不寂寞嗎?你又出不去,留下我起碼能陪你說話解悶吧。老頭,老大爺,快來救救我呀。”嗓子都喊啞了,不管是威脅把密藏炸了,還是承諾解困後一切聽從調遣,卻依然悄無聲息。雲凡後悔了,暗自嘀咕,把老東西送到洞裏馬上離去就好了,跟著進來幹嘛,本就沒想貪他的靈寶,鬼使神差地爬進來,哪知一步就是鬼門關,莫名其妙地冤死在這裏。


    “我才冤呢,小子,快停下那個鬼功法。”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雲凡的腦子裏。豐穀還留有一點主意識,因為雲凡的靈魂一口吃不下那麽多。如果雲凡沒掉進水裏,哪怕吞噬了豐穀的魂質,在那太過全麵的功法的驅使下,還是會高速劇烈地運轉,最後兩人的靈魂都將變成漿糊而碎裂。或者因為過於強烈的信號,終將燒毀雲凡的神經係統,就像強電流熔斷不夠粗的電纜一樣。現在冷水內外一刺激,血氣運行減弱,雲凡的意識恢複清醒,靈魂得以調理,在功法的作用下,靈魂竟然在慢慢強化,而經脈也不知因為什麽物質的補充而得以修複和變強。豐穀最後的一點沒被磨碎的魂質仍然在一絲一絲地被吞噬。豐穀清晰地知道功法在雲凡體內的運行過程,他覺得冤的是,青龍幫前輩可以說人才輩出,怎麽就沒一個人發現降溫這個如此簡單有效的解決辦法,可憐那麽多傑出的弟子,隻要穿上這魔衣,啟動後哪怕立即停止,也瘋了,咬牙想多堅持一會的,無一例外地死亡。豐穀感到更冤的是自己這輩子應該沒做過太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天要亡他。他有這種想法,是因為這從天而降的小子的靈魂也實在太奇怪了,明明勁士修為都不到,卻有堪比知士初階的靈魂,有知士的靈魂也就罷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能吞噬中階修士的魂質,這還有天理嗎,除非是上天派這小子來滅他豐穀的,否則找不出一絲說得通的道理。從不信天的修士不由迷茫,世間傳教給凡人的宗教都是統治者們為了某些目的而編造的。但是近一千年,所有宗教全被撲滅,隻剩下唯一的一個仙路堂。而仙路堂也沒有什麽玄門的神鬼之說呀。難道從不信命運天定的自己反到要求神了。在雲凡的神宮,豐穀想盡辦法也阻止不了自己的魂質一點點地慢慢侵吞。


    豐穀以為降溫這個法子簡單有效,實際上哪有那麽簡單。巧合處實在太多,第一,雲凡的靈魂特別。第二,豐穀的魂質及時補充。第三,雲凡沒修煉過內功,這點很重要。修煉過的人,自己已經在內力運行的線路上形成固有思維,跟這件靈寶的線路不一致的話,容易造成混亂。第四,雲凡從沒受過重傷,體內經脈完好,對內力運行不會產生任何窒礙。至於降溫,也算是其中一個因素吧。最為關鍵的是,此水池中含有一種罕見的營養物質,才是雲凡經脈不止被燒毀的關鍵,正是諸多巧合,才使得雲凡沒有崩潰而亡。同樣使得此事不可複製。


    “老頭,你在哪?”雲凡興奮地叫起來,“快告訴我怎麽停下這該死的靈寶。”


    “唉,我也是昏了頭了。現在怎麽停得下來。停下來的辦法有兩個,一是用玄力切斷靈晶的輸出,另一個是靈晶的靈力自己耗盡。”豐穀感歎自己是嫌死的不夠快,自尋死路地鑽入雲凡的神宮。


    “那你快切斷靈晶的輸出呀。”雲凡看到了希望,急切地說。


    豐穀道:“我沒有身體,也就發不出玄力,切斷不了了。”


    雲凡奇怪了,“你的身體呢?”


    “在藏寶室。”


    “那快過來呀。”


    “過不來,身體沒有靈魂,已經死了。”


    “靈魂呢?你不是還在說話嗎?”


    “靈魂在你的大腦裏麵,出不去。”


    “你怎麽跑到我腦子裏去了?”


    “嗨。”豐穀苦笑,“反正我要死了,估計你最終也活不了,告訴你也無妨。”豐穀坦誠自己的齷齪,也給雲凡解說了兩人靈魂的現狀。


    “你···,我···。”雲凡震驚得說不出完整的話,這超出他的知識範疇太多,簡直就是神話。可是他恨不起豐穀,除了一向單純的心理,還因為豐穀現在的慘狀。“算了,你知道靈晶還能維持多久嗎?”


    “嗬嗬,嘿嘿,多久?三五年不是問題,那是極品靈晶,而你的功法運行又耗不了多少靈能。”如果還有手的話,豐穀都想給自己幾個耳光。“你也不必去找刀劍之類的東西,這玩意是用什麽東西織造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非神器難以毀壞。而整個密藏裏根本就沒有神器。”


    “怎麽會這樣?就算你想奪舍我,如果成功了,你怎麽讓這功法停下來?”


    豐穀一愣,喪氣地說:“即使成功,我也停不下來,結局還是一個死。開始我覺得我擁有玄力,切斷靈晶的輸出不成問題,沒考慮到如果奪舍成功後,換成了你的身體,我一樣無法使用玄力。唉,注定是成功不了的。”


    “也就是說,我死定了?”雲凡氣餒,有氣無力地說。絕望之中,連豐穀的靈魂竟然在他大腦裏這麽可怖的事情都忘了,一屁股坐在水裏,陷入失神狀態。豐穀的主觀意念一點一點地消失,他的魂質依舊緩慢地攪散在雲凡的神宮內,其一輩子的知識和見聞,一部分漸漸化作雲凡記憶裏的碎片,另一部分在魂質被溶解的過程中消逝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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